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舞(14)
“听你说。”戏柠舟接话。
“哎哟, 对我这么好?呀, 你也在,严大变态居然没有赶人?”龙猴子后面跟着一脸碳黑的纪秋,他在病房里蹦蹦哒哒,忽然想起什么又说, “啊不对, 歪楼了。话说最近你也不来看我,气得我这几天在25楼都不想找你了,现在你倒没有什么愧疚感在30楼享清福?”
戏柠舟将白萝卜放到一边去,示意严泽将他们都收走,然后将放在膝盖上的临时桌子合起来, 侧身下床。
“话说之前那个撞死在你老病房玻璃门上的人, 貌似身家都不错的,他的那个女儿在你门口旁边的病房, 哎这个你们大概也知道的。”龙木浦挠挠头发, 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哦!我刚刚还没说完, 就是楼下那家葱油饼嘛, 贼坑了, 居然是地沟油做的,我说怎么是慢慢的垃圾食品味道,可能……”
戏柠舟已经习惯了病友常年唠唠叨叨的毛病, 本身想赶走他远远的, 但考虑到这可能成为他没有女朋友的最大原因, 戏柠舟还是放弃关上话夹子的行为,转身去了侧房里漱口。
“……贼坑爹了,这和那个什么人肉叉烧包有什么区别嘛,都是间接性坑害人的。”龙木浦说完觉得还不太能表达他内心是有多么激愤,但瞄到梁仟站起来那高炸天际的身材愣是哽着了。
“……嘿,哥们儿,怎么称呼啊?”
梁仟和龙木浦并没有正式打过招呼,梁仟倒是知道这唠唠叨叨的家伙大名。龙木浦大概是个扑街的,直到自己觉得尴尬了才会问这些问题。
“梁仟。”
“哦了!一听就是‘攻’气的姓氏,我看人也这么多年了……”在一堆不在意和刻意偏向话题的铺垫下,龙猴子很俗气地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听到“攻”这个字眼的男人忽然僵硬了一下,偷瞄了一眼少年的方向,又自然移开视线。勉强忽略掉对方全是废话的一堆形容词,马虎地回答了两三句话然后想要选择沉默。
“话说哥们儿你多高啊?”
“……一米九三。”
“……”不不不,容我三百六十度仰望一下,“戏戏那个电线杆都才一米八五的样子,你特么是吃了啥,想个洋葱一样冲高……”
“洋葱的形状是胖的。”
“……”兄die你很容易聊死天啊。
戏柠舟漱完口后从侧房里出来,看见龙木浦还在叽叽歪歪个不停,果断拢了拢病服向外走。龙木浦眼疾手快给揪住人家衣尾给拽了回来,笑嘻嘻地对比了两个人,又贼兮兮道。
“戏戏啊……”
“好好说话。”
“咳,他比你还高呢~”
“哦。”
戏柠舟偏头打量他这话的意思,龙木浦看对方一脸“我很纯真、我什么也不懂”的表情差点没被七得气孔生烟。想想两个人大概对……两人之间的“幸福”可能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是身高大概就已经确定了零号和一号的问题。
龙木浦看戏柠舟的眼神瞬间怜悯起来,这是戏柠舟第一次没有读懂一个人的内心在想什么。
不得不说龙猴子的脑构图太遥远,和他这个局外人构造起来的歪歪画面和温和图片实在是相差得十万八千里。
“你废话那么多,不如去找点事情做。”戏柠舟隔着病服压了压腹部上的伤口,明显没有前面几次那样深痛,他侧头仰视了一眼梁仟,很凑巧地撞入了梁仟那潭黑色的眼睛里,瞳孔的深邃瞬间勾起了戏柠舟的兴趣。
“啊不是,我……”fuck,要我这只单身汪站在这里看你俩“深情对望”吗?这年头虐狗也不带明目张胆的,嗯不对,这算猝不及防。
青年回头看了看身后脸色碳黑的管家大人,觉得自己的假想什么的貌似都太魔怔了,先别说梁仟的态度是不是会出问题,光是戏柠舟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和心防估计就很难打开。
在短时间内纠正掉自己脑中那些被判定为“过早”的假想,龙鉴定师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换上狗腿的嘴脸:“哎呀呀,戏戏,人家炒鸡忙的啦,光是那些破纸就够我忙半天,脑细胞都要死一坨。我听说你放假了啊,感觉超棒啊!我什么时候也能放假啊……”
龙木浦说的是组织上的任务,而梁仟下意识以为两个人是在谈论各自的工作和学业。
戏柠舟有心不想让梁仟知道的过多或过少,他侧头看了看龙木浦,不屑道:“可以放假啊,你像我一样,装个病,咳几声,脸色再白一点。我保证你这半年玩到飞起都没有会管你。”
龙木浦仔细看了看戏柠舟白到发青,瘦如材骨的身体,决定还是要好好珍惜现在的这一条小命。确实,和戏柠舟比起来,他受伤的次数要远远大于他,但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伤,而戏柠舟一进医院准是大事儿。
“……算了不纠结这个。”龙猴子放弃话题,“对了,之前你们提到的东西我也去查了查,虽然不知道这样盲目的寻找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们顺着那个叫马顿的人查下去应该没有问题吧……”
戏柠舟移开盯着梁仟的视线,转头正对龙猴子,在龙猴子认为即将会收到表扬的时候一本正经道:“废话。”
“好好好我的祖宗啊,我说点不是废话的。”龙木浦一秒乖巧,拉住又想走的戏柠舟说,“之前还记得我给你们说遇到一个苯炸苍穹的快递小哥吗?他上次说寄给对面的那个快递是文件,上面写的文件名称大概是舞蹈证书什么的。”
梁仟也移开视线,认真倾听这个消息。
“所以呢?”
