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其锋芒
元封六年到征和元年之间,汉武帝刘彻有一次出外巡狩,路过河间国时,观天相、占卜吉凶的“望气者”对汉武帝说此地有奇女,汉武帝立即下诏派人寻找。
果然如望气者所言,一会儿的工夫,随行官员就找到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据说此女天生双手握成拳状,虽年已十多岁,但依然不能伸开。
汉武帝奇心大起,便命人唤了此女过来,见其双手果真是紧握拳状,汉武帝伸出双手将这女子手轻轻一掰,少女的手便被分开,在手掌心里还紧紧地握着一只小玉钩。
随后,汉武帝命人将此女扶入随行的轺车,将其带回皇宫,由此而得到汉武帝的宠爱,号称拳夫人,此女便是赵氏。
赵氏的父亲当时已经去世,他曾犯法被处以宫刑,做了宦官,担任中黄门,死于长安,死后葬于雍门。
有人认为赵氏是小儿麻痹才会双手握拳,但这无法解释汉武帝能展开她的手并且手里有玉钩。
但也有人认为握拳藏钩就是当地官员和随行人员取悦汉武帝的一出好戏,赵父的宦官生涯使得赵氏的美貌被一些官员得知,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将赵氏送给汉武帝。
后来,赵氏晋升为婕妤,居住在甘泉宫中,她的宫殿被命名为钩弋宫,所以也称钩弋夫人。
太始三年,赵氏为汉武帝生下一子,取名为刘弗陵,号称钩弋子。
据说刘弗陵和上古的尧帝一样都是怀胎十四月而生,于是称其所生之门为尧母门。
征和二年,发生著名的巫蛊之祸。
皇后卫子夫、太子刘据因受苏文、江充、韩说等人诬陷不能自明而起兵,兵败后自杀。
之后汉武帝一直没有再立太子。
汉武帝一共生有六子,长子即刘据,次子齐怀王刘闳早逝。
巫蛊之祸后,可以继承皇位的只有四人: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昌邑王刘髆和赵氏之子刘弗陵。
刘旦在刘据死后上书汉武帝,自愿回到都城长安进皇宫担任保卫,希望得以立为太子,汉武帝大怒,立即在北阙杀死刘旦派来的使者,并削其封国三县。
而刘胥为人奢侈,喜好游乐,而且行为没有法度,所以最终没能成为皇位继承人。
刘髆是汉武帝与宠妃李夫人所生,是贰师将军李广利的外甥。
李广利和丞相刘屈氂是儿女亲家,征和三年,二人一起策划谋立刘髆为太子,事发后李广利投降匈奴,刘屈氂被腰斩。
后元元年,正月,即汉武帝去世的前一年,刘髆去世。
刘弗陵是汉武帝最为年幼的儿子,征和三年至征和四年之间,汉武帝认为年仅五六岁的刘弗陵身体好而且智商高,很像他少年之时,所以就特别的宠爱刘弗陵。
汉武帝有心立他为太子,但因其年幼母少,恐怕女主垂帘祸害国家,犹豫不决。
汉武帝住在甘泉宫时,命内廷画工描绘一张周公抱着周成王接受诸侯朝拜的图画,并赐给奉车都尉霍光,于是左右群臣都知道汉武帝想立小儿子刘弗陵为太子。
数日之后,汉武帝无缘无故斥责赵氏,赵氏摘下发簪、耳环,叩头请罪。
汉武帝却命人将赵氏拉走,送到宫廷的监狱中,赵氏回头看着汉武帝,汉武帝说:“快走,你活不成了!”
不久赵氏死于云阳宫。
当时暴风刮起满天灰尘,老百姓都感叹哀伤。宫中使者连夜抬着棺材出去埋葬她,并在坟墓上作有标记。
赵氏死后,汉武帝在清闲无事时询问身边的人,人们对赵氏之死有什么看法。
左右回答说:“人们说将要立她的儿子,为什么除去他的母亲?”
汉武帝说:“对,这不是一般儿辈愚人所能懂得的,从古到今国家起内乱的原因,是因为人主年小而母亲年壮,女主人独断骄横,淫荡放肆,没有人能阻止她,你们没听说过吕后的故事吗?”
后元二年春天,汉武帝在弥留之际立刘弗陵为太子,任命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辅佐刘弗陵。
四天后,汉武帝去世,年仅八岁的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
汉昭帝即位后,追封母亲赵氏为皇太后,征发役徒二万人修建云陵以安葬赵氏,并设置园邑三千户。
还追赠赵氏的父亲为顺成侯,下诏在扶风设置园邑二百家,派长丞按规定奉守。
除此之外,还有顺成侯的姐姐赵君姁,赏钱二百万,并充实其奴婢与房宅。
对其兄弟也是各按亲疏进行赏赐,不过赵氏家族中没有一人在朝为官,只对赵父进行追封。
并非昭帝不想,而是当时追封时他并未亲政,一切的大权都还在霍光的手里,霍光屡次上书昭帝外戚势力的影响有多恶劣,毕竟当年卫皇后的前车之鉴就血淋淋的摆在面前,言语之间皆是希望陛下不要再犯和武帝当年同样的错误了,导致朝纲混乱,这可是对不起刘家先祖的大事儿啊!
