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行,”李长河道,“我明天去后勤再拉一张床放你屋里。”
“阿奶,”李蔓道,“我婆婆寄来的棉花,先给他缝一床被褥吧。”
家里也就她多一床被褥,还是宋逾刚拉回来的,因为是结婚用的,面子是大红的缎面,这年头又没有被罩,很容易划花,别害得小家伙不敢在上面蹦跶。
赵金凤打开床头的箱子,翻出上半年织的两块布,“只够做一个褥子。”
李蔓扒出所有的布票,看了看:“上次卖羊,汪主任给阿爷10尺布票,再加上我发的,宋逾发的,被里被面是够了。”
“还得给孩子添两身衣服,鞋也得做两双。”赵金凤点着手指,算道。
“商店卖的有成衣和白球鞋,袜子也有,”李蔓道,“我明天再找人换几尺布票,等他来了,带他到商店试着买。”
李长河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先吃饭,人还要几天才到,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准备。”
赵金凤和李蔓笑笑收了东西,洗洗手,去厨房盛饭。
……
“回来了,”吕政委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看向脱下雨衣洗漱的妻子,“宋逾夫妻同意了吗?”
“同意了。不过,”贺子秋拿起香皂在手里搓出泡泡,涂在脸上道,“赵阿爷向我提了个要求,我答应了。”
“什么要求?”
“韩琳来了,要我们向他道歉。”
吕政委笑了:“看来,还是小家伙有眼光啊!”找了户疼爱他的家人。
贺子秋白了他一眼,“曲副营那边你是不是也得跟人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吕政委哼道,“我好好的孩子交到他们夫妻手里,半年不到,倒成了个人见人厌的顽猴,走了走了还背着那样的罪名。”
“这能怨人家夫妻吗?韩副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院里各种言论满天飞,孩子能不受影响。”
吕政委噎了噎,他们不是不想制止,可那会儿恰好得到消息,影子潜入了部队,刚招了批新兵,谁知道哪个是?
为了掩护老韩在那边不被猜忌,可不得委屈了孩子!
贺子秋洗好脸,转头看了眼捏着烟陷入沉思的丈夫,轻叹了声,提醒道:“听3营的嫂子们说,卫连长家的那个小子,在老家伤了腿,曲副营想把他家的两个孩子接过来。”
“伤了腿?”
“嗯,截肢了。”
吕政委呼吸一窒:“怎么没听曲正青说!娘的,截肢这么大的事,也不吱一声,合着就他是好人,老子和苗团长都是孬种!”
“他有跟孩子们联系,孩子出事了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你有吗?”
“我、我有让小马给孩子们留电话、寄生活费。对了,小马呢,孩子们出事了,他知不知道?”
“行了,别吵吵了,小马我方才让他下班了,”小马虽然是家里的警卫员,可白天还要跟着训练,吃过饭,贺子秋就让他回连队休息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现在要做的是,孩子来了,交给谁抚养?反正我觉得曲家不合适。”
“他们已经有11个孩子了,再来2个那就13个,大的不过15岁,小的两个,一个一岁半,一个刚满两岁,再多一个截肢的卫家小子,这一大窝孩子咋照顾啊?连个保姆都没有。”
“这么多?!”吕政委惊道,“原来不是只领养了三个吗?”
丈夫工作忙,对工作之外的事不咋操心,贺子秋也知道,遂解释道:“韩琳带回去没两天,他爱人就把两个小的抱回了家。两岁的那个是去村寨买红糖在溪水边捡的,小的那个是去医院看望病人在垃圾桶里捡的。”
吕政委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儿,因为抱回来的日子太过敏感,苗团长还让人查了。
“卫家是两姐弟吧?”吕政委问道。
“嗯,姐姐卫丹丹今年9岁,弟弟卫明明6岁。怎么,想养?”
吕政委点点头,跟她商量道:“咱家老大明年读高中,老二读初中,小的这个也五年级了,基本上都能自己照顾自己,再多俩孩子对咱们来说,负担也不是太重,丹丹9岁了,也用不着咱们多操心,明明……”
“抚养姐弟俩我没有意见,只一点,给老家的钱从下月开始减半。”
吕政委:“……别减一半了,减五块,你看怎么样?”
贺子秋:“你不想给明明买个轮椅?”
吕政委立马头一点:“那就减半!”
贺子秋嗤了声,撇嘴道:“说得多心痛似的!你也不去左右问问,看谁家年年寄给老人的钱有咱家多?真要是二老花了,我也不计较了,结果呢,一大家子都要你养,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兄弟……”
“贺同志,这话过啦啊!”
……
在古代过继、领养子嗣那是大事,要上祭祖崇,下拜族亲。
现在什么也不要了,宋逾失落之余,又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教养孩子是从三字经、百家姓背起呢,还是先学他宋家基础武学。
思来想去,他便翻身坐起,拉亮灯泡,拿出纸笔将自己儿时所受的教育一一列了出来,将不附合这个时代的一些内容剔除也有两页之多。
李蔓刚迷迷糊糊睡着,便被肚子一阵抽痛折腾醒了,一摸月事来了,好在刚来量少,只脏了衣服。
找出卫生带,塞入卫生纸,换好衣服,李蔓披衣开门,准备打水把衣服洗了,省得明天干了不好洗。
宋逾听到动静,放下纸笔走了出来,“要上厕所吗?”
