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明玉公主带着林靖宇和月娘一众人进了椒房殿, 皆对着皇后行礼问安, 沈葭也急忙上前对着明玉公主行礼。
沈葭旁边的袁玮一看到自家亲娘来了, 开心的跑过去张开胳膊要抱抱, 嘴里不停喊着娘。
月娘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儿子, 自是喜极而泣, 但如今是皇宫不好惊了凤仪, 忙抱起袁玮退到一旁没有说话。
明玉公主听说她是沈葭笑着上前拉住她:“我知道你,你是楚王府里那个逃婚的庶女。”
这明玉公主一见面就提自己逃婚的事,这让沈葭顿时有些不自在, 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僵住。
“明玉。”皇后唤住她,冲她伸出手来,“快过来坐, 你还有着身子呢也不好生在家里待着, 怎还跑了出来?驸马外出办差,你们母子的安危可全在我和你皇兄的身上呢。”
皇后说着望了眼一旁站着的林靖宇, 心底叹息一声:“大家也都坐吧, 有什么话慢慢说。”
明玉在皇后跟前坐下, 其他人也跟着在宫女们搬来的小凳上坐下, 只袁来春和沈菀夫妇两个却一直站着没动。
明玉公主看他们二人一眼, 这才道:“嫂嫂,明玉今日来找您还真是有件要紧事。”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月娘, “你可知此人是谁?”
皇后端详了月娘片刻,看向明玉:“有什么话就说吧。”
“回嫂嫂, 这人正是咱们宝宁郡主的郡马爷, 如今翰林院编修袁来春的结发之妻,而她身边的两个娃娃也都是咱们编修大人的血脉。”
皇后神色微变:“明玉,这等话可不能儿戏。”
“皇嫂,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靖宇哥哥,他如今就住在袁编修他们老家的村子,沈葭也在那儿的。”
皇后将目光看向林靖宇,表情格外认真。
林靖宇缓缓起身,对着皇后抱了抱拳:“回娘娘,确如明玉公主所说。”
沈葭觉得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袁来春罪有应得,她也曾想过让哥哥直接将此事禀报圣上,可为了王府的声誉考虑又不敢太过贸然,她是想找个既能惩罚了袁来春又能保住王府颜面的办法的,可如今事情直接当着皇后的面揭出来,似乎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不过,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皇嫂,这袁来春为了荣华富贵娶了宝宁郡主,又抛却糟糠之妻,这种人哪有资格在朝为官?而且,他当时明明说家中没有妻室皇兄才赐了婚的,如今妻儿尚在,他可是犯了欺君大罪!按照我们朝廷律法,欺君当斩!”
袁来春脸色登时煞白,突然跪倒在地上:“皇后娘娘,秦氏的确是臣的结发妻子,可,可臣当时并未欺君,因为这秦氏早在臣当年上京赶考之时被臣休弃。”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不少人都有些惊愕,包括月娘。
叶子更是气得出来为月娘不平:“二哥,你说什么呢,明明你当时走的时候好好的,还说让我们全家人等着你的好消息,这会儿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看月娘怔怔地坐在那里不说话,苏拂扬此时也是气愤难当:“袁来春,如今当着皇后娘娘说这等无厘头的话,你以为便可瞒天过海吗?”
沈葭莫名觉得袁来春不是这等蠢笨之人,他若没有万全的法子不可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来这么一出。可她刚到杏花村时月娘明明好好的等她回来,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通啊。
坐在凤位上的皇后淡淡地看着袁来春,凝视良久方道:“既然如此,可有休书?”
“有,臣有些休书!”袁来春忙道。
“休书何在?”
“回禀皇后,那休书便在秦氏的身上。”袁来春说着,食指指向一旁坐着的月娘。
却见月娘缓缓起身,突然勾唇一笑,无限苦涩,眼中凝聚出泪花来:“原来,民妇当真是有过休书的……”
“嫂嫂,你说什么呢?”叶子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月娘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支金簪,将其尾部转动几下,从那金簪的空心之处取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来,对着皇后呈了上去:“民妇不识的字,不知道这可是休书。”
宫女接过来递上前去,皇后亲自展开来看,却见上面写道:
“立书人袁来春,系柳州府苏青县杏花村,弱冠之年凭媒娉定秦氏月娘为妻,岂料本妇过门之后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论谈共被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瞬元三十一年六月二十四日手掌为记。”
听皇后念完了休书上的内容,月娘扯了扯嘴角,倒是哭不出来了。果然,那东西当真是休书呢。原来他出门的时候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早就想要抛弃她了。她可真傻……
——“月娘快看,这是我今日在县城里看到的簪子,配你最是合适不过了。”
——“竟然是金的,你为我花这等银钱做什么,咱们家还要供你和来喜念书呢,你这簪子得花不少钱呢。”
——“没关系,只要是给你的我就高兴。月娘,你记得,这簪子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带在身上,我不在你身边,你留着这簪子便如我陪着你一样。”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他早就已经休了她……
月娘心中淌过一抹苦涩,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么一个畜生!
