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被掳1

  转眼至中秋,平州乃富庶之地,遇上此等佳节总要热闹一番。
  难得今年傅燕楼在家,待到天擦黑,两人带着介子去了平州府最热闹的一处名叫如意坊的坊市夜游。
  五凤楼前架起篝火,一些头戴傩面的伶人在火前手舞足蹈地跳着,偶尔发出一声怪调,看的泠葭新奇不已。
  泠葭还是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和母亲一起在上京夜游,那时候恰逢正旦,小泠葭穿着猩红的棉袍和小斗篷,扎着羊角髻,伏在养娘怀里,透过马车那方寸窗格,看着上京的夜景,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倒退,退着退着,便成了记忆中湮没的一帧痕迹。
  傅燕楼看着泠葭一脸新奇的模样只觉好笑,笑着打趣道她,她也不恼,目不暇接,“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夜游。”
  他听后略有些怔忡,她的身份特殊,多年前刚把她带回来,别说出门,就是府上大部分的下人都不得见她,还是过了几年,风声过了,她也如春芽抽长,但也只是限于在府上,真正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路过卖傩面具的,顺手拿了一个梼杌傩面,转手扣在她的脸上,窈窕娇美的少女带上这样凶神恶煞的傩面,竟有种离奇怪诞的妖冶美感。她也投桃报李,挑出一只略显滑稽的吊睛孙行者扣在他的脸上,怪样怪声地玩笑道,“大圣欲往何处去?”
  他微微俯下身,凑在她耳边低语,“本欲赴西天求取真经,不料行在此地遇上梼杌,本应收服于她,奈何这妖兽手段高强,连俺老孙都无计可施,只待来日求取真经后,与她共结连理,成其好事。”
  “既然是凶兽,佛魔殊途,如何与大圣共结连理?”梼杌的声音一改方才的嗡声,忽然变成了莺声燕语的姑娘腔调。
  “我一路护送唐僧赴往西天求取了真经,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度化一个小小凶兽,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事,何难之有?”
  如意坊最高的建筑便是那五凤楼,站在五凤楼的最高处,能将整个坊市的街景尽收眼底,目下是横吊错落的灯笼联排,一只只红灯笼将暗夜点亮,再往下看,便是数不清的门楼市景,鳞次栉比的招牌幌子,街上人潮涌动,其间一个高大男子与一个少女喁喁低语,不过是这万象人间的沙砾一颗。
  大公子拉着泠葭穿梭于这繁华世界,这坊市摆摊的小贩,行的是微薄穷经纪,理所当然贩卖的都是没甚值钱的玩意儿,可泠葭逛的不亦乐乎,走一路买一路,糖人面具,发钗跳脱,前面两人一路走一路收,收了就抛给后面点银子付账的介子。
  “前面那条河可以放船灯。”大公子指着不远处,叁人已行至如意坊的尽头,这里人流渐少。
  泠葭踮起脚探看,前面漆黑一片,看的并不真切,只见荧光点点,便也有些跃跃欲试。
  大公子回身对介子吩咐,“你先把东西放下,去买只船灯回来。”
  介子淡笑着应了声,俯身将大小物件放在地上,又蹲下提了提靴帮才起身而去。
  这里靠近河堤,又是快及人定,夜游的人渐渐少了,泠葭又踮起脚看着介子消失的那个方向,许久不见他回来,“介子去哪里卖灯?怎么这么久?”
  大公子盯着她被河风吹拂的鬓发,替她绾到耳后,静笑着低声问她,“和我在一起,怕不怕?”
  泠葭闻言转过头,有些莫名,又马上装模作样地鼓起腮帮,恶声恶气道,“你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为什么要怕?”
  “这话对。”他背着手低头笑看她,也学着她的样子沉声道,“我可是被佛祖点化的斗战胜佛,一切妖魔鬼怪,在我这里——”他的视线移开她,落在她身后不知处,笑容冷凝,“都将被打回原形。”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马蹄踢踏和嘶鸣之声,泠葭下意识回头,只见不远处一匹惊马甩开正奋力牵拉缰绳的马夫,朝人群冲去,紧接着便是人们的惊叫及孩童的哭喊。
  “在这等我!”
  傅燕楼扔下一句,便朝那惊马飞奔而去,宛如游龙一般的身形,借力几个轻跃,便跳上马背,猛的一个发力扽住缰绳,那惊马高高扬起脖领,嘶鸣着挣扎跳跃,试图甩开缚住自己的那股力量。马背上那人的力量并非一味强抑压迫,而是时松时紧,刚柔并济,惊马已使出全力也并未挣脱那人的控制,几番较量之下,马儿终于呼哧呼哧粗喘着安静下来。
  人群中爆发出叫好之声,傅燕楼跳下马,将缰绳交给跑过来的马夫,再奔至方才泠葭所在的河堤口,那里已是空空如也,连个人影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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