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隐瞒

  距离那天晚上,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了,可徐夭现在每每入夜,躺在床上,闭上眼,一片漆黑,耳边除了市中心特有的汽车鸣笛声,还有附近越是夜深人静便越是灯火通明,繁华得跟什么似的,夜上海胶唱片音乐声,还有下意识伴着音乐的节奏,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的时候,还是会不断在脑海里重复回想。
  想起初次见陆晨曦时,那其实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即便是那么美丽的女子,到现在,若有人非要问徐夭她哪里好看?他是绝对答不上来的。
  因为她的五官他已经记不是太清楚了,可能是那晚他真的吸了太多的浓烟吧!所以脑子有些坏掉了。
  不过有一点,徐夭却记得尤其清楚,那便是陆晨曦的与众不同,到底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就是第一眼,他心里就有种感觉,这姑娘,不是个普通人。
  那特别的人身边围着的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关于这点,徐夭还是很了解的,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叫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陆晨曦,刘皮,锦瑟之间,其实就是这么个道理。
  “哎!玻璃.........水.......”
  “啊?”
  徐夭看着突然打开房门大冬天,却穿着吊带的白色睡衣,光着膀子走出来的锦瑟,指着自己的头顶,声音沙哑,但还是张着嘴硬挤出几个字来提醒自己。
  徐夭闻言赶紧闪身,退到一侧去,就在他走开的同时,落地窗玻璃最上的靠近天花板的那一格,因为外头百年难遇,个个都是差不多半个拳头那么大的冰雹,飞过,其中一个砸了过来,发出“砰”的一声清脆,破了一个大洞。
  飞出来的玻璃渣子,正好掉落在徐夭刚才站的位置,其中一块,尖端垂直而落,若是锦瑟没有开口,徐夭刚才没有及时走开,那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极有可能会扎破他的脑壳顶儿。
  “好险,谢了。”徐夭向锦瑟笑了笑,转身走向厨房,“我去拿扫帚,清理完之前,你不要过去,扫完我就做早饭,我记得你昨晚说今天早上想吃荷包蛋是吧?”
  徐夭现在已经不怎么会惊讶了,许是对锦瑟习以为常了。
  锦瑟点头,“嗯!还有白粥。”
  “皮蛋的不好吗?老喝那个,嘴巴里都快没味道了,你不腻啊?”
  自三年前聚宝斋发生了那场事之后,刘皮死或者被抓,反正就是人没找着,失踪了,徐夭便肩负起照顾锦瑟的重任。
  要知道这姑娘虽然冷冰冰的,说话也严肃的跟什么似的,还天天带着奇怪的面具,连睡觉也不肯摘下来。
  可到底还是个女儿家,而且那场事发生也间接表示锦瑟和刘皮跟陆晨曦家里一样被盯上了。
  这种情况下,徐夭实在是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所以很想带着她回上海,可她却说回上海不出三日他们一定会下场很惨的。
  又说她在天津和刘皮有座房子,说刘皮要是顺利脱身,会知道会来这里找她的,她要在这里等。
  徐夭拗不过她,正好这个时候警局要派几个人到天津分局来调查一宗案子,他就提交申请,跟了过来。
  即使锦瑟说过很多次,他离开也无所谓,她自己一个人能行,可他刚来到这里时,是她做晚饭的时候。
  蛋煎得就跟那煤饼似的,黑黑的,看着就恶心要是这样,也就能够勉强接受。
  可是这家伙居然整颗蛋连着壳丢进去煮,这样的错误就让人有点无法接受了,常识问题了吧这已经是?
  可这也就算了,怎么能有人煮饭不知道加水的?!切个西红柿,还能十根手指头无一幸免,他不留下,能行吗?她死定了,还是面对着一篮子的蔬菜水果,饿死的,冤不冤呀她?
