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与贱骨头

  周粥实在看不懂男性的心思。
  但出于好奇，她犹豫片刻，站在商店门口发了个“好”过去。
  拿到了口罩，脸裸露在空气中，少女有点不习惯。
  于是她一边慢吞吞走，一边撕拉拆封。
  路口处，略显寂寥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性。
  他面色沉静，侧脸落下一片阴影，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周钰冯？”干净清脆的喊声从后方传来。
  周钰冯下意识转身，速度飞快。
  周粥此时没带眼镜，头发是披散下来的，带着口罩，徒留一双清澈姣好的眼睛在外面。
  天色黑，她的头发上晕上了一层光圈，发质似乎很好。
  “怎么了？”看他发呆的样子，周粥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声音有些疑惑。
  周钰冯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
  “我……”
  “嗯？”
  被注视着，忽然就忘记要说什么了。
  他试图回想起今天早上他所见到的周粥那副平平无奇的模样，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唯独她清淡的嗓音飘进耳朵里，好像变成了某种禁锢似的。
  “回去吗？有什么话边走边说……我还有点作业。”
  一般女生和年轻帅气的男性独处，都会表现出害羞之类的少女情绪。
  她却完全忽视了。
  好像他只是什么普通的，无关紧要的人。
  某种遗憾混杂着失落的情绪一股脑注入他胸口。
  周钰冯不适的干咳了一下。
  周粥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没听到这细微的声音。
  她走在前面，步伐不疾不徐，周钰冯跟在后面，神色复杂。
  一路无话到家，开门的时候两人停顿了一下，周粥和他并排。
  “我说的道歉，是指早上的事情，你其实，其实长得很可爱……”
  周钰冯纠结了一下，最终把“可爱”两个字说出了口。
  “咳咳——”周粥一下被呛到。
  “谢谢，有被笑到。”
  周钰冯目视着周粥进了自己的房间，脸色逐渐木然。
  很快，耳边又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韩峥拎着书包从他面前经过，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刚才周粥的话。
  “谢谢，有被笑到。”
  …………
  总之周钰冯的道歉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收场了。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公寓男女混住，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关注女生的长相吗？
  事实证明，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林项汝紧张的准备着社团的活动，听说要去拉投资采购天文望远镜，韩峥每天都有事情忙，不是学习就是工作，至于周粥，除了早上起来打扫卫生和出门去学校，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房间，甚至偶尔碰面还带着个口罩。
  半夜林项汝被周钰冯拉起来打电动，他兜兜转转的问：“你不觉得周粥很奇怪么？”
  林项汝娃娃脸上涌起一丝困惑：“周粥？挺正常的啊，哎别说这个，能不能好好打游戏，话说这个通关游戏为什么第一关难度这么高……”
  又过了一会儿，周钰冯试探着问林项汝：“小林，你会不会对声音好听的女生产生特别的感觉？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声音，又不喜欢一个人的长相，那怎么办？”
  林项汝看了周钰冯一眼，只见周看起来有点凶的脸上罕见浮起了困惑。
  他道：“我为什么会不喜欢一个的长相而喜欢她的声音，难道她的声音和长相不是一个整体么？”
  韩峥站在冰箱门口听了一会儿，路过沙发的时候，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可……”周钰冯还打算说什么。
  “可你最好不要扰乱公寓的秩序。”韩峥突然从后面出现，声音冷冷的。
  作为这件公寓的所有者兼房东，韩峥有义务提醒每位住户安分守己。
  一场莫名其妙的谈话就此结束。
  林项汝抱怨：“第一关还没过……还有老韩怎么跟阿飘似的。”
  “……你们在玩什么？”
  话说完没多久，又一道女声幽幽的从他们背后响起。
  两人同时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穿着白t恤大裤衩的周粥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显示屏，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她头发刚吹干，有点湿气的，还带着口罩，完全是居家好相处的模样。
  五分钟后，把游戏手柄借给周粥的周钰冯盯着屏幕上四个巨大的汉字——“恭喜过关”，神色复杂。
