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这房子住起来甚暖,白雪享福就惦记着母亲兄弟,第二日便去雇来福往村里跑一趟,将母亲和弟弟接来,正巧霍县令想找杰瑞商量一下玉米的事,白雪便让顾二跑一趟把人接来。
一切思虑周全,奈何来福腰痛的毛病犯了,没法驾车,顾二索性借了马车亲自去接。
来福的姑娘想跟着一起,被顾二拒绝。
小姑娘模样生的还算清秀,被拒绝了有些伤心,一扭身儿跑开了。
神女有意,襄王无梦。白雪在心底感叹了一句,不太放心:“你会驾车吗?外头可是雪天路滑。”
顾二给马梳了梳毛:“好马识途,何况我跟着来福叔跑了那么多趟,早就熟路了,你等我把婶子和弟弟接来,跟你团聚吧。”
白雪:“那你路上小心,我再给你拿个棒子。”
顾二哑然失笑,“我看上去就那么弱不禁风,会被人当成行走的财富?”
他的个子已经蹿了起来,比白雪高半个头,经常干重活,两臂结实有力,肌肤还是一如既往的发黑,五官端正,沉着,他比肖张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
白雪感叹:“现在在和你打,我肯定打不过你了。”
想当初顾二被她按在身底下一通乱揍,都还不了手。
顾二笑着:“东家打我,我不还手的。”
白雪在心里呐喊,你当初的桀骜不驯呢?
她道:“你也不必这么怕我。”
顾二低头:“我这可不是怕。”
白雪摸了摸下颚,做出一副端详的样子:“是因为少年春心动?”
顾二抬头看了她一眼:“东家比起旁人来总是更加果决,冷淡,也从不装傻。”
“跟你们聪明人混在一起,装傻没意思。”白雪发了一张好人卡:“你是个不错的男孩,就是太诚实,没人规定一个人只能喜欢一个人。人家小姑娘都主动表露了好感,你何必拒绝的太彻底,给人家一个笑脸又少不了肉。”
顾二:“我又不是肖张。”
白雪一乐:“刚夸完你,你就抹黑情敌。”
顾二一本正经道:“我是实话实说,东家不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屡次拒绝他吗?”
“不是,不是因为他的多情,是我对他的喜欢还没能达到不顾一切的地步。”白雪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给你当东家都克扣你工资,给你当娘子,你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你喜欢谁我都不拦你,感情这种东西留不住,就是劝你一句,给自己留条后路,看看别的姑娘。”
顾二坐上马车:“就不。”一驾马车扬长而去。
白雪有一些向往:“年轻人总是这么有拼劲,一往无前,孤注一掷地喜欢一个人。我不行呀,老了老了。”她拢了拢身上穿着的棉袄,悠哉悠哉地回了兔子店。
少了顾二在店里烤兔子,白雪忙得不得了。
四个小孩子都没出师,只能帮忙打打下手。
月牙坐在柜台前收账,听到开门的动静,说了句欢迎光临。
结果进来的是几个官差,为首的人认识月牙,安抚了一下客人:“大家别担心,就是在找一个逃犯,不必慌张,检查一下就走。”
月牙自然不担心,顺嘴问了一句:“找谁呀?”
“韩虎,一个杀官的逃犯。”衙役们找了一圈,没有问题,就转身离开了。
月牙却陷入了沉思,白雪出来给客人上菜,有一桌客人去柜台前结账,叫了好几声月牙都没回过神儿。
白雪放下东西,到柜台前敲了敲:“结账了。”
月牙回过神来,立马去看账本,收了钱送客人离开。
白雪疑惑:“你在想什么?”
月牙在对方的耳畔道:“莫爷肖张他们弄出事端一般都用韩虎的名头,他们在找人。”
白雪:“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风里来浪里走的人,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能够解决。何况如今只是再找一个人而已。”
月压附和:“也是,不过他们在找谁?”