她气得上前对着袁来春一个耳光挥下去,谁知袁来春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月娘,当初我把休书给你,当日我便离了家,当初不亲口告诉我爹娘他们是想给你一个体面,却没想到你竟然一声不吭赖在我们家,对此事只字不提。你可不要说这不是我当初给你的休书,这上面绝对是两年前的字迹,还有我的手指印。”
“袁来春你这个畜生!”月娘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她没有任何的证据反驳他。
皇后坐在凤位上没说什么话,只淡淡看着这出似乎很明白的真相,心里暗自思忖着,却并未开口制止她们停止吵闹。
事到如今,沈葭听着他们的交谈岂会不知事情原委,她也没想到这个袁来春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对付。他竟是给自己留了后招呢!良久,她淡淡上前一步对着袁来春问道:“袁编修,你说月娘犯了七出之条,却不知是哪一条?”
袁来春不慌不忙地看了眼月娘和她身边的孩子:“哪一条,如今不是显而易见吗?这两个孩子管那个男人叫爹爹呢!”
沈葭冷笑:“苏拂扬在杏花村待了几个月而已,村里人皆可作证,难不成你觉得阿玮和阿琦是苏拂扬的孩子?”
苏拂扬也是气得脸红,他没想到自己一言不发的竟然还中了招:“袁来春,我看你是狗急了到处咬人吧,说这等话可得讲求证据。”
袁来春不慌不忙:“或许这两个确实不是你的孩子,但也确实不是我的孩子。”
“袁来春!”月娘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把一切过错安置在她身上,他怎么可以为了他自己而不顾惜她的名节?
然而袁来春此时也生了火气,愤怒的眼眸直盯向月娘:“这件事我可没屈说了你,袁琦我不知道,但袁玮……他一定不是我的儿子!血脉相连,可那日我亲自查验过,他和我的血根本不会相融!”
“你胡说!”月娘也有些惊愕,阿玮就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相融?他在撒谎,他一定在撒谎!
袁来春冷笑:“我撒谎?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儿自己心里清楚!”说起这个他心里就来气,当初楚王妃不想让王府混入他人血脉,亲自验了血的。他对此事一直半信半疑,他不敢相信她的月娘会做出这等事来,可今日在公主府听到自己的女儿叫那人爹爹,想来便是真的了。
秦月娘,竟然背叛了他!既然如此,到如今他也就顾不得她了。
这时,却听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众人闻声各个屏了呼吸,着急忙慌的跪下去迎接。
沈葭跪在边上叩首间便见明黄色的衣摆自眼前掠过,片刻后便是低沉威严的声音:“都起来吧。”
沈葭起身后才发现远山哥也跟着过来了,心上一喜冲他笑了笑。侯远山扫了眼屋里的众人,对方才发生的事也有了大概。
瞬和帝问起方才的事,皇后正想有个人商议呢,便对着一旁的宫女吩咐:“先带他们去偏殿吧,待本宫禀明了圣上再做处置。”
出了大殿,侯远山心中疑虑,他以为袁来春的事要解决了,却没想到中途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个袁来春早在两年前便准备好了休书,当真是个薄情寡义之徒!
沈葭瞧出了侯远山心中疑虑,想着自己心中的困惑便对着带路的宫女道:“姑姑,我瞧这院中花儿开得正好,不知可否与夫君在此处赏玩片刻。”
她和侯远山是皇上和皇后请来的,自然与月娘和袁来春他们不同,且沈葭又算得上皇后的手帕交,那宫女自然不会阻拦,只笑了笑:“沈小姐若喜欢只管去玩儿,不过这院子太大恐迷了路,可需要奴婢派两个丫头带路?”
沈葭忙摇头笑道:“不必了,我们只在这四处转转,待会儿便过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