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够

  小明目光如电，扫视了一圈伙伴，那张瘦削俊挺的脸上，好像打破了某种禁忌，桀骜不驯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峥嵘毕露
  叛逆、张狂、藐视权威、睥睨一切……这些他骨子里的天性，随着他肩负的责任越来越大，担任的职务越来越高，不得不将它们压制在内心的深处，压抑的太久了，几乎都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然而，在他面临人生最重大的转折关头，它们终于得到了释放，如同神话故事中，那个关在所罗门瓶子里的魔鬼被释放出来。
  为了打败一个魔鬼，释放另一个魔鬼，又如何？
  这一刻，小明虽然还未开口，但身边的队员，已经感受到一股喷薄欲出的气势，就好像一头沉睡已久的猛兽，忽然觉醒了。
  感受最大的，莫过于宫二，她双眼扑闪扑闪，疑惑地看着这个令她又恨又爱的家伙，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又好像认识了他一辈子。
  小明干咳一声，忽然改用英语，故意要外界的幸存者不用看字幕，也能听懂，语速缓慢而清晰：“核变异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变异！”
  这句话很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立刻营造了先声夺人的效果，同伴们一片安静。
  在外界的无数电子屏前，同样鸦雀无声，一双双关注的目光，都落在四分之一直播画面上的小明脸上。
  这一刻，似乎全人类都在倾听着这个年轻而动情的声音：“永生？听起来确实很美好，我也非常向往。但我最向往的却是，跟自己的亲人、爱人、兄弟姐妹一起活下去。如果是众人皆死我独活，这样的永生，或许有的人可以接受。但是，我不会接受！打死我也不会接受……”
  电子屏前的观众们，面面相觑，看着四周熟悉的面孔，都有些如梦初醒。
  并非人人可以永生的，经过人类灭绝计划的淘汰，即便自己侥幸活下来，并进入了永生之城，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周围是完全陌生的人，展开完全陌生的生活，又有多少人可以适应？
  小明一口气讲出了重点，将凝聚人心的种子埋在了观众们的心里，即便凯撒现在屏蔽了他的发言，也无所谓了。
  何况，他是站在自我的立场上，完全是个人真实的内心反应，凯撒也不至于起疑，怪到他的头上。
  因为小明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为爱无悔、冲动感性的人。
  小明没有了思想负担，大脑放松下来，好像打开了智慧的泉眼，源源不断地喷出灵感的水花：“在我的身上，有些东西，不是我能控制的，它们太尖锐了，太炽热了，不仅会伤到别人，也会伤到我自己，好像要把我的骨头，从里到外剔干净。但我喜欢它们，它们叫做个性！如果为了永生，要我湮灭这些个性，那么，活下来的那具肉体，和核尸有什么两样……”
  “我想，活着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活着。人的生命中，还有许多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比如爱情、比如自由、比如信仰。当生命失去了意义，就是活一千年、一万年，有意思吗？我们抗争过、我们拼搏过、我们战斗过……这才是生命的意义！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拥有了精彩的一生，哪怕是短暂的，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就是凯撒先生，也不希望一个懦夫成为人种吧？我想，唯有经过血与火洗礼后的幸存者，才有资格进入永生之城。我觉得，所有的人类，都应该像灭绝战场的选手一样：不前进，必死；前进，才能活……”
  小明的这句话，堪称神来之笔，用凯撒自己定下的游戏规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宫二痴痴地看着小明，在他的身上，一下子多出一种尖锐的特质，好像变成了两个人。
  至于哪一个他是她更喜欢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越来越喜欢他了。
  她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能记起的仅是一些片段，跟他有关的片段。
  曾经，宫二对自己的阶段性失忆很是焦虑和不安，但现在，却发现了它的另一种好处，令她脸红的好处。
  因为，失忆意味着重新认识，相当于重新活一次，重新爱一次。
  她再一次享受到初恋的滋味，在她的记忆里，还从未有过一个男孩子进入过她的心扉。
  但是这个臭小子，却进入了两次，生怕她爱得不够吗？
  宫二这般想着，两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忙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小明哪里想到女孩子的心事，现在他满脑子里充斥的，都是对人生和世界的思考。
  他正滔滔不绝地演讲着，原本明亮的天色，蓦地昏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