刘佛陵并非不明白霍光的苦心,也知晓这并不是自己意气用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赵家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到朝中做事,更没有一个人来引荐过。
但刘佛陵还是因为此事恨透了霍光这个人。
赵家引荐不引荐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推举不推举,那是他的事,至于他霍光当年立子杀母的勾当还没干够,现在居然还要赶尽杀绝,母亲不留也就罢了,连让他好好的跟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多相处些时候都不让了?!
这是刘佛陵绝对不能忍耐的事情,当年若不是陆太傅从中调和,他是绝对不会原谅霍光的,更加别说娶他的孙女了,现在孙女也娶了,大权也尽数给他霍光了,没想到啊!自己宠幸个女人都不行了!
“吾一再退让,换来的就是这个!”
刘佛陵忍无可忍的将手中的奏折竹简尽数掀翻,摔打在地上,怒喝。
周围宫人见状,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生怕被正在气头上的陛下殃及池鱼,那可就冤死了。
唯有自陛下幼年时便近身伺候的宦官高氏高彌才敢向前一步,询问。
但语气里还是不少的小心翼翼。
“陛下这是怎么了?看累了就歇息会儿,仆这就命人准备些茶水果点来伺候着。”
“不必了。”刘佛陵瞥了眼弯身下去拾着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奏折竹简的高彌,摆了摆手,气得是那叫一个牙痒痒,“吾现在没那个心情,这个霍光实在是欺吾太甚了,吾后头那些美人婕妤家人子,吾已经许多年没去见过了,每天就往椒房殿跑,他老人家还嫌不够,如今精绝送了公主过来,竟上书提醒吾专注朝政,切勿沉迷美色!他也还真是敢啊!现在是没人管得了他了是吧?他怎么这么能啊?”
静好见夜深了,刘佛陵还未曾到椒房殿来歇息,也没见有小厮来传意,便差了舜华去了一趟建章宫。
发现陛下竟连晚膳都未曾传过,只以为是今日朝事诸多,恐他顾着看折子,饿坏了身子,遂命人去做了些羹汤,亲自送过去。
怕的也是自己若是差人送,陛下怕是不会好好喝完。
谁成想刚过了建章前殿,绕过了骀荡宫,一只脚还没跨进承光殿的门槛,耳边就是传来陛下的怒斥声,其内容竟是与自己的外公有关!
而且其中夹杂着的还有摔打东西的动静,可见陛下这是盛怒。
上官静好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尽管当初自己的爹和鄂邑长公主勾结牵连出的好些事端,自己这个皇后也是坐得勉勉强强。
但刘佛陵却并没有半分怠慢自己,不管是在霍光面前还是不在他面前,可见刘佛陵生来便是个温柔的男子。
与任何人任何事无关,他是不会轻易对人发火的,可就是这样好脾气的一个男人如今竟也动怒了,可见这次的事,非同小可啊!
静好下意识的把抬起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往后退开了几步,隐在殿门后,同时拉住了守在门口,见自己来了正要往里通报的小仆,“你没见过本宫,更不许跟陛下说本宫来过这儿,明白了吗?”
小仆闻言,听出了上官静好语气里浓浓的威胁,侧目看了眼被摔得一片狼藉的殿内,点头,压低声,“仆明白,还请娘娘宽心。”
在这宫里做事,要想过得平安,过得舒心,就必须得让你伺候的人舒心了安心了,甚至觉得你有用处,这点但凡是在这宫里的人儿都明白,这小仆常年伺候在刘佛陵身边,虽然并不近身,但那高彌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主儿,自然也明白了些道理,也知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后头皇后来过的事说不说?怎么说?那都是他的事,而现在必须得先答应,否则怕是自己今日便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小英你在这待着,晚些把羹汤送进去,就说是我吩咐你送的,这几日天气闷热,我精神不好,吃不下东西,还经常头疼,只怕这几日不能近身伺候陛下了,让陛下搬去清凉殿避暑时自己仔细着。”
舜英不明白为何静好要这么做,明明是陛下偷偷责备娘娘,为何娘娘还要可以避开陛下?为什么不去跟陛下解释清楚呢?正想开口询问,还没吐出一个字,就被站在一旁的舜华拦住了。
“小英!别多嘴,娘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陛下现在是为了霍大人心中不痛快,娘娘避其锋芒,是明智之举,你别多事坏了娘娘的好事,赶紧去。”
静好莞尔一笑,拍了拍舜英的肩,“你姐姐是个明白人,你呀可得跟你姐姐好好学学,记住本宫的话,我们走后半个时辰再把羹汤送进去,然后照本宫刚才说的说给陛下听就是了,然后赶紧出来,别多待,万一陛下细问,本宫怕你露馅。”
舜英虽然还是不懂舜华口中的“避其锋芒”是什么意思,但见娘娘和姐姐都这么说了,也就再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应是,在目送着静好一行人离开建章宫后,数着数,算着时间,然后把端在手里,因为天气热未曾凉掉多少的羹汤端进承光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