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历

  贺云画是在陆晨曦七岁那年和她在学堂里认识的,至少在陆晨曦眼里,是这样的没错。
  但其实贺云画这个名字不过就是九命猫妖猫又在栽在云什手里头之前,吃掉的最后一个活人罢了。
  妖生来便是毫无感情的,可对又子而言旁人也许是这样没错,但她心里总有一个疙瘩,即便已经过了许多年头,也没法儿将其掩埋到底,那便是“岳宛”这个名字,包括所有曾经与这个名字有过哪怕一丝一缕关联的人或事。
  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阿宛临终前拜托她若是可以希望能好好的帮衬一下她的子孙后辈,不需要什么家财万贯,平安幸福便好。
  可又子因为实在是恨当年无缘无故不辞而别,间接导致阿宛年纪轻轻的便红颜薄命的陆忙忙牙痒痒得紧,待阿宛下葬,尘归尘,土归土了之后,便走得远远的,没再回来。
  若非不是陆晨曦这丫头跟当年的阿宛实在是过于相似,可以说除了性格以外,几乎就像是当年那傻丫头本人了,她也不会回去找陆山河商量,以乡下奶奶的身份,化成阿宛,一直伴在这小姑娘左右。
  至于云什和陆诚那些破事,又子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不过就是云什身边那位,她实在是有心也无力,打不过,想管,也没法子去管罢了。
  至于陆山河,就更不用说了,他能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恩准自己随时可夹着尾巴跑,她就已经得跪下,感恩戴谢了,反正她也只是看上了陆晨曦而已,其余人的死活,虽说都是阿宛的子孙,可她是真的也管不了多少。
  不过也幸好当年阿宛的岁数已经需要寿终正寝了,否则再活下去,先别说陆晨曦这小丫头懂不懂,周围人,还有完全不知情的云诗怡首先就得怀疑她,到时候真要仔细追查起来,她岂不惹得自个儿平白无故,一身麻烦。
  妖都是要吃人才能增强自身法力的,尤其是活人,生吃,所以那时候为了维持易容的法术不轻易失效,又子每天至少要吃掉三四个左右大活人,当人女人最好,尤其是来正巧那天来葵水的女人,浑身阴气,最美味了。
  又子盯着了当时住在陆晨曦附近一户人家的独生女,家境不错,虽然年纪小了点,但当时又子急于给自己找个新身份,一个既年轻,可以不用那么快就又要到处找人换,又有些背景,因为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陆山河没了老婆冲她发疯,居然不让她住在屋子里了,同时还要可以顺理成章的待在陆晨曦身边跟着的人,这便是贺云画了。
  说起来这小妞还是云什给她建议的,当时又子也没多想,直接当晚就下手了,然后按着贺云画的模样变了样子,住在了贺家,等到慢慢适应了,觉得在这个家生活也还勉强凑合得了,便开始筹备让阿宛这个身份从陆晨曦的世界里消失各项事宜了。
  那时候又子真的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即便有,也只是对欺骗了陆晨曦,年纪轻轻无辜惨死的贺云画,她恐怕现在连贺云画当时的样子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况且贺云画当年死得再怨,可这小姑娘是被一直恶鬼妖灵活生生吞食掉的,别说是魂魄了,连骨头都一点不剩,想化成厉鬼报复,也是不可能的事了,没有威胁性的人,又子如何能记得?
  可也不知是从哪一年开始,又子总是会梦见她,梦见那个只比当年七岁的陆晨曦高上那么一点点的长着圆圆脸蛋儿的小女孩。
  尤其是在和奈良千和逃出来的这些日子,越来越频繁,她不讨厌,也无所谓,更不害怕,却也被这密集的次数给弄烦了。
  这不,这天夜里,她又是被那小姑娘突然变得一片血红的肉脸给惊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弹坐起身来了。
  “能不能消停会儿啊你,我知道你委屈,可现在危急时刻,陆诚还未找着,不过估计这么长时间了,凶多吉少,小曦就更不用说了,简直跟人间蒸发似的,半点踪迹也没留下来过,根本就无从查起,从长春那边入手,也是大海捞针,我还有这么多事要干,你行行好,别折腾我了成吗?”
  又子看了看窗外天色,灰茫茫一片,寂静无声,摇头,叹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随手擦在盖在身上棉被上头,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旁边真有一个什么人儿似的,她在跟那人说话。
  奈良千和从前还未被大将父亲丢到关东军部队里头历练的时候,因为寿司店要早早就开始准备食材,所以都会起得特别的早。
  加上他又是个老板的身份,底下虽说不是带着多少员工,但他的食屋开得大,算起来好歹也有十几号人。
  要是他这个做老板的都不以身作则,带头迟到,那其他人岂不有样学样,那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了?
  睡得浅,是奈良千和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了,刚进部队时,还让一度因为他是大将儿子的身份,先入为主觉得他肯定是什么纨绔子弟,好吃懒做的团长们刮目相看,从此再也不敢轻易下结论,眼见为实呢!