……
路上行人稀少,乱山深处风雪迷蒙,凄清冷寂。
一辆马车在路上孤单行走,马儿跑的速度很快,冷风刺脸,顾二缩着脖子,极力用围脖挡住半张脸,一双眼睛眯着,加快速度。
只见前方的道路便爬了个人,半个身子都探到了雪地里。
那一瞬间顾二脑子涌起的是来福在吃兔子时讲的一件事儿。
像车夫一类的人,往往要在无人的时间地界独自行走,有时候跑在路上就能看见车毁人亡的场面。
人死的凄惨,包裹撒了一地,不乏金银宝。
但是车行里的规矩,独自上路时,绝不可停马下车,贪图钱财有可能把命赔进去。
有好些强盗都假装成车毁人亡的场面,利用人的贪念,勾引下马车,在捡元宝的时候就会从后方被人割喉。
来福说过很多强盗手段,还有一种,就是把小猫小狗往人的马车上扔,撞到了东西下意识的就会拉缰绳让马停下,亦或者干脆就是人倒在路边儿逼着车夫发善心。
顾二脑袋嗡嗡作响,都是这些想法,但看着那人微微抽搐的样子,显然没死,手臂处的伤口狰狞,衣服也被划破,不过不久对方就真的要被冻死了。
“……”
马车停下,他手里捏着棍棒,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趴在雪堆里的伤患,用棍棒将人挑起翻了个面,发现此时脸已经冻得惨白,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模样英俊,身体纤长但并不重,扶起来的时候几乎没重量。
顾二将人拖上了马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先抵达杨柳村再说,至于人能不能挺到那时候就听天由命吧。
他一路上都在提防着那个伤患,突然抱起杀了自己,对方一直安静的如死人一般昏迷躺着。
进了杨柳村后,老马识途直接停在了白家门口,他下去敲门,白云帮他一起把人拖进了屋。
陈三娘一见血顿时慌张:“这是怎么了?”
顾二:“婶子你先别慌,我在路上看见有人受伤了,就把他带了过来,还活着,能不能救一救?”
“白云,你赶紧去请杨大夫过来。”
“好。”
炉子上烧着热水,倒进了盆儿里,洗出来的一个帕子给伤患擦了擦额头。
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毛有些淡,嘴唇像是蔷薇花的花瓣,失血过多,脸色几乎苍白,下颚弧度窄小,可以说长得很精致。
他身上的伤在手臂上,被人一刀拉出了很长的口子,流血过多,后来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凝固住,也算是机缘巧合保了一命。
杨疾赶过来后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涂了一些药,又留下了一些口服的伤药,一共要一两银子。
亏得如今白家今时不同往日,手头宽裕,陈三娘还是拿得出一两银子的。
顾二自觉似乎捡了个大麻烦,说:“婶子,我见此人衣着不俗,醒了之后应该能付账,倘若不能的话,这钱我回头给你补上。”
陈三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给我的孩子们积福了,拿不出钱也没关系,你不必担忧。你这么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是有事儿吗?”
顾二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东家在镇子上买了房,很大很漂亮,想请您过去享福。”
白云好奇道:“有多大比我们家院子还大?”
“有好几个院子这么大,多个房间还有个小花园,不过现在光秃秃的。”顾二说:“东家惦记您,前天买的房子,昨儿刚搬完,今儿个就让我来接您了,往后您就带着白云白羊一起在镇子上享福吧。”
陈三娘为姑娘欣喜,但却摇了摇头:“我不去了,干什么都要留条后路,白雪的生意赚钱,但要是有天出了什么意外,她总得有个营生,搬到镇子上了地就没了。”
她还有一儿一女总不能都依靠着白雪过活吧。
白云越发懂事:“娘领着白羊先去镇子上住一住,往后种地有我呢。”
他兔子养的好,干活种地也是一把好手,虽然还年少稚嫩,但迟早能撑起一个家。
陈三娘还是摇头:“我都在这住习惯了,能住上砖瓦房我就挺满足的,不想住更大的房子了。”
顾二没想到她会不跟自个儿走,一时有些着急:“可是白雪想您了,您跟我去看看也行呀,到时候再回来。”
陈三娘犹豫片刻:“也好,我也想雪儿了。”
就在这时昏迷的人幽幽转醒,“这是哪?”
“这是我家,顾二哥哥救了你,我们花了一两银子,你能还我们吗?”白云非常直率地问。
陈三娘无奈地拍了拍儿子的脑门,说:“一个伤患,一个舟车劳顿,好好赶上了中午,我来做饭,都好好歇一歇吧。白云,你来看着点妹妹。”
“好。”白云把白羊从妈妈的怀里接了过来,顺手放到了炕上,白羊在炕上爬,被那伤患腰间闪烁着的精致物件吸引,张着小手就去抓。
伤患一笑:“还挺有眼光,浑身上下就这个值钱。”他没受伤的那只手用力一拽,玉佩被扯了下来,直接给了白羊。
顾二拦了一把,将玉佩又塞回他手里,让白云将孩子抱走,说:“不图你多的钱,就一两银子就行。”
“你是谁?”
“顾二。”顾二回答又反问:“你又是谁?”
“殷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