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自请去战场

  回到皇城，已经是九月初了。天气渐渐转凉，蝉鸣声也少了许多，织月执笔在纸上细细勾勒，半晌才停下笔，纸上跃然呈现的，分明是夏国的地图。
  阿音端茶进来的时候便瞧见织月画好的地图，眉头一蹙，轻声问道，“王妃，你老画这夏国的地图做什么？”
  织月不语，放下手中的图，端起茶杯，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眉眼间带着几分惆怅，“算算日子，琉璃应当到夏国了吧？”
  阿音歪着头想了想，“若是正常时候应当已经到了，只是如今边关不太平，只怕得耽搁一些时日，恐怕还得几日。”
  织月点了点头。
  回到皇城已经有几日，月前皇城中那般紧张的气氛似乎早已消失无踪，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除了莫名其妙消失掉的几个家族。织月勾了勾唇角，其实许多时候，最无情的便是这些个百姓，哪怕是换了个人当皇帝，只怕也不过惊叹几句，转眼间该如何过日子还如何过。
  幽幽叹了口气，织月才抬起眼望向阿音，“最近这些时日，多让下面的人收购一些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阿音点了点头，便听见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王妃娘娘，顺庆王妃来访。”
  顺庆王妃。织月手中一顿，她来做什么，想起此前，元叶在她府上蛰伏了这么些年，不知道，顺庆王与顺庆王妃是否知情。
  织月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搁，站起身来，“走吧，我去前厅瞧瞧去。”
  比起上一次见面，顺庆王妃似乎老了许多，发间的白发也多了许多，织月叹了口气，这段时日，顺庆王府倒是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一个儿媳妇与皇后勾结，险些害死了她。一个儿媳妇不见了踪迹，至今也没有找到。还有一个儿子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与夏国有所勾结，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记重拳打在她的心上。
  织月有些迟疑地抬起脚步，走进前厅，“月儿见过顺庆王妃……”行了礼，才走到主位之上坐了下来，吩咐着丫鬟送上茶和点心来，笑着道，“顺庆王妃今日过府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顺庆王妃的目光落在织月身上，半晌，才张了张口道，“本来不想来麻烦宸王妃的，只是如今宸王不在皇城，我也别无他法了，今日来，是为了我那儿子的事情……”顿了顿，才叹了口气，“算起来，他应当不是我儿子。”
  织月一听，便也知道，她说的是元叶。
  顺庆王妃苦笑了一声，“算起来，我这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最小的元叶生性顽劣，是让我与王爷操了最多心的，这几年虽然仍旧纨绔，却也懂事了许多，我与王爷还来不及得到些许安慰，便知道了，原来，那并不是我们的儿子……”顺庆王妃的嘴唇轻轻颤动着，“我的元叶，我竟然连他没了，都不知道。”
  织月沉默的听着，心中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顺庆王妃说着，便又顿了顿，半晌，才又颤颤巍巍地开了口，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是向来请求宸王妃，给宸王爷传个信儿，若是在战场上遇见了元……遇见了那个人……如果能够活捉了，便尽量活捉了吧，我与王爷就是想要问问他，我的元叶，尸骨在哪儿……”
  织月的手微微抖了抖，半晌才应了声，“好。”
  顺庆王妃离开之后，又有宫中的侍从来传旨，说凉贵妃召她入宫相见。
  织月收拾了一番，换了件水粉色的宫装，才进了宫。凉贵妃正在看着奶嬷嬷给靖元喂奶，眉眼间带着几分笑。
  “母妃。”织月行了个礼，凉妃便拉她到身边坐了下来。
  “回宫这么几日，都不见你进宫来，在府中做什么？”奶嬷嬷已经喂完了奶，凉妃便将靖元接了过来，抱在怀中，笑着问道。
  织月摇了摇头，“无事，也只是看看书而已。”
  凉妃睨了她一眼，才道，“今日宸王有消息来了，说已经快到屋企了，在屋企不远的地方遇见了伏击，不过宸王早有防备，所以并未有太大的损伤。”
  宸王的身边有织月的人，这个消息织月也早就知晓了，所以也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微微点了点头。
  凉贵妃见织月的模样，便将靖元交给奶嬷嬷，让她抱着出去了，才拉过织月的手道，“我私下问过父亲，他说，你这些年在他手中学了不少东西。父亲对你的天资十分肯定，直言，即便是三个我只怕都及不上。”
  织月微微笑了笑，“母妃这般夸我，可让月儿受宠若惊。”
  凉贵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才道，“我听你父皇说，你有意到康阳去。”
