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纯臣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纯臣
  苏油一家子被石薇逼着体锻这件事,高滔滔也是知道的。她也是将门出身,对此并不反对,不过却对赵煦说道:“官家也莫以为轻易,苏家八公说过,‘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既然你自己答应了司徒,那就要做到。”
  “嗯!”
  苏油又将那小铳铺设在几案上,用铅笔大致拓了个外形,又在其上添加了一个神机铳那样的枪托:“其实只要添加一个木托,陛下即便腕力稍欠,也是可以实现抵肩射击的。”
  “不过臣这就是个创意,要将想法变成实际,里边会涉及到测量,设计,调整,也算是一个小课题。”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陛下下午的理工拓展,就不妨先做这个。”
  聊到这里,基本上苏油的陛见就结束了,时近中午,高滔滔又赐下饮食。
  待到苏油随便吃点做了个样子,高滔滔才问道:“宫中五色土之事,该如何处置?”
  苏油说道:“没办法,只能全部移走。”
  赵煦说道:“那我要将福宁宫也改造成宝慈宫的样子。”
  苏油躬身道:“其实这也是臣想要为陛下推荐的,庆寿、宝慈两宫,地下一层,地上两层,设施齐备,居住舒适,这些都不是最大的好处。”
  “哦?”
  “最大的好处在于折叠利用了空间,当年仁宗想要扩张宫墙,都被小民抵制而没有完成,如果能够调整宫室空间结构,往高层发展,其实就可以在内宫里拓展出很大的空间来。”
  “内宫方广一里半,占地八百多亩,如果将储藏部分移于地下,剩下的居住空间再予以折叠,可以腾出近半场地。”
  “这近一半的空间可以按照山水园林来打造,陛下锻炼需要的场地,也可以打造出来。臣此次回眉山,发现那里内城的建筑已然大变样了,从砖木结构,变成了砖石结构。”
  高滔滔问道:“那成本……”
  苏油拱手道:“宫室营造,主要是工价和运费。材料其实在原材料当地并不是非常值钱。”
  “但是我们现在有了铁路,郑州的水泥和钢筋可以方便地运来,除此以外的建材,要不就用宫室原有的材料,要不都在三畿四辅解决,其实所费的就是工钱。”
  “这可以由将作监提举监督,交给四通营造来执行,工役方面,实行对外招募,无需朝廷过问。”
  “这段时间正好造预算和设计图纸,等到入冬也就差不多了,臣推荐宋用臣为监工,李诫为总设计,还有眉山当地的新派建筑设计人才,这事情不难。”
  高滔滔却说道:“如此动静太大,会不会引来非议?”
  苏油说道:“非议那也是没有办法,因为现在宫中已经有人知道五色土可以坑害人命,不但知道材料,还知道方法。”
  “难保今后就没有效法者,如果仅用水泥封堵地面,那只能防物理,未可防人心。”
  “臣以为应该从陛下寝宫福宁殿做起,本来陛下新极,殿宇便是要修缮的,只要造价能够控制住,且不动用国帑,臣认为可以将非议减小到最低。”
  “太皇太后和陛下要注意的倒是另一点,就是宫廷造作需要符合法式制度。”
  “这个大规条既不能违反,又要在此基础上满足新式建筑的设计工学,又要符合我大宋上下的建筑美学、哲学,这种带着镣铐跳舞的功夫……还需要我大宋顶尖美学人才的参与,臣推荐张敦礼、王诜。”
  高滔滔语气里带起了一丝取笑的意味:“呵呵,还有一个我大宋顶级的美学人才,经义更是精通,有他在,更不用担心仪制出问题。”
  “其新作一出,北往高丽,南至南海,都在传扬,司徒为何不荐?”
  苏油好尴尬:“大苏的履历还浅,只做过一任知州,文字上倒是没问题,心怀也坦荡,就是有些恃才狂放,缺了些稳重,容易得罪人,臣也不敢推荐。”
  高滔滔说道:“此事别有主张,也不劳司徒举荐。明日里还请再来,与司马公,吕公一番议政。”
  苏油躬身:“是。”
  等到苏油离开,高滔滔才对赵煦说道:“此纯臣也,官家看明白了吗?”
  赵煦说道:“司徒给先帝所进十策,我想要看看。司徒欲建大学,都要让皇家占有名义,真纯臣也。”
  高滔滔命人撤去帘子:“刚刚将两支神机铳拿出来的时候,司徒神色语气,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吗?”
  赵煦回忆了一下:“没有。”
  高滔滔问道:“官家,任何一位君主在臣下面前拿出武器,那臣下的表现一般会是怎样?”
  赵煦这才反应过来:“对呀,臣子一般都会惊惧才是吧?皇祖母怎么不早提醒我?哎呀我失礼了。”
  高滔滔笑了:“我也想看看他会是如何反应,结果却是没反应。”
  赵煦有些晕:“没反应却是为何?”
  “说明苏明润无亏无愧,志虑忠纯,绝无私隐欺瞒,方可无忧无惧。所以我说他是纯臣。”
  “官家,圣慈光献太后说过,如司马光、吕公著、苏明润这样的人,他们不好官爵,不好名声,不好钱财。你要用他们,就需要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和信任。”
  “苏明润比司马公更加难得的一点,是他不避烦难和责任,哪怕你父皇之前大用安石相公而拒绝他的建言,他也没有放弃,而是在自己力量所及的范围里,替朝廷弥补周全。”
  “历朝诸名臣里边,能做到这一点的,唯富韩公一人耳。”
  赵煦说道:“那此次归朝,便请太皇太后大用司徒。”
  高滔滔又笑了:“官家,君上的喜恶,岂可让群臣轻易知晓?”
  ……
  戊寅,以奉议郎、知安喜县事清平王岩叟为监察御史。
  之前神宗诏近臣举御史,有大佬意属王岩叟,但是只听说过他的名声,却并不相识。于是有人给王岩叟报信,说可以去和大佬会个面。
  王岩叟笑曰:“是所谓呈身御史也。”到底还是没去。
  这次被刘挚推荐入台。
  六月,丙寅,罢府界三路保甲不许投军及充弓箭手指挥。
  丙子,以资政殿学士韩维赴临阙庭,太皇太后降手诏劳问,起知陈州;未行,召兼侍读,加大学士。
  还是和司马光、吕公著、苏油一样的路数。
  丁丑,宗正寺丞程颢卒。
  二程当中,程颢的人格魅力远比弟弟程颐大得多。
  与王安石,司马光都是好友,平时有涵养功,不动声色。
  议政时与王安石相辩不下,王安石勃然变色,声调转厉,程颢不慌不忙地反劝道:“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气以听。”气度令王安石都“为之愧屈”。
  赵顼去世,程颢送公文到郡府,哀悼完毕后,留守韩宗师向他问起朝廷的事。
  程颢说:“现在司马光、吕公著要做宰相了。”
  韩又问:“他们真做了宰相,以后会如何动作?”
  程颢说:“如果先区分党羽,与元丰时期的大臣一样的话,将来就令人忧虑。”
  韩问道:“有什么忧虑?”
  程颢说:“元丰宰执,追求眼前利益,如果能让他们自己改变那些残害百姓的法令,那自然很好。否则的话,党争的祸害也许会没完没了。”
  “司马光为人忠诚正直,但难与议事;吕公著为人练达世事,然能力不足。只希望那个人,能够从中调和吧……”
  颢卒后,文彦博表其墓曰“明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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