  “白粥,不需要加盐。”锦瑟扭头看向徐夭,依旧面无表情,戴了面具,只露出一半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徐夭知道这是锦瑟生气时才会露出的表情,赶紧妥协,“好好好,不加盐,白粥就白粥,我现在就去煮,可能要等一会儿,现在.......”说着,抬头瞥了眼身旁墙上的咕咕钟,看着指针指向的数字,“还有点早啊!才六点半你怎么就起来了?再去睡会儿吧!睡醒了,粥就好了。”
  “我没起来,只是想上厕所,而且想睡也睡不着,外头声音好吵。”
  锦瑟得到徐夭肯定的答复后,放下心来,往位于房子一楼,下楼梯后直走到尽头的厕所走去。
  这是一栋二层复式外头围了篱笆的小洋楼,面积大不说,市中心起一栋这样的楼通常情况下都是买下地皮起盖的,一般这种楼,售卖的,都在郊区,或者是市中心边缘附近,绝不可能在市中心里面。
  之前下楼去,徐夭就听邻街济世同仁堂药店店铺,负责抓药的打杂小子说这里以前是一家洋人开设的银行,后来被不知道哪个大款给买下了,拆掉原来的重建,才成了现在的洋楼。
  不过刘皮锦瑟和陆晨曦关系非同一般,陆家的实力又如此雄厚,即便倒了个陆山河,还有个陆山海,那药店也是陆山海开设的医药分店。
  听说不止是天津上海,广州,深圳,香港,延安,大连,好像都快开到新疆去了,也是了不起。
  其中广州那家听说还是十几年的老店铺,能买银行的地做差不多占了半条街的洋楼花圃,用来偶尔住住人,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有钱人家派头就是不一样啊!只是晨曦姑娘为何从来没有回来过呢?照理说这里也是她的房子啊?李士群也不在天津吧?”
  “任何危险因素都需要防备,你不知道吗?即便是过了三年的现在,外头还是有很多主要干道,能看见阿诚,小曦,夏济安,莫倾征的通缉告示。”
  徐夭没想到锦瑟会上厕所上得如此之快,自己不过是刚收拾完那些碎玻璃,才洗了个米,还没放进锅里煮,她就上楼了,站在他身后不说,还好巧不巧的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
  徐夭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去,“我知道,可.......算了,没什么,你去睡吧!”其实徐夭很想问锦瑟自己跟着她这么长时间,两个相处下来,难道她不是应该已经很了解他的为人了吗?别人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连他也要瞒着呢?明明她就不可能不知道陆晨曦在哪里,不管是那些固定时间寄来的陌生信件,还是她的能力,只是她还是不信任他罢了,才推说不知道不清楚,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人家不想说,又何必勉强呢?
  “快点去找合适的纸皮先把洞补上,不然花瓶就要遭殃了,那是你最喜欢的不是吗?特地从上海带回来了。”
  锦瑟并未察觉徐夭的不自然,又或者是故意无视,抬头,看着窗户上传来嘶嘶风声的大洞,又垂眸看了看落地窗旁柜子上的插了几只红梅的绘有一对正在水乡小路上嬉戏的孩童的白瓷花瓶,若有所思。
  “好,我知道了。”
  徐夭点头,把锅子底下的火升起后,转身就下楼梯去一楼的杂物房找没有用的纸皮箱。
  “.........徐夭对不起,可你真的不该卷进来的,真的,对不起!”
  锦瑟看着徐夭下楼的背影,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紧锁。
  关于北平那晚发生的事,之后徐夭和锦瑟都分外默契的只字不提,那天晚上就和刚才的玻璃穿一样,锦瑟突然三更半夜的拍门把徐夭从卧房里揪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扯着他的衣袖往外跑,然后在他们前脚刚离开聚宝斋的后门时,身后屋子嘭一声,待徐夭按停耳朵因为距离巨大声响过近产生的嗡鸣声后,回头,聚宝斋已经在一片火海中间了。
  刘皮没跟着出来,他在不在里面,是不是葬身火海了,锦瑟一句未说,只是抱着手上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拉着他离开那里,直到被她稀里糊涂的拉上一艘船,徐夭才反应过来询问,结果这丫头一脸淡定的说,“如果顺利,他自己会来找我们。”
  在徐夭问到她为什么收拾好了包袱,还准备了离开北平港口的船,就好像她早就提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时,她什么也没说,可是后来,可能是第一次单独这样接触锦瑟,不是透过刘皮,徐夭渐渐发现这姑娘身上得不可思议。
  不仅轻易预测到天气走向,而且十分的准确,几乎可以说是百分之一百,还能知道世界接下来的走向,有的时候锦瑟好几个月前突然跟他讨论的事,只要是关于政治或者国家的,没几个月后,一定会出现在报纸的头版上,而且情况跟锦瑟所描述的,并无二致。
  不过这种能力也是有限制的,就是不能针对特定的某个人做出判断,只能是事,或者战争之类的,大事,气流走向,下雨或者下雪,所以即便徐夭想拜托她能不能预测林小悦的动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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