  东北这旮瘩又都是习惯所有的人都在一个炕上睡觉的,所以整个屋子里也只有一个炕,虽然男女授受不亲,可这天寒地冻的,再讲绅士,那就是傻子无疑了。
  不过头回来睡的时候,虽然知道没啥太大用处,奈良千和还是在自己和又子的旁边,放了一床棉被,好将俩人睡觉的位置很好的隔开了。
  所以其实又子就睡在奈良千和的旁边,一旦她这边有什么动静,但凡不是刻意压低的,他都能马上就知道。
  “云画,你怎么了?大晚上的,不睡觉,睁着眼睛放哨呢你?”
  奈良千和感觉到身旁的动静,先是微微转过身去,眯着眼朝又子睡觉的地方看去,接着在窗外月色映照下,看见那对竖得老高的猫耳朵后,先是一愣,而后伸手,撑在胸前的炕床上,折腾了有一阵,才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询问。
  “睡你的去,甭管我!”
  换作平时,听到奈良千和如此说法,以又子向来火爆怎么收都收不住的性子,她就算是不狠狠地给他一拳,也要啐一口唾沫星子给他的,可今儿却一反常态的啥也没做,摆摆手,就将他的脑袋推回枕头上去便是完了。
  这可让奈良千和有些不适应,所以在又子将手收回去之后,又立马坐起身来,拉着她的一条胳膊,语气中,竟染上了些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关心,“云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怎么没打我?”
  听说过五行缺水缺金缺土的,愣是没听说过欠打的。
  又子扭头一脸惊奇的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身侧的奈良千和,眨着猫眼,用力将被奈良千和拽紧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后,抬手,掌心向前,盖在他额头上,嘴角抽搐。
  “我说你没事儿吧?生病了还是睡懵了?我不打你这不好事吗?难得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你怎么听着好像还不舒坦啊?打傻了?”
  奈良千和就知道贺云画这样的彪悍娘儿们压根儿就不需要任何人去给她担心,抬手,拽下她放在自己额前的手,就甩开到一边儿去。
  “是是是,你能,我抽风行了吧!我要睡了,你别烦了。”
  “你要睡就睡呗!冲我嚷嚷什么?”
  被吼得不明所以的又子二话不说,立刻反驳回去,然后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盖在肩膀上,又躺下去,也不想再理会这个一惊一乍,一会儿这样一会儿有那样,情绪起伏得跟什么似的,一天脸上的表情能换上个八百多种明显总是想太多的男人。
  毕竟她现在要烦恼的事儿多着呢!三年了,眼看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可直到现在别说是人影,她连陆晨曦的一根头发都没见着过,陆诚夏济安虽然凶多吉少,可至少若有人问起又子他们人在哪儿,又子还是能说得出来的,就是说不了具体的,但至少能知道个大概,也是不错的,至少不会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头没脑的苍蝇一样,到处瞎转悠。
  可陆晨曦呢?她是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长春,是她们俩最后一次见面了,之后陆晨曦便再无消息。
  奈良千和说这是好事,的确,现如今陆晨曦跟陆诚陆山河一样,都是日军的通缉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可躲着别人也就算了,陆晨曦这丫头怎么连自己都躲着,她怎么就不来找一下自己呢?这是又子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若陆晨曦真的平安无事,以她重情义的性子断不会对他们见死不救的,可真的毫无动静,所以这还真不能怪又子前些年一度以为这小丫头已经去卖咸鸭蛋了。
  “我刚做噩梦了,有些被吓到了。”
  “嗯?”
  “奈良千和,你说小曦她现在过得好吗?”
  “一定没事的,你别瞎想了。”
  “告诉我吧!阿诚哥他们的下落。”
  “云画,我们谁都救不了他们,三年了,他们除非逃出来,否则731不可能让他们平安无事的等着我们,你不知道那是多可怕的一个地方,我不想你出事,你救过我,我是真的很谢谢你。”
  “我还要再吃几个人才能恢复..........”
  “孩子?”
  “嗯!最好是母的。”
  “..........好,我替你去找。”
  “你不害怕吗?”
  “快睡吧!”
  “也是我问这什么傻问题,你肯定怕死了对吧!”
  奈良千和掀开被子,起身,越过横在俩人之间的被褥,躺在又子身侧,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搂着她的后脑勺,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搂在自己怀中,下巴抵在她脑壳顶儿上,发际线中间,轻声低语,“云画,人心丑恶才更会令人害怕,我一直以为我会一辈子对美奈子好,可你,却总是让我欲罢不能,我说带你回去,是真心的,我好像有些舍不得丢你一个人了,若你不愿做妾室,那我就回去给美奈子找户好人家,风光嫁出去后再跟你一处儿,她毕竟苦等我许多年头,纵使没感情了,也不能太过欺负她,你说是不是?”
  又子抿嘴,不回答是,却也没有回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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