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的烛火
此时静静印在宣纸之上的奥迪车图案,如同一个巨大的惊叹号一般刺痛了我的神经。
我看了爷爷一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画上一辆奥迪车?
好玩?巧合?还是工作所需?
我不明白。
不过,我却没开口问爷爷,因为,此时的他脸色并不好看,干瞪着双眼愣在一旁,眼神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这副图画一秒,仿佛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最终会画出这么一个东西来似的。
爷爷沉默了许久,最后才稍稍活动了下身体,一把将这副宣纸图案卷了起来,刚准备收好的时候却突然顿了顿,身体如同触电似的站直了,扭头看向外面正探着脑袋的家属,最后才对我说:“快,把家属都请进来!”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依言叫来了家属,很快,我们爷孙两便又重新被围在了里头,却听到这些家属七嘴八舌的问着,嘈杂得很,听得不甚清晰。
“停,都停下”,爷爷摆了摆手,突然喊了起来,显得非常烦躁的样子,拿着那副图的手一抖,直接将整副图给展开在众人眼前。
“这车谁认识?”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爷爷才又低声问了一句。
爷爷话音刚落,四周的亲属便传来一阵轻叹,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反倒是回答爷爷话的并不多了。
“咳…那个…马大师,您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一个看来三四十岁的男人走上前来,打量了图案几眼后一脸疑惑的问起了爷爷。
“你就告诉我这车你们谁认识就行了”,爷爷胡子一挑,根本没有细说的打算。
“是我的车”,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过来,是那女人的声音,只见她指着图画上面的车牌道:“这就是我的车。”
“是你的车?我不是让你弄到人多的地方了吗?”爷爷听后眉头一抖,显得非常意外,甚至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许多。
“是弄到人多的地方了,我特意放在了医院门口的停车场里,那里人多”,女人也是非常不解的表情,但还是仔仔细细的回答了爷爷的问题。
“按我的要求放黄符纸钱了吗?”爷爷似乎没有就此别过的打算,依然刨根问底的问着,甚至连一旁的我都觉得有些过了,心想着别人车放哪里你管这么多干嘛呢。
女人轻轻点了点头。
“奇了怪了…”,爷爷听后一愣,随后低头沉吟起来,一副非常疑惑的样子。
“咳。。。这个,我之前刚好路过医院,看你车停在那里,我又知道你在殡仪馆,所以就开了过来”,这时刚才那男人又插话过来,摸着鼻子说了起来。
一听这话,我又不由得向这男人多看了一眼,却见他面色坦然,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倒是爷爷一听这话就急眼了,重重的“嘿”了一声,哽着脖子问那男人:“咳,你真是坏了大事了,车子在哪里,快带我去。”
这男人撇了撇嘴,似乎对爷爷这态度非常不满,但还是指了指大殿外面说:“喏,就在那里,大树底下停着呢。”
“缺,快跟上”,爷爷一看,二话不说收拾了那破木箱子,往肩上一挎,转身就朝那边小跑过去。
我一听急忙跟上,哪知才跑了两步就见爷爷突然一个调头,又对那女人说:“你也过来,带上钥匙。”
整个过程之中爷爷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让我大为不解,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的时候,只好带着满头雾水跟了上去。
黑色的奥迪车安然的停在大树底下,光亮的车漆闪闪发亮,如同一只充满活力的猛兽一般静静的蹲伏在那里,我看了暗暗咂舌,心想着哪天我发了财也弄这么一辆,多霸气啊!
不过,爷爷显然没这心思,他才一来到车旁就对正捂着胸口喘气的女人说:“快,开车门!”
女人点了点头,按动了手上的车遥控,爷爷二话不说,立马打开了这车所有的门,随后绕着车子正反各转了三圈,之后才眯眼看了半晌,沉声问这女人:“车里的黄符纸钱呢,怎么都没了?”
“我也不知道呀,我分明按您的要求弄了的”,女人被爷爷这一问也是急了,回头一看,刚才那说话的男人也跟了上来,于是又问那男人怎么回事。
“唉,我看这车里放了这么多死人的东西,这不觉得晦气么,于是索性全给扔了”,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一看倒是心里泛起了嘀咕,心想着这谁呀,怎么看也不像是死者家属啊,不然的话,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这屌样呢?
爷爷听了这番话后,狠狠的瞪了这男人一眼,但最终却未多说半句,反而探身进到车里,开始翻箱倒柜起来,看他样子,倒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我回头看了这女人一眼,见她脸色还好,于是松了口气,心想着爷爷这未免也太不地道了些,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车,你这一通乱翻算什么事啊。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爷爷这一通翻找之后最后一脸颓然的退了出来,显得非常失望。
“爷爷,你找什么呢?”我趁机过去问了一句。
“少废话”,爷爷额头布满了汗珠,显得非常着急,没好气的又喝斥了我一句。
“马大师,您需要我们帮忙么?”这女人也是一脸疑惑的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不过爷爷并没有回答她,反而低声吸了口气,随后低下身来,一把打开那破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了那个铜碗和那仅甚手指头长短的蜡烛,双手捧起轻轻放在了车的引擎盖上,两眼紧闭,迅速的念叨起来:“苍天有眼,黄土有根,亡人有灵,生魂指路,咄!”
说来也是奇怪,只见爷爷刚一念完那放置在引擎盖上的蜡烛竟然“噗”的一声窜起了一道火苗。
“擦,爷爷还有这本事,变戏法呢!”我看了顿时一惊,心想着到时候说什么也得把爷爷这本事给学了,就当是演魔术也好啊。
这时爷爷又双手捧起了那个铜碗,里面的烛火悠悠飘荡,稳稳的垂直向上,给人一种极为详和安宁的感觉。
“正位上公,你若有灵就为老汉指条明路吧!”
爷爷捧着铜碗缓缓向车门走去,同时嘴里又低声念了起来。
“呼”的一声一道夜风悠悠飘过,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于是紧了紧身子向爷爷看去,却见就在这个时候烛火突然一阵摇曳,原本拇指头大小的火苗猛然变得只剩黄豆大小,而原生橘黄的火苗在这阵收缩之后也随之像是掉进了染缸里的棉花一般,变成碧油油的了!
“生魂指路,引!”
爷爷再次一声大喝,空中一只手来朝着烛火迅速指去。
“吱啦!”
一声轻响过后,在我惊骇的目光之中,那碧油油的火苗竟然突然间无限拉长,直直的朝着车内指了过去,这样子,就像是一团被揉捏玩弄的口香糖般。
爷爷顺着火苗指的方向走去,眼见着就进了车里。
也在这个时候,“咔”的一声轻响传来,那位于方向盘下方的小暗格竟然突然开了,像是有个无形的人客意为之一般。
我深吸了口气,强压住狂跳的心朝爷爷靠拢过去,也想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玄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拍了拍爷爷肩膀,我回头一看,是那女人,只见她略带愧疚的对爷爷说:“马大师,您这…”。
爷爷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出声,反而转身出了车子,将那点着蜡烛的铜碗重新放在车的引擎盖上,不过,那蜡烛却未吹熄。
做完这一切后,爷爷再次转身回到车里,将手伸向了那刚刚打开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