  周粥把手柄还到他手上，失望的道：“这种单机双人游戏，难度总是有点欠缺啊，有第二关么？”
  林项汝的困惑的看了身边的女生一眼，微卷的头发显得他年纪很小。
  “有的，姐姐要一起玩吗？”
  她看了他一眼，口罩下的唇微弯，声音甜美：“可以哦，不过姐姐今年十八岁，你呢？”
  “十九……”
  “那就不要再叫我姐姐了呢~”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动作熟稔的从周钰冯手里重新拿过游戏手柄，盯着屏幕道：“虽然说玩这种幼稚的游戏都过不了关是听起来挺幼稚的……”
  膝盖中箭的林项汝：“……”对不起，我不该叫你姐姐。
  同样膝盖中箭的周钰冯：“……”是我太菜，我不配玩游戏。
  …………
  最近她的笔芯很热闹。
  上一次来找周粥玩游戏的主播芜湖又来了。
  周粥犹豫着要不要接受他的邀请。
  “芜湖目前好感度70。”2020在一边提醒。
  70离100很近了，100的好感值一定型，会对她的外貌产生什么影响呢？
  芜湖：【打两把吧】
  周粥：【嗯，我上线】
  这次的排位没有其他女陪玩了，只有周粥一个人。
  直播间现在挺热闹的，因为昨天芜湖就放话今天要和周粥一起玩游戏，上次在现场的观众们基本上都来了，他们弹幕发得勤，小礼物荧光棒什么的刷得多，热度一下子被冲得很高。
  “嗨喽？小昼，好久不见……”芜湖打招呼打得有点局促。
  【芜湖不是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嘛，今天怎么怂了？】
  【怂了哈哈哈哈哈，我先骂！】
  【问她要照片啊，别的笔芯陪玩主页都有视频照片的，她什么也没有】
  【要照片】
  【要照片】
  【要照片】
  一时间，直播间被“要照片”三个字刷屏了，芜湖抹了抹脑门上的汗。
  “好久不见，直接开吗？双排？”她的语气带着询问。
  “呃，是的，等一下，其实我上次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个主播……”
  “这个啊，我知道。”
  “你知道？？”芜湖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粥把那天和他打完排位之后笔芯后台私信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芜湖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直播间的观众想要你的照片，小昼你看可以吗？”
  “要我照片干嘛？”
  “就像看看……你长得好不好看。”
  “不好看，不给。”周粥一口回绝。
  “不可能吧。”芜湖有点讪讪。
  “真的不好看，我的长相呢……就是一般人的长相，而且就算长得好看，我也不会给你的。”
  “为什么？陪玩难道不是应该满足老板的一切要求么？”芜湖的语气傻傻的。
  点陪玩的人一般被陪玩称作老板。一般芜湖点的女陪玩在知道他是主播后都会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的，比如发照片啊，叫“老公”啊这种，都是司空见惯，他直播间的观众也被惯坏了。
  “这涉及到个人隐私啊，你是主播但我不是。”周粥莫名其妙。
  【小昼说得没错，人家不想发就不逼人家发吧】
  【陪玩又不是那种不正当的职业，什么叫要应该满足老板的一切需求，主播是小学生么？】
  小部分弹幕站在周粥这边，大部分却是骂她的。
  【是个丑x吧，长得丑就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干嘛？】
  【让主播尴尬的陪玩倒是少见，我寻思这情商得多低啊？】
  【别和她玩了，换个人吧，不想看】
  此外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话。
  芜湖此时有点尴尬，但也不想让周粥无辜被撕。
  “没事没事，不要照片也没事的，我们先开双排，弹幕也不要吵啦！”
  耳边传来2020的掉好感提醒，周粥心里没有什么波动。
  网络上的这些语言伤害不了她，她也不会愚蠢到认为对她好感值70的芜湖会因为网友的怂恿而一下子冷落她。
  “小哥哥，我只是个技术陪玩……我不做其他事情的”
  进了游戏之后，周粥忽然没头没脑开口，颇有点病弱白莲花的味道。
  2020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见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周粥继续道：“你玩云中君啊，我玩瑶好不好……”尾音故意上翘。
  “你不是玩大乔的么？”芜湖觉得后颈凉飕飕的。
  少女好像隔着云端笑了一下：“不啊，有的时候想做小废物的时候，就想玩瑶呢。”
  “小废物？”芜湖忘记了自己还在直播，说话呆呆的。
  “对呀，我不想努力了，芜湖哥哥你看可以么？”她声音里藏着笑意。
  “好、好的！”
  之前被拒绝的不愉快瞬间消散，芜湖觉得和她连麦的女生现在是全天下最甜的女生！
  于是一楼秒选云中君。
  【喂，别对她言听计从啊！】
  【小狐狸精把我老公还给我！】
  【嘤嘤嘤，我也想和小姐姐连麦……】
  【前面的叛徒！】
  直播间的风向一下又变了。
  关掉麦克风，周粥面无表情道：“呵，男人都是贱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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