  织月神色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鸟叫一般的声音。织月才开口道，“母妃，宸王……是夏国人。”
  凉贵妃一惊，手猛地缩了回去，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放着的茶杯，茶杯落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脆响，茶水洒了一地。
  “娘娘？”外面传来宫女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
  “没事，本宫失手打翻了茶杯，进来收拾了吧。”凉贵妃定了定神，才扬声道。
  有宫女迅速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将地上碎裂的茶杯收拾了，又匆匆退了下去。珠帘碰撞的声音叮叮作响，凉贵妃的神色变换了好几遭，才叹息了一声，“你早就知道了？”
  织月摇了摇头，“不早，也不过是前些日子的事情。他……不仅是夏国人，还是夏国皇帝长子……”
  凉贵妃目光中带着几分讶异，半晌才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竟然如此……”顿了顿，才又似乎想起什么，眸中有些惊疑未定，“那如今宸王与夏国……”
  织月叹息了一声，“王爷一直感激先帝的救命与栽培之恩，这个时候，他应当也不会背叛父皇，只是，夏国终究是他的……”
  却终究有些说不下去，半晌才道，“我不欲看着他为难，却也更不愿看着夏国肆无忌惮的打着我们元国的主意，这些日子，我看了许多资料，如今哪怕是闭着眼，也能准确的绘出夏国、夜郎国与元国三国的地图，也能够知晓哪些边关守将的资料，包括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性格，他们的喜好。我虽然并未真正的指挥过一次战役，只是，想来也应当差不到哪儿去。不知外祖父可有告诉过母妃，我几年前便已经在暗桩安插到了各国的每一个城镇中……”
  凉贵妃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忧，“可是，你终究，是个女子啊……”话说到最后，竟像是一声叹息。
  织月笑了笑，“父皇也在慨叹，可惜我不是男子。如今朝中权势动荡，冯丞相这一反，早朝时候，只怕整个金銮殿便空了大半的位置，想要恢复起来也需要一些时日。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边关那些个将士，他们的心究竟向着谁，这还真是个未知数，所以，我想去瞧瞧。”
  “月儿……”
  织月打断了凉贵妃的话，又道，“如今这宫中，对母妃有威胁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月儿这一走，也十分的放心。我想，这江山，迟早有一日，是得交到靖元手中的，我不愿到时候，靖元接到的，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江山。”
  织月心中叹了口气，她做这决定，一半是为了宸王，而另一半，则是为了靖元。前世的时候，她对凉贵妃亏欠许多，这一世，她想要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补偿给她。
  正说着话，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咋咋呼呼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
  织月忍不住蹙眉，转身瞧着匆匆跑进来的宫女，这个宫女她是认识的，是母妃从冷宫出来之后，便一直跟在母妃身边的，叫莹玉，想来应当是母妃信得过的。
  “后面有狼在追你吗？”凉贵妃笑着望向莹玉，“什么事情不好了？”
  那莹玉跺了跺脚，怒气冲冲地道，“奴婢方才听在金銮殿外侍候的侍从说，今儿个早朝的时候，许多大臣提出选秀，说什么皇上子嗣较少，需要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皇上……皇上竟然答应了……”
  织月瞧见凉贵妃的神色微微愣了愣，却也只是一瞬间，转眼便恢复到了寻常的沉静模样，“嗯，我知道了。”
  那莹玉见凉贵妃似乎不甚在乎的模样，便更着急了，正想说话，便被凉贵妃挥了挥手制止住了，“下去吧。”
  莹玉跺了跺脚，却也乖乖退了下去。
  殿中一时便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听见凉贵妃轻不可闻的声音传来，“如今朝中动荡，他想要借着纳妃来稳定人心，倒也正常。”
  织月只觉得心中有些钝钝的痛，“母妃……”
  凉贵妃却突然转过眼望向织月，“你若是想要去康阳，晚些时候，我便与皇上提一提吧。”
  织月一愣，却瞧见凉贵妃的眼中带着几分坚定，“此前我在冷宫之中的时候，父亲辞官归田，我在朝中便没有了依仗，既然如此，有些事情该做还得做，免得以后，靖元吃了亏。”
  织月身子微微一顿，便听出了凉贵妃的弦外之音，点了点头道，“月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