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战?是退?
“既然知道不能等,那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段陵死死看着周宇,见其还是一如既往的那种无神状态,便感到特别的愤怒。
眼下时候都已经是关于全城生死存亡的事情了,却还是这般模样来,这实在是让他气恼,直接扯着嗓子就是怒吼道。
“没错。周将军,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应该怎么做?”
旁边的一位士兵站出来,却是直接问了起来。
紧跟着,又有一位中年妇女走出来,央求道:“昨天我丈夫就被那火炮给砸死了,周将军,你什么时候能将对方给打败?”
“我家也被毁了。可怜我那六十岁的老母,现在还睡在大街上。”又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女露出凄凉的神色来。
“没错,给个准信吧。要不然,咱们不如逃走吧?”有一人提出了建议。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随着起义军,一起体验了对方的厉害之处,若是一开始的围城倒也罢了,毕竟敌人被城墙挡着,根本就进不来,所以也不知晓敌人的可怕之处。
虽然行动被限制了,吃的东西变得少了,但远较以前的和平生活,却让他们莫不是感到心安。
但眼下却是不同了。
炮火直接对准了城门,这让他们能够直接感受到火炮的威力,而那一个个巨大的弹坑,也让他们心惊胆战了起来,开始害怕自己若是被砸中了,又该咋办?
置身于众人之中,周宇一时感到茫然无措,他只能不断的劝说道。
“各位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对方挡住,保护列位的安全的。”
只是他左来右去,全都是这一句话。
众人听得厌烦了,也开始急躁了起来,却是纷纷聚拢了起来,开始谴责起来了周宇。
面对这一幕,周宇也开始变得慌张了。
的确,周宇在军校的时候的确表现优秀,但战场终究不是沙场,很多的事情,譬如说士兵的情绪,乃至于城市百姓们的不甘,并不会直接的展现在指挥官的眼前,而这往往就是最致命的地方。
看着眼前聚拢起来的百姓们,周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依照军规来说,这些人冲撞军队,完全可以直接处死,但他们终究只是百姓啊,若是将枪头对准他们的话,那么就违背了赤凤军的条例。
一时间陷入矛盾之中的周宇,也没有了之前的平静。
“全都给我闭嘴!”
平地一声雷,众人莫不是被吓了一跳。
他们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正站在旁边的段陵。
此刻的段陵一身都是烟尘,衣服上还混着敌人的血渍,而他腰间挂着的长刀之上,更是留下好几滴鲜血,简直就是战场修罗。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回房间去?”
又是一声咆哮,那些百姓皆感神魂一震,五脏六腑似乎都给震碎了,一溜烟从原地消失。
对于段陵,他们终究还是以害怕居多。
“你这样,可以吗?”
旁边的周宇感到不自在,因为他发现自己在面对那群百姓的时候,竟然毫无办法,甚至还依靠着段陵才让那些家伙撤退。
“能让他们安静下来就可以了。其他的,没那么多讲究。这里又不是学院,什么都不能做。”段陵嗤之以鼻,眼中还可以看出嘲讽来。
周宇有些羞愧,俯首谢道:“谢谢你了。”
“谢什么?你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别跟以前那样!”
段陵鼻子微动,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因为沾满了血渍还有烟火,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来。
这让他感到特别的不舒服!
“我先去洗澡了,若有什么事情,等晚上再聊吧!”
