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炽火的开解

  第三百零八章炽火的开解
  其实就算不加,这个水力纺织机械,都已经具备了后世纺纱机的精华部分,仅仅只少了一个关键部件——牵伸装置。
  对于织普通麻纱来说,牵伸装置可有可无,因为麻纤维它足够长。
  不过作为技术储备,苏油还是这个机构加了上去,可以得到更细更紧品质更好的麻线不说,还为日后纺织纤维更短的棉花做好技术准备。
  在现有技术条件下,这个装置其实并不存在任何难度。
  珍妮纺纱机上的牵伸机构,不过就是安放了两根可前后滑动的木杆,并用一个木托架代替拉棉条的那只手而已。
  纺纱时,纺工一手托住木托架,使之来回行动,一手摇动曲柄使纱锭转动,棉条从两根木杆中间穿过绕到锭上。
  由于木杆的移动,棉条在受到拧绞的同时得到拉伸,从而解决了纺棉纱的关键技术问题。
  阿克莱的纺纱机则用一个轮子带动四对速度不同的滚筒,代替了珍妮纺纱机上的木杆,使得拉伸工作更为规范化。
  再到后来,一直沿用到二十世纪中期的现代多锭纺纱车上,更是创造出了利用张力和捻度控制的牵伸机构。
  这些机械构件,对于现在的宋人来说,不管是理解还是制作起来难度都不大,因此很快便被设计出来,并在苏家织坊投入使用。
  经过这些改进,苏家水轮大纺车已经完全可以胜任棉纺工作,处理起麻料来,更是轻轻松松。
  如今的苏家麻料,品质提升也达到了高超的水平,原因在于烧碱的运用。
  程家纸品,用麻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沤麻要用到石灰。
  自从化学酸碱性被发现以后,处理纸品浆料的过程,就从经验主义变成了化学理论指导试验的过程。
  各种酸碱性物质,被程家的工匠们一一尝试,当最后用到烧碱的时候,工匠们发现,经过烧碱处理的麻纤维,会发生一种神奇的变化。
  当棉麻纤维和浓烧碱溶液作用时,纤维会发生溶胀,直径增加长度缩短。
  高倍放大镜下,能够发现纤维由回捻之扁平带状,变为了平滑之圆柱状。
  在张力下,这时棉麻纤维所特有的胞腔会变得几乎消失不见。纱线会发生收缩。
  此时如果加以张力,并将碱洗去,纱线、织物便显现出神奇的效果——变得如丝般光泽。
  丝光处理之后,由于物理结构发生变化,结果引起其吸附能力、化学反应能力和一系列物理机械性能的变化。
  牢实,挺括,滑爽,透气排汗、吸湿性好,传脂传热能力强,穿着舒适、凉爽。
  而且它缩水小、着色强、不易变形,不易褪色、易洗快干。
  这就是后世的丝光棉麻——丝绸一样的棉麻!
  这样的丝光苎麻布料,因其“轻如蝉翼,薄如宣纸,平如水镜,细如罗绢”,一经面世,便深受达官贵人们的喜爱,首批产品被转运司全部购入,送往汴京。
  苏油当时一眼就能认出王中正李宪他们不是冒牌,就是因为这个。
  也不用再取什么雅致的名字了,直接就被称作“贡布”。
  知道穷得掉渣的夔州居然囤积着如山的苎麻,正为苎麻原料紧缺而着急上火的八娘都快要幸福得昏过去了。
  程夫人做主,四通商号先期投资八个水力作坊,形成日产八百斤苎麻纱线的生产能力,然后在夔州租用仓储中心,设立金融网点,用于苎麻的种植扶持和产品收购。
  秋收之后,江水消退,最后一段城墙开始向江边延伸。
  这一段有点类似都江堰的飞沙堰,用的是大竹笼装卵石,高度也只到人的肩膀,以后每年洪水过后加固。
  上游下来的木头,在江上被拦截下来,堆积成巨大的料垛。
  夔州造船业的条件得天独厚。
  地处夔门下游,不需要考虑滟滪堆的影响。
  大型船坞修整修整便可以投入使用,可以建造千吨级大型船舶。
  同时这里又是苎麻桐油漆树产地,船用填絮多得几乎不用钱。
  加上对苏油的信心,夔州型大型纵帆船,提上了设计日程。川中船舶制造基地,开始向峡口转移。
  这也是川中产业的重要转型,四通商号,开始准备与大宋第二大经济中心——吴中两浙正式接轨,形成大规模的商品交流。
  然而所有一切的前提,是安定。
  很多夷人村寨的山塘都已经修建完成了,秋收之后,大量的人力开始投入到梯田改造当中。
  山下的汉人们,也开始了大片大片的梯田改造,同时开始准备将一些山林坡地改造成麻地。
  但是风中开始传来紧张的躁动,九月中,不少心向夔州的夷人都跋山涉水赶来报信,那个狂妄的管内山河九溪十洞抚谕都监田承宝,要下山抢娃子了!