李蔓忙把衣服往身后一背,低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在给韩琳列学习计划。”
李蔓:“……”
这就做好当爹的准备了?!
第57章
李蔓小心地将衣服放进门口的洗衣盆里,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宋逾点点头,转身进屋拿了单子给她。
李蔓在书桌前坐下,对着光看了起来,半晌笑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还准备全教啊?现在是新中国,人人平等,古礼已废,礼貌用语不过是‘请、谢谢’,这个上学老师都会教,没必再一言一行地纠正吧?”
“还有‘乐’,孩子要是对音乐不敢兴趣呢?你也要教?”
宋逾转身靠在书桌上,跟李蔓面对面道:“人不学‘礼’,则无以立。我怕他经了这一遭,个性偏激,愤世嫉俗,不言则已,言出伤人,难以容入部队这个大集体,交不得一二至友。”
这倒是!
别说是他,就是自己经了这些,回来再面对这些人,也做不到心平气和,笑脸相迎。
“乐,音也,付于心声,表达情绪,亦是磨砺、修身的一种……”
“射,分五技,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白矢是指发射准确而有力;参连又为一箭出三箭续,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至于‘数’,那含概的东西多了,并不是单单指我们现在上学所学的理数,它还包含了气运、术法、八卦、九畴……”
李蔓听着他带有特独韵味的讲解,目光不由滑过他低垂的清隽眉眼,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看够了吗?”
李蔓一愣,对上宋逾戏谑的眼神,小脸一红,轻咳了声:“继续。”
宋逾顺了下她披散的长发:“时间不早了,上床睡吧,有空再说。”
李蔓拿起桌上的手表看了眼,11点多了,想到明早他还要早起晨训,点点头道:“晚安。”
“嗯,”宋逾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晚安。”
……
怕惊了宋逾,再过来查看,李蔓等他进屋,将衣服泡上没洗。
心里惦记着这事,翌日一早,李蔓就爬起来去茅厕换了卫生带里的卫生纸,用炉上的温水洗了衣服。
赵金凤开门出来,一眼瞅见屋外麻绳上凉着的小衣,喜道:“那个来了?”
李蔓刚熬了一小锅红糖姜茶,闻言点点头:“阿奶,你今儿还要进山吗?”
“不了,”赵金凤挽起衣袖洗漱道,“我等会儿把你那套被褥拆了,再把昨儿拿出来的家织布裁了缝成褥里褥面,一起洗好烘干,下午缝上。”
李蔓盛了三碗姜茶,放在案板上晾着,取下火塘上的一串羊排,跺了四根,“那我等会儿上班,先把被里被面买了给你送回来。”
“嗯。”赵金凤洗漱好,端起一碗姜茶坐在火塘边慢慢地喝了起来。
李蔓提起暖瓶兑了些温水,拿干丝瓜瓤仔细刷去羊排上的油烟,用水冲了冲,斩成段:“阿奶,吃羊肉汤米粉吧?”
“成,还要什么菜?”
“要把野蒜,几颗野葱,一把水芹菜。”
赵金凤放下茶碗,提上竹篮,拿着镰刀去了院外溪边。
季大妮背着竹篓出来,见她在溪边挖野菜,想到宋家的菜都拔光了又重种的,想吃还得段时间,便道,“赵阿奶,你家要吃什么菜,先去我家院里拔呗,回头等你家的菜下来了,我家的菜也该换茬了,到时我再去你家拔,怎么样?谁也不吃亏。”
“行啊,”赵金凤割了把水芹菜放进竹篮,抬头笑道,“等会儿我去摘两根黄瓜,拌个凉菜就米粉吃。”
“成摘了,家里种的黄瓜多。赵阿奶,进山不?我等你。”
“不啦,”赵金凤弯腰又挖了丛野葱,“昨儿宋逾把小蔓的被褥从商店拉回来了,哎哟你不知道,被里都长霉点了,我得赶紧拆了给她洗出来。”
“雨季,屋里就是潮,我家的被褥都湿黏黏,晚上睡觉我都不想盖它。”
“点些艾草烘烘,既去湿,又防虫。”
“咦,这个办法不错,就是干艾草不好找。”
“我家带来了些,等会儿我抱一捆给你送去。”
“好,谢谢赵阿奶。”
“哈哈……谢啥,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路边长得到处都是,这不是没太阳嘛,天晴了,割几捆晒干,能用一两年。”
“那等天晴了,我晒些,多给你拿几捆,你今年也不用再晒了。”
“成。哦,对了,”赵金凤挖好野菜,提着竹篮上来,凑近季大妮小声道,“跟你说件事。”
“赵阿奶你说。”
“原来韩副营家的小子,韩琳知道不?”
“韩琳!”季大妮一愣,“认识,那咋不认识呢,我生老二那会儿,她妈还跟我同一个病房,老二是63年11月24日凌晨出生的,他是11月25日中午出生,满打满算也就差一天半。”
赵金凤仔细观察了下她的表情,见季大妮提到韩琳时只有怜惜,没有厌恶,心下松了口气,她可不想有一个对小重孙有恶意的邻居,真遇到了,少不得想办法搬一下家。
“小蔓前几天跟王采购在文具仓库盘点库存,在货架后面找到套《三国演义》连环画,一对才知道,正是去年闹得沸沸扬扬,说是被韩琳偷去的那套。”
“啊!在仓库货架后面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