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战

  对于常柏草的选择,她不是不失望。
  十六年前,他选择离开盛京,结果宋心月被人暗算,惨死后宅。
  如今,他选择的依旧是医者大道。
  顾清欢觉得难过。
  可她没有责备他的立场。
  “你去忙吧,我洗个热水澡。”
  湿淋淋的衣服在身上挂了许久,她觉得很不舒服。
  顾清欢让人烧了热水来,洗完澡之后,就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医馆也不开门。
  谁来也不见。
  第二天,她发了场高烧。
  高烧不退的时候,就喃喃叫着某个人的名字。
  守在旁边的人听见了,只能默默掉着眼泪,然后扶着她把药喝下去。
  幸好顾清欢这病来的快去得也快。
  宋氏医馆的大门关了七天。
  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又开门营业了。
  也是那个时候,顾清欢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响彻了盛京。
  有人说她惩奸除恶,捉住了祸乱东陵的邪祟,又有人说她射下来了太阳,这才带来甘霖。
  甚至有人说她是启明星下凡历劫,待功德圆满之后,就会回到天上去。
  传言千奇百怪。
  顾清欢自己听了,都不由感叹还是百姓有智慧。
  老百姓的想象力无穷无尽。
  “别光顾着笑,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你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朝堂上已经有人上了好几本参你的折子。”
  陆白无奈摇头。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参我?”顾清欢端着盏清茶,“我一没有官衔,二没有封号,他们拿什么参我呀?”
  “话虽如此,但就怕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现在……”
  现在的黎夜,已经不是永远无条件护着她的那个人了。
  每天下朝,慕容姝都会去太和殿。
  别人都看不出来,可他知道。
  黎夜出事了。
  “谢谢。”顾清欢放下茶盏。
  上品的茶香悠悠荡开,可现在没人去赞叹。
  她最近研究了很多法子,甚至把顾沉留下来的那本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但没有收获。
  黎夜再没有出现过。
  跟他相关的事,她也无从得知。
  他们本就身份悬殊,如今,更是被一条鸿沟划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再没有半点交集。
  “我今天来,也是想提醒一声,如今皇权不稳,很多人都蠢蠢欲动。”
  “你是说,有人会利用这个谣言,做些什么?”顾清欢擦了擦汗。
  今天又是个艳阳天。
  虽然偶尔会下雨,但温度一直没降下来。
  她在前厅坐了一会儿,觉得很热。
  陆白摸了摸腰上的折扇。
  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折扇拿出来,给她扇风。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点好。”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他看着顾清欢消瘦的脸。
  几缕青丝落在脸侧,显得憔悴。
  正准备伸手,就见赵大牛匆匆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是长风,至于女的……
  是慕容姝身边的侍女,忘归。
  “小姐,有客到了。”赵大牛注意到陆白的动作,只老老实实的禀报。
  长风看到了。
  忘归走在最后,把陆白收手的那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她挑了挑眉,笑得有些不屑,“没看出来,顾小姐还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长风皱眉。
  “既然有贵客到访,那我就先告辞了。”陆白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朝顾清欢点点头,转身离去。
  赵大牛去送他。
  经过忘归身边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
  她抬头,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陆白摇头离开。
  “两位大驾光临,不知是寻医还是问药?”顾清欢没站起来。
  他们两人同时出现代表什么,她很明白。
  这是慕容姝的炫耀。
  “搅了顾小姐的好事,真是过意不去,不过相爷跟公主殿下有请,还望顾小姐收拾收拾,即刻跟我们走一趟。”
  忘归福了福身。
  这个礼行得很敷衍。
  “走?”顾清欢挑眉。
  “相爷请顾小姐到醉生楼一叙,还望赏脸。”长风抱拳。
  有忘归在,他不好多说什么。
  但他希望顾清欢能去看一看黎夜。
  黎夜现在这样子……
  实在不太对劲。
  “是出什么事了吗?”顾清欢觉得老天爷真有意思。
  她刚说自己跟黎夜没有交集,他就来了。
  还是带着慕容姝一起。
  存心要膈应死她。
  “属下只负责传话,至于其他……只有顾小姐去了才知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换衣服。”
  现在的黎夜,绝不会无缘无故找她。
  “马车已经备好,属下在门口恭候。”长风说完,也没有管跟在身后的忘归,转身走了。
  他摆足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忘归本想再奚落几句,见他这么匆忙,只能甩袖跟上。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从外面采买回来的茯苓和薄荷。
  她们见过这个侍女。
  当初慕容姝带着人拆医馆的时候,她也在场。
  “长统领,你是来找我们小姐的吗?”薄荷熟络的跟他打招呼,笑得天真。
  长风点点头,“相爷要见顾小姐。”
  “哦,不知相爷最近如何?”
  “挺好。”
  “最近我们家小姐忙得很,你可千万照看好相爷,别让人担心。”
  “……嗯。”
  他不明白薄荷为何忽然说这些。
  慕容姝的人就在身后,他也不好答得太多。
  只能沉默。
  忘归听不下去了。
  她看薄荷一眼,冷笑。
  “一个给三教九流看病的贱民,谁管她忙不忙,相爷压根就不知道她是哪根葱。”
  “哟,是嘛?可咱们给三教九流看病,也比某些人光着腚勾引别人男人好。”
  薄荷脸色一转。
  刚刚的热络天真,瞬间变成犀利狠辣。
  “你说什么?!”
  “听不懂?那我换个说法,有些人自以为高贵,其实也跟街上拉客的娼妇没啥区别!”
  “你!你找死!”
  忘归气得脸都青了。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低俗的话。
  “哟,你这是怎么了,恼羞成怒?可我也没说是谁啊,你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干什么呀?”
  薄荷躲到茯苓身后。
  谁知,一直冷着脸的人忽然道:“不要胡说,给人家道歉。”
  “什么?茯苓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
  “娼妇尚有一技之长,不要侮辱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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