  夔州经济形势的快速好转,财富的快速囤积,让木叶蛮垂涎三尺。
  同时,夔州实力的快速增长,也让田承宝产生了隐隐的担忧。
  汉人娃娃军事不行,可经济手段太可怕了。
  照这样发展下去,最多两年,周边的夷人将不再害怕自己的武力威胁,肯定会倒向那个小小的汉人知州。
  虽然那个娃娃至今还没有任何不友好的表示,两封信来了不搭理,也再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如今娃子群里,已经偷偷流传起了一股传言——支格阿鲁的化身,即将乘着长着雪白翅膀的天马,来解救他们!
  他左手握着雷霆,右手握着法典,一只眼睛里是仁慈,另一只眼睛里是公平。
  他会一一称量人心中的罪恶,并给它配上同等的重量,将恶人沉入地狱的深渊!
  不能再等了!必须将这股邪风打压下去!什么时候卑贱的娃子,胆敢用怨毒的目光看他们的头人了?!
  四个月的高强度专业训练,夔州城的防御力量得到了长足的提升。
  弩兵们的射击水平,七十步内,达到了十中七的及格线。
  当然,是静止靶。
  战争这东西,有偶然性,也有其必然性。
  苏油看似被动,但是其实一直掌握着主动。
  因为时间站在他这一边,再给他一年时间,他能养的兵,会比现在区区千人还要多出两倍。
  他能收获的人心,更多!
  张藻,张麒,张散,刘嗣,这些日子不见了。
  苏油的说法,这几个娃在与不在其实都无所谓,他们本来就不是军人,只是工程师,如今大工程基本告一段落,放他们假去眉山了。
  苏油从来都不想用战争解决问题,不管是后世还是今世,他的知识体系都是善于建设,而不是善于破坏。
  但是正因为善于建设,所以他更加痛恨那种把别人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的理所当然。
  掠夺还能心安理得,得意洋洋,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这也是他要进行这场战役的唯一动力。
  夔州的城墙,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完善了起来,虽然水泥卵石修补后,泥土红砂石的城墙变得丑陋无比。
  这段时间里,他常常跑到这丑陋的城墙上,望向上游的方向。
  那里是木叶蛮会来的方向。
  阿囤炽火来到城墙上,例行巡防。
  见到苏油坐在夕阳之下,阿囤炽火笑道:“大巫,你太紧张了。”
  苏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子又没上过战场。周边部落的孩子们,都送回去了?”
  阿囤炽火坐在他身边,看着西边的群山:“送回去了,元贞亲自处理的这事情。你是一个善良的大巫。”
  苏油说道:“善良啥,刀剑无眼,都是家里的心肝宝贝。”
  阿囤炽火说道:“你害怕死人,不光害怕死自己人,你甚至连对方死人都害怕。”
  苏油叹气道:“可能会死很多人。”
  阿囤炽火轻蔑地道:“那是他们自找的。”
  苏油说道:“炽火,你杀过多少人了?”
  阿囤炽火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不算太多,亲手杀的,三四十个吧。”
  苏油说道:“说说你杀第一个人时候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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