不速之客

  看着突然对我开诚布公的王总,我本以为他会对我说些别的什么来着的,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么一个让我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来。
  这也太离谱了吧!
  画一张普通遗像要价一万?这也太离谱了吧!
  虽然,我并不太明白王总真实目的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对我来说,画一张普通遗像确确实实也再为简单不过的事了。
  我张了张嘴,本想问他为什么来着,但是一看他的眼神,清澈而又鉴定,我又将这个问题生生的吞了进去,长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就算我真问了,他会如实的告诉我么?
  只不过,我有些不明白的是,如果他真的只是让我画张普通遗像的话,何必要费这么多周折呢,只要几百块钱就行了呀?
  “马大师,你答应你,等我母亲出殡之后,我会完完整整的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王总又再次开口说了一句,言辞恳切,从此时的他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人格不健全的迹象,放眼看去,仪表堂堂而且事业有成的他根本就与那个不顾父母死活的不肖子完全不相干啊?
  我咬了咬牙,以我目前的阅历来说,不说是王总,就算是一个再普通的人,我也难以分辨他们话中的真假,不过,此时的我有股子牛劲,我赌了,我就赌此时王总给我的感觉是真实的。
  于是我点了点头,轻声说:“可以,不过,你母亲想要顺利出殡只怕不会太顺利。”
  其实,我这句话已经说得非常含糊或者保守了,试想一下,家中有个冤气如此之浓的老太太魂魄,又怎么可能太平呢?
  听到我这话的王总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说了句:“其实,请你来的目的就在此了。”
  “卧草”,一听这话我顿时暗骂了一句,这真是姜还是老的辣啊,闹了半天,这一万块是请我来驱鬼而不是画遗像的啊。
  我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直骂娘,虽然对于描魂师来说,驱鬼并不算太大的难题,但是,这王总也太狡猾了些吧,居然用了这么个办法?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我敢肯定,就刚刚我那一眼,就足够将王总秒杀得彻彻底底了。
  他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马大师你也别介意,当时我是想直接跟你说来着的,但是就算我当时说了你也不会答应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了起来,好像事实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我还是极为不愤的瞥了他一眼,轻叹口气,心中暗想:“看来,古人说‘无商不奸’还真他娘的有道理啊,跟这帮人玩,我还真玩不过啊。”
  在回王总家之前,我又让他开车在街上买了一大把绘画用的东西,然后又买了几张纸,这才和他一道悠悠回了他家里。
  画普通遗像对我来讲与素描练习并没什么太大区别,那老太太阴魂之前我见过,要想重新画出来并不难,而且,也少了描魂师描魂过程之中那些古里古怪的流程和手段,因此,一个多小时后我就将遗像画了出来,交到了王总的手里,而他,也早就准备好了相框将这遗像裱了起来,一切如序的进行着。
  只不过,看着越发阴沉的天际,我脑海之中的那根弦也缓缓的绷紧,虽然看似无事的坐在那里,听着来来往往亲朋的喧嚣,但实际上,我那放在裤兜里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我细细的回想着爷爷传我的那本书中的点点滴滴,想着驱鬼的各种方法和手段,来来回回的默念了好多遍,本想着有所准备的,但一想我也不知道老太太魂鬼会以哪种方式出现,做了也可能等于白做,倒还不如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来得轻松。
  灵堂很快被布置起来,高大但不威武的充气雄狮被摆在了灵堂门口,金黄色的,像只憨态可掬的大猫,高高的竹竿顶上挂了个大喇叭,“道士先生”(其实就是懂办丧事的普通人,也此谋生而已)也来了,不紧不慢的指挥着布置现场。
  我看了直皱眉头,觉得吵得脑门子疼,想离开,但又怕那老太太阴魂出来闹事,不管怎么说,我必竟是收了人钱的,所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怎么着我也得讲点职业道德不是?于是我又只好咬紧牙关坐如针毡的愣在那里。
  夜不觉间的黑了,前来吊喪的人越来越多,王总独身一人在灵堂前面迎接着来来往往的宾客,从表面上看去,还真像是个送母亲最后一程的好儿子。
  我看了觉得有些烦,于是撇了撇嘴,转而找了个稍稍安静些的角落里呆在那里,心想着要不哪天去买个智能手机,免得碰到了这种情况孤单寂寞冷。
  只不过,我这才没呆会,就听到灵堂“哇”的一声炸开,随后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的哭声传来,我探头一看,不由得冷冷笑了笑,这是王总花钱请的孝子贤孙到了,不然的话,这场葬礼还真有些冷场,连个哭灵的人都没,反正我可以肯定,王总本人是哭不出来的。
  同时,我也有些好奇,怎么看上去王总的母亲除了王总这个后辈之外就没别人了?
  那些来的人虽说是亲朋,但实际上一眼就可以看出,几乎全部都是王总的朋友,根本就没个亲戚。
  “也不知前世作了什么孽哦,居然落得这步田地”,我暗暗说了一句,摇了摇头,索引以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喵呜!”
  我还没躺上多久,正觉得惬意呢,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传来,我猝不及防之下被吓得一个哆嗦,睁眼一看,却见一只黑猫正半坐在我的面前,瞪着两只萤火虫般的眼睛看着我。
  “晦气”,我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懒得理会这黑猫,又重新躺了下来,但是,这一躺不打紧,这黑猫竟然一下子跳到了我的身上,没有半点怕人的样子。
  “卧草”,我一个激灵立马站起了身来,都说黑猫是不吉之物,看来这里是没法安生了,于是我只好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向着灵堂外面走去。
  灵堂外面那王总花钱请来的孝子贤孙正哭得呼天抢地,乱成一团,除了“道士先生”在那里装模作样的作法超度之外,灵堂里再没其他人,显得空落落的。
  我一看这架式,也没想多在这里呆上半分钟,于是又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迎面走了过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以为他是无意的,于是往旁边让了一下,只是,我这才一挪到旁边,这人也跟着挪了过来,不偏不倚再次拦住。
  “卧草”,一看这架式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了,我不由得心里来了火气,于是抬看了这人一眼。
  只见这人小眼淡眉,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黑的白的像大花脸似的,嘴角还沾着未干的涎水,身上的破布衣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上面沾着的油污都能反光了,手里还拎着个破麻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着什么,满身一股子难闻的嗖臭味,像大热天里蹲在垃圾桶旁边似的。
  “原来是个傻子啊”,我一看顿时明白过了,以为他是来这里讨吃的来了,顿时没了心情理会他,侧身再次让到一边。
  但是,我这一让这傻子不但没有让开,反而再次欺身过来,又堵在了我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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