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算计（4）
钟离望是对时间恩赐了解最深的那个人，有关这个恩赐的秘密，储存在“零”最宝贵的数据库内。这台超级量子计算机在世界上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它可以说是钟离望的专属医生。
他比所有人都要了解自己，所以当他看到那些黑色粒子的时候，寒毛一竖，背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赫耳墨斯，赫尔莫斯的烟更粗，他的原理是电磁波构造出的虚拟身体，但穿梭时空可不是。
他的身体会被量子化，不再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这些量子保有着执法者的思维，以超越光的速度振动，在短时间内形成穿梭黑洞，最终顺着当前的时间线回到过去。
这些量子是难以捕捉的，除非它们决定展示自己的存在，人们才能在宏观层面上看到它。孙无情的记忆里几次看到穿越回来的钟离望，也是基于他个人的意愿。
量子化的形态很难对宏观世界产生什么作用，最多是传递一些信息，但钟离望没有意识到的事情是，这一切都是在这个世界仅有他一个执法者的前提下。
这个世界没有两个钟离望。
二十几年来，只有这么一个恩赐，可以减缓时间的流逝，甚至可以穿梭时空。钟离望对自身的研究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因为没有人可以借用他的身体再研究这个恩赐。
但今天，历史终将被改写。
或者对于这名执法者来说，被改写的是未来。
“你是……谁？”钟离望停了下来，他的恩赐照常使用，所有的追兵慢得就像蜗牛，他们甚至连他的定位都捕捉不到，所以就连激光炮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但就是这些无害的粒子，迫使他停了下来。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胸口，就像一觉醒来被鬼压床的感觉，浑身开始僵硬，就像是滚烫的岩浆灌进了每一寸身体。
有人在修改他熟悉的未来。
另一个时间恩赐的拥有者。
这道黑色的身影有些较小，瘦弱，和高大的钟离望相比，就像是一只螳螂挡在了路上。
但这里不应该有螳螂，不应该有任何东西，阻挡在钟离望计划的道路上。
“我是……谁？”黑色的粒子慢慢聚集在一起，一个穿着联邦学院制服的小女孩出现在钟离望面前。她捂着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过了好一会，在这缓慢的时间线中过了好一会，她才直起身子，说了一句让钟离望打冷颤的一句话。
“你就是抢走哥哥的那个人？”
声音很稚嫩，因为眼前这个人，才刚刚十六岁。
要知道，钟离望觉醒自己恩赐的时候，都已经满十八了。
所有人都认为他天赋最高，他觉醒恩赐比林卫还早几个月，是当之无愧的学院第一。
但今天，有人打破了他的记录。
十六岁，联邦学院适应生，吴忘语，觉醒了和钟离望一模一样的恩赐。
她现在的名字是孙无情给她取的，身份证明一栏上，监护人是张晓晓。
她在法律上都已经等同于孙无情的亲人，事实上，她一直称他为哥哥。
钟离望知道她的身份，但这些不过是研究孙无情时的顺带。这个较小脆弱的女孩子根本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使学院把她设为最年轻的适应生，他也认为这不过是为了迎合孙无情等人的感情。
她微不足道，即使在学院度过了两年时光，她甚至学会了使用武器和操纵机甲，在同龄人之中她确实是一个小天才，但所有人都知道，没成年，几乎没有执法者会提前觉醒恩赐。
这是科学，还是命运？
这一个瞬间，钟离望想到了很多很多，但他很难再改变什么。
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操纵时间。回到过去，或者穿越未来，是这个恩赐的两种用法，但他从没有试过后一种。
这是一个悖论，如果他改变了未来，那么现在的时间线必然会绕过这个精心修改的未来，什么都不会有改变，这是计算机给他的结果。
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恐惧着穿越未来可能带来的副作用，所以他从未做过。
但吴忘语应该不是从未来过来的，因为当她选择回到这个时间点，就已经决定了她改变不了这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情。
所以他更相信她来自过去。
没有人知道穿越未来会有什么样的惩罚，钟离望也不知道，他只是愣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吴忘语？”他说出了她的名字，而后者点了点头。
“时间不多。”她似乎是喃喃自语，然后很快把小脑袋转向了钟离望。她的动作有些不熟练，但做的很认真：“我的时间不多，我需要把任务做完。”
“什么任务？”
“钟离望，我们该走了！”承万里掐着钟离望的脖子，努力想让他清醒一点，但后者充耳不闻，似乎对这个同样拥有时间恩赐的少女起了兴趣。
但这可是在教堂的领地上，他们在逃亡，整个”伊甸园“都在追杀他们，任何的犹豫都可能导致死亡。