摆摆手,段陵便径直离开,准备找一个地方好好清洗一下身体。
经过这一天的战斗,他感到有些疲劳,唯有好好的清洗一下,才能让自己感到轻松许多。
周宇眼见段陵,虽然对方态度依旧恶劣,但却感到心中暖暖的:“看来你也不想他们说的那样恶劣,至少在我危险的时候,还会出手帮忙。”
战斗之事虽是已经结束,但之前炮击所造成的伤害依旧存在,周宇也不可能继续待在这里,便开始着手安置百姓、修缮房舍等诸多事情。
这一日,也就这样过了,黑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罩了整个邯郸城。
繁星点点,寂寥无声。
深夜之中的邯郸,没有白日时候的喧嚣,也没有了令人作呕的硝烟味。
然而,周宇虽是躺在床上,但百思交汇于脑中,却令他左右辗转难以入睡。
“唉!还是起来散散心吧。”
无奈之下,周宇披了件长袍,便走出了卧室。
此刻虽是春天,但属于冬天的寒气却还没有消散,依旧让人感到骨头似乎都在打颤。
但是这些许寒气,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城外的军队,更令周宇担心呢?
接着星光,周宇循着石阶,朝着记忆之中的石亭走去,然而正当踏步上前时候,却见那石亭之处,已经出现了一个身影。
“睡不着吗?若是睡不着的话,不如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原来是王前辈。那,就请饶晚辈冒昧了!”周宇心中一松,顺势踏步上前,寻了一个石凳坐下。
石桌之上,摆着的几碟小菜所剩不多,便是那酒杯之中,也只剩下杯底的一点。
“对不起。没料到你会过来,所以没有准备那么多。”
王践行带着自嘲的笑声,化解了周宇的尴尬,双目注意到对方那紧锁的愁眉,又是问道:“只是你,还在操心敌人的事情吗?”
“没错!”
周宇坦然承认了下来:“敌人已经在我城外筑起了炮台。若是让他们继续这么打下去,那我军士气势必遭到严重削弱,到时候又该如何和他们对抗?”
担忧的眼神、不甘的神情,莫不是在折磨他,虽欲寻找对抗的方式,无奈自己手中力量有限,实在是难以对抗。
面对此情此景,周宇感到了茫然无措,没有了白天的自信心。
王践行双眸闪烁,忽然问道:“你是在害怕?”
“没错。毕竟我若是失败了,那整个城中子民,便有可能陷入对方的刀斧之下,到时候我实在无法想象会是个什么样子。”周宇坦然承认道。
对于战争,他还是一个雏鸟,还有很多的东西都需要熟悉。
“你知道吗?”
王践行笑着安慰道:“身为将军,最重要的不是失败,而是接受失败的勇气。当年,主公不也是经过了潞州屠杀、太原之败甚至在静海一战之中陨落的危险吗?但她不也一样走出来,甚至还将势力扩张到这般程度。”
“主公之才,经天纬地,岂非我等所能企及?我之愿望,只要能够护住这一城百姓安危,那就好了。只可惜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
“果然。你还在纠结这个事情吗?只是你可曾想过,你无法解决的事情,也许别人能够解决呢?”
一声轻笑,让周宇不解的抬起头来看向了王践行。
“王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践行笑道:“对于那炮台,你虽然没有办法,但不代表就没有人无法解决。比如说段陵,我想他应该已经有所对策了吧!”
“段陵?但是,他愿意帮助我吗?”周宇有些迟疑。
那段陵素来高傲,又经过被剥夺指挥权的事情,若是向他提出要求,只怕并非容易之事。
至少周宇自己,就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劝服对方。
“为何不能?”王践行笑道:“毕竟你们乃是同届好友,又不是什么冤情债主的,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听到这话,周宇已然下定决心,蓦地站起身子来,阖首回道:“我明白了!”
眼下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惟有携手并进,才能够趟出一条通道来。
为此,他并不介意向对方开口。
心中已定,周宇已然自此地离开,径直往段陵住所奔去。
王践行这才感到放心,感叹道“唉。我也是一把年纪了,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作为。不过能够弥合你们之前的关系,那就最好不过了。”
远处,那王践行走了也过了没多久,就见远处一个身影匆匆闪过,他正感奇怪时候,却见紧随那身影之后,竟然就是段陵。
“段陵?你怎么在这里?”心中一喜,周宇赶紧上前,挡在了段陵身前。
段陵眼见自己被挡,一时间感到恼火,低头直接喝道:“你出现在这里做什么?而且还挡在了我的前面。”越过周宇,他想要寻找对方的身影,但是哪里能够找到对方的行踪。
周宇感到愧疚:“是之前那个虚影吗?难道他是间谍吗?”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深夜出现,又是所为什么?和你一样,就在这里瞎晃悠吗?”段陵阖首回道,随后就带着怒气指责道:“而且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挡住了我的路?”
