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杀

  面颊汗水划过眼角,他微微眯起,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将手中攥着的一件小物品放在茶几边缘。
  黑色的铅笔条大小物品被苍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推过,从边缘滑入众人视线,正上方的微型显示屏上还有led的数字在跳动,是一只正在运转的微型录音笔。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空气都被撕裂,落地有声。
  “你怎么敢......”林雅琴咬碎了银牙,目眦欲裂,却是说不出话来。
  “录音笔是实时传输到云端的,如果我出了事,所有资料会在今天晚上立刻发送给各大媒体,公众传媒的响应速度,想必父亲也是知道的。”温润如玉的孟家二公子不见了,面前坐着的是个披着温和外衣的恶魔:“另外,天舒复市在即,孟氏筹备已久的计划也会因此搁浅,我能让它顺利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能让它重新倒退回去。”
  “小河......”孟玥蓝讶然,孟星河的能力在数次的合作中她十分清楚,却从未想到有一天温敦纯良的弟弟会化身索命的“恶人”,毫不留情面地威慑着他们。
  如果说他以公示证据来威胁孟氏是在从舆论上损伤孟宗辉极为看重的颜面,那么他以孟氏借壳上市的威慑却无异于以孟宗辉经年的利益作为筹码。
  然而就是这第二个看似不足为虑的筹码,却让颜色刚有缓和的孟宗辉倏忽又沉下脸去,鹰隼般的眼睛牢牢盯住孟星河,沉闷的语声堪称咬牙切齿:“十年。不能再多了。”
  林雅琴近乎呆滞地,将木然的眼睛轮转过来,僵死地,无以言说地,看向孟宗辉。
  她不敢相信,她最为倚重的丈夫,竟然真的为了利益而向那狐狸精的孽种屈服?要将她送去那活人监狱十年?
  十年,她的人生还能有几个十年?
  谁来告诉她,这可笑的现实不是真的?
  “爸!妈她只是一时糊涂,你这样送她过去她会死的!这件事有我的责任,我代妈妈过去好吗?她连远门都很少出,那里太远了,求您了!”震惊之外,孟玥蓝亦是绝望,她苦苦去求孟宗辉,只愿能代母受罚,然而她父亲的冷面孤绝在此刻被发挥到了极致,沉声道:“胡闹!她自己作下的孽,就该自己担着。集团那么多重担在你身上,岂能任性妄为。”
  决然的语气像极了铁面无私的刑审官,可这是她的父亲,在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而要逼死她的母亲。
  可是说到底,不过是她的价值要高于母亲,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她糊涂的母亲成了被舍弃的牺牲品。
  “好,今日是你翅膀硬了,连做老子的也被你算计。若是公司的事再有差池,可不只是滚出孟家那么简单。”孟宗辉冷哼一声,鹰隼般的目光冷冷盯着对坐的次子:“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你可满意了?”
  孟玥蓝一惊,急慌慌地看向孟星河,生怕他出言再起变数:“小河,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就这一次,求你宽恕我的母亲,她有罪,理应受罚,但十年对一个年华不再的女人来说已经足够残忍,我求你答应,好吗?”
  她明白,她所祈求的每一个字眼,都是对孟星河创伤的痛击,但共情去讲,他们同为儿女,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为自己的母亲求一份安宁。
  对向的人并不答话,他被庞大沙发包裹住的身躯苍白萧条,蝶翼般密集的眼睫轻轻垂下,不见一丝喜悲。
  “我要见我的孩子,”林雅琴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挣扎着坐起身,满眼希冀道:“我的儿子还没回来,我要见我的儿子!”
  孟氏骄纵的大公子孟辰瀚,此刻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惜人在澳门恣意销金,无暇顾及家中琐事,她急急抓住孟宗辉衣袖,恳切道:“宗辉,公司没了可以再开,我为你生儿育女,这一路陪你走了这么多年,还抵不过一个公司吗?我们还有儿子,还有女儿,不怕的,啊?”
  “你还有脸提他,”孟宗辉怒意忽起,狠狠甩开她攀附的手臂:“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你收拾一下,明日路诚会送你过去。”
  林雅琴被孟玥蓝抱在怀中,仿佛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人常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她倚仗着孟氏当家主母的身份熬过了半老徐娘,斗过了貌美外室,却在尘埃落定之年翻在了区区一个公司上市?
  可悲她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粗暴,甚至不屑于做出伪装,因为不相信那软弱无能的私生子竟敢真的与她鱼死网破。
  可笑她还初初相信自己的丈夫可以一如往常地给予她庇佑。
  这厢是一片哀鸿声碎,那厢的孟星河却安静的如同空气,他像是被吵闹的哭声烦扰,微微抬了抬眼睫,琥珀色的瞳眸中不见以往温和谦卑的笑意,只是死灰一般的寂然,皓白手腕摇摇晃晃撑起不稳的身躯:“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失陪了。”
  “孟星河!”林雅琴嘶哑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是一片睚眦欲裂的狠毒:“别以为你跟你舅舅那些苟且事没人知道,你算什么东西,最好别落在我手里,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背身而立的人步履未停,水色唇角勾起一个浅淡漠然的弧度,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因缘终归有,果报还须偿。
  谁又能躲得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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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氏的司机将舒窈送回排屋后并未离开,舒窈从房间闭合的窗帘缝隙中瞄了一眼一直停在楼下的黑色轿车,手中拨打孟星河号码的手机传来持续的忙音。
  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孟玥蓝也应当到场,按理说早该解了围,为何还不见他回来。
  正想着,却见排屋前方的转角处拐进来一辆接驳车,却是小区保安常开的电瓶棚车,沉沉的夜色中,后排一个人双手撑在前排椅背,埋首俯身在双臂之间,好似喝醉了一般。
  排屋所在的小区不过是市郊一座中档别墅区,物业通常不允许出租车进社区,有时候遇到实在不方便的业主就干脆让保安用接驳车接送到家,纵然认真负责,却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喜感,不知管理者是不是曾在某五a级旅游景区供职过。
  尤其现在瞧见一脸阴郁的孟星河从棚车上摇摇晃晃下来,晕车一样站都站不稳时,舒窈担惊受怕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面,三步并两步往楼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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