”你为什么要带走他，你的目的是什么？“吴忘语忽然像换了一个人，她昂起头看着钟离望，走近他，很认真的发问。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钟离望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一样低头反问。
”我得到了一个机会，但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吴忘语说道：”校长让我来完成一个任务，我知道他在煽动我对你的仇恨，但当我来到这里时，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因为来到这里的时间很长，我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有多长？“
”回到过去需要让组成我身体的量子快速移动，而回到未来，是要让量子静止，等待着未来到来。“吴忘语打了个寒颤，沉默了一会儿，她把手搭在钟离望的手上，后者忽然发现，周围的时间变得比刚才更慢了。
”那地方很黑，我感觉过了很久，但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问道：”为什么你的时间不能再慢？“
”你还能把时间……变得更慢？“钟离望咽了口唾沫，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周围的一切，觉得自己好像活在梦里。
”当然可以，因为在那个地方的时间……真的很慢，难道你没有尝试过？“吴忘语诧异道。
钟离望摇了摇头。
”您的目的，还有为什么您需要抢走我哥哥。“吴忘语没有浪费口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哦。“钟离望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才发现身后的承万里已经静止。吴忘语的恩赐没有把他包裹在内，这下，钟离望才算看清了两人的差距。
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几十年的岁月就能轻易甩开的。有些人靠努力，有些人靠天赋，钟离望两者都有。
但吴忘语，靠的是机遇。
没有人敢穿越未来，即使是钟离望也小心翼翼，但初出茅庐的吴忘语，就大胆的做到了这一点。
这和赌命没有区别，林卫应该也知道，但还是让她去试了。
她想明白的就是这一点。
对于她来说，钟离望同样也是她唯一的交流对象。在这个大不列颠岛上，在教堂的土地上，整片星空都为他们而停摆。对于正常的时间线来说，这仅仅是一个瞬间。但对于他们两人，好像可以聊到地老天荒。
”当我成为执法者的时候，我见到了余念。“钟离望缓缓开口：”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永生者，他们活了三千多年，甚至乔治推动了教堂在欧洲的发展，他们改变了历史。但实际上，要改变历史的是我们。因为基因技术的出现，执法者才多了起来，而量子计算机是最好的催化剂。这二十年出现的执法者比三千年加起来还要多，因为永生者们想掌握恩赐的秘密。他们从‘本源’身上找到了足够多的样本，才有了我们，有了你。但这些不是慈善，至少在我看来，他们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什么？“
”破解恩赐的密码，获得真正的永生。“
”他们的永生有缺陷？“
”如果没有缺陷，他们不会做这些事情。“钟离望说道：”余念想要你哥哥，想要孙无情，他的大脑能承载很多恩赐，这可能是一次突变，虽然我觉得他父母在里面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但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让余念得逞。整个世界快要被计算机完全取代，人类社会的基石被瓦解，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你想怎么做？“
”杀了三位永生者，把恩赐的秘密共享给所有人。“钟离望盯着吴忘语的双眼说道：“这件事必须要做，而且是现在要做，晚一天，余念就可能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但你把哥哥留给了他们。”吴忘语打断了他的话，并且，慢慢的把手从钟离望的手腕移开。
从真实视域看，吴忘语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但一次时空穿梭，就彻底改变了她。
随着一句句对话过去，她变得越来越冷静，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到最后，钟离望感觉自己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被看穿的自己。
“你只是想救自己。”吴忘语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但是放心吧，为了救哥哥，我会顺带把你的愿望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