“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啊,你旁边那房间的女孩哭得可伤心了呢,医院vip病房的隔音效果太好,要不是我喜欢东看看西看看海真不知道这如花似玉的女孩哭起来真是没形象。”
如果这话让对面的人听见了,估计蒂娜的母亲会抄起四十米大刀砍过来。
“我站在门口看的,她妈妈也在陪着哭,一众的护士医生貌似都在劝什么东西。只不过我觉得吧,如果是因为收到快递而哭的,那大概就是什么不好的消息了……”龙木浦皱眉,“对于舞蹈证书这样的文件应该不可能会有任何的催泪情愫啊,那大概也两个可能——一,她被退出舞蹈学院了,二,她有什么一直想要视线的东西夭折了。”
龙木浦认真起来还是很有用的。
“所以你就站在人家门口看人家哭了这么久?”
“不然呢?我还要进去安慰她?”龙木浦耸耸肩,摸摸鼻子一脸虚心地看着戏柠舟,“或者告诉她明天会更好?那我大概是会被当成疯子打出去。”
“……你就没有具体看看原因?比如说有什么愤怒过后的痕迹或者?”
“……啊,忘了。”龙木浦又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这个不应该是你的工作吗?”
戏柠舟满脸的“养你何用”,知道队友猪,不知道队友这么猪。
“没事,作为人类伟大聪明美丽智慧的结晶!光看那个场景我就知道发生了啥,虽然没有你那么厉害,好歹我眼睛不瞎。这个你就放心好了,绝对没有……”
“严泽,叉出去。”戏柠舟揉了揉跳来跳去的太阳穴,被吵得不行。刚进门的严泽得到信息后看了一旁的纪秋,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细节让他的瞳孔忽然缩紧。
以为严泽大概是让她带龙木浦出去,纪秋很懂眼色地带走龙猴子。
“看你的性格,身边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朋友。梁仟终于开口,他侧身让严泽带着白色手套擦拭器具然后放到桌子上,眼神里带过一丝晦暗。
“不是朋友。”戏柠舟不紧不慢地回复,“他的废话虽然很多但是没有人敢不听完。”
“嗯?”梁仟低头看人。
少年转身,重新坐回了病床上,伸手将窗帘拉来遮住清晨那些让人讨厌的阳光:“记得刚开始遇到他的那一段时间,话要比现在多得更多,因为一些人很烦他便找了胶纸封了他的嘴,准备把他绑在椅子上一晚上试试。结果那天晚上他挣扎了很久,都要急哭了,同宿舍的人实在很烦他,就揭开了他的嘴。”
“他挣扎着从椅子上蹦下来,不停地打教授电话到教授面前叽叽咕咕了很久,教授被他吵得烦了,在电话里面吼了他一顿,当时他被吼得有点懵。”
戏柠舟抬起漂亮的眼睑,密长的睫毛弯出,撒着一圈光泽。
“但是当天晚上学校实验室发生了火灾,教授接到实验室学生的电话时,消防队正要来灭火,脑子里鬼使神差地想起龙木浦的话,急得吓出一声冷汗。”
戏柠舟深蓝色的瞳孔一转,看向窗外:“他说,实验室里有一块钠。”
钠碰到水之后的事情……简直无法想象。
而当时龙木浦谁都不唠叨,专门去唠叨实验室发生火灾一定会被通知到的教授,就算和他不熟,就算打电话也要唠叨。而唠叨的内容,正是上化学实验课,几个学生在后面玩钠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