“我——,我是来找你的。”
周宇虽被呛了一句,但很快的就反应过来,直接诉说了自己的来历。
段陵讥诮道:“找我?莫不是为了白天的事情,专门来跟我道歉?只可惜啊,我这个人最是小心眼了,你若是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我,放弃和你争夺指挥权,那还真的是大错特错!”
“道歉吗?也有!但是却不是今日!”周宇道:“我的目的,乃是在于说服你,和我一起合作,战胜敌人!”
“战胜敌人?很好,那你和我说一下,你的方案如何?若是不合我意的话,那我可是会拒绝的。”段陵话带嘲讽,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敌意。
周宇无奈,只好道:“好吧,既然你有此问题,那的确我们两个也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下。”
随后,周宇就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尽数说出来。
当然,其内容也不过是白天时候的翻版,只不过涉及的军队还有火力,要比之前要强上许多,至少周宇就不会让段陵一个人冲锋。
段陵听罢之后,却是露出几分排斥来。
“哼,你的计划就这样吗?若是我无法摧毁炮台呢?你有打算如何?”
“依照我的方法,纵然无法摧毁炮台,但至少也能够迟滞对方的脚步。趁着这个时候,咱们也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撤退。毕竟邯郸城可以丢,但起义军却不能有损失!”
“哦?照你这么说,莫不是打算逃走吗?”
段陵有些不甘心,如此窝囊的逃走,并非他能接受的。
周宇劝道:“要不然呢?继续坚持吗?莫要忘了,当年主公若是不做出撤退之事,咱们还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吗?”
为了能够劝说对方,周宇都将昔日萧凤的决定搬了出来。
段陵摇摇头,拒绝道:“那是因为敌人太强,而且我们也无法坚持下来,才做出的决定。但对方实力并不比我们强,若是贸然放弃邯郸,便等于放弃了城中百姓的支持,到时候咱们如何能够战胜对方?”
“也许你是对的,但眼下形式如此,我也只有出此对策。”周宇无奈道。
他也不想要放弃邯郸,但眼下对方进攻的强度越来越重,这让他感到太过于沉重了。
段陵却道:“哼!对方的实力也不比我们强多少,你却有了撤退的心思?临阵怯战,你这算什么样子?我道你有良策退敌,难不成就是这个样子吗?”
“那你说怎么办?莫要忘了,咱们被困在这邯郸城之中,若是继续战斗下去,只会越来越少。若是人都没了,那又该如何?”周宇反驳道。
段陵朗声回道:“只要对方比我们兵力少,那就够了!”
“让对方比我们兵力少?你觉得可能吗?”周宇嗤之以鼻,毕竟对方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怪怪的钻入陷阱之中,任由他们宰割?
“为何不可能?只要以邯郸城为诱饵,杀他个回马枪。届时对方定然是首尾难顾,到时候咱们便可以一鼓作气,彻底的战胜对方。”段陵还是坚持几见,始终认为进攻才是正途:“到时候对方兵力损耗太多,自然就会撤退。”
“好吧。看你样子,也不是那种会接受他人建议的人。只是我希望你到时候莫要和我等起冲突,知道吗?”周宇无奈,也只好放弃了劝说。
“那是自然!”
段陵不与置喙,直接负手在背,便离开了此地,只留下周宇一人苦苦思索,若是对方当真展开行动了,他们又该如何行动。
是战?
是退?
两难的选择,令他感到为难,更无法得到消解。
毕竟,这乃是通向名将的必经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