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模作样
识了李鸿章,光绪也并非一日两日了,他素来的脾性,自是多少也知道些,也知道他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不过却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才离开这京城几日时间,外头的仗势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了。
先是随着清军节节败退,在清廷内部,主和派已占上风,大肆进行投降活动。旅顺口失陷后,日本海军在渤海湾获得重要的根据地,从此北洋门户洞开,北洋舰队深藏威海卫港内,战局更是急转直下。
威海卫之战是保卫北洋海军根据地的防御战,只是没想到这居然会是北洋舰队的最后一战。日本大本营对山东半岛的作战部署为“海陆夹击”北洋舰队。李鸿章在建完各炮台后,即调派绥、巩军各4营分别驻守北帮炮台、南帮炮台。同时在刘公岛上驻扎北洋护军,并在海港东西两口布设防材和敷设水雷248颗。整个山东半岛大约有步兵约40个营、骑兵8营、水雷2营。[28]威海卫港内尚有北洋海军各种舰艇二十六艘。
李鸿章是从百忙之中抽空赶回京城的,他也是好不容易才从旅顺逃回来,为的便是与光绪详细说明双方战况,还有这次殃及百姓的程度,其实李鸿章心里头已经起了打退堂鼓之意了,翁同稣的逼迫,日本大军的势不可挡,实在是让他蜡烛两头烧,横竖都是已经顾不上了,可继续大与不打,都不是他能坐得了主儿的,主要还是要看光绪,所以他今日前来,主要目的,是要壮着胆子,把投降求和的事,和光绪,说上一说。
毕竟人生在世不称意,常有知,若是所有的事都斤斤计较,岂不多有不痛快,他之前的确是站在主战派的风口浪尖,珍妃闯进来的一番话,更是给了他不少的激励,可这一切想法都只是发生在他看到旅顺百姓惨死之前,如今,看过那血腥场面,妇孺惊恐的喊叫声,似乎还犹在耳畔回荡,直到这时,他才是看清,日军对于这一次的仗准备得是有多么的周全,不讨份儿好处,那是绝不肯罢手啊!如此,为了百姓安危,给地就给地吧!否则,往后,必定会血流成河,民不聊生啊!到那时,即便日军还未攻打上来天子脚下,里头的人也得窝里先反了,民心不齐,不也是麻烦嘛!
光绪将李鸿章好一番苦口婆心,从头听到尾,期间,忽的想起方才冲入仁寿殿时,李莲英背对着自己,附在自己耳边上,压低声,说的一番话,具体的不过就是太后近日来肝火颇盛,成了块爆炭,这都要多得皇上英明,为大清在世界谋个根本得不到的说话权,太后说了,其实珍妃犯得虽是大错,可太后还是可以姑且原谅她,降做贵人,卖官还是私通,此事也就当没有发生过,只不过前提是皇上得让太后的气儿顺了,至于如何顺,皇上断不会猜不出来吧?
如今见连李鸿章都如此说法了,加上昨天回来,身体虽没好全,烧也才退下去大半还剩一些,夜里极易犯困,可为了那四川盐道担惊受怕,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点香点了半日,也还是难以入睡,所以起身,顶着烛火,看了几眼近来的上奏,一来是唯恐几日出去,落下了什么大事,二来是为了犯些眼困好入睡,结果发现其余的都是些小病小痛,就这旅顺失守,惊得他差点儿没当场摔下椅子来,日军有备而来,这事他瞧出了端倪,可他却万万没想到,李鸿章这样老道的人,有一天,也会在什么人什么事手上吃瘪,栽跟斗,也就摆摆手,说:“李大人不必心焦了,朕身为主战派,面对始终支持朕的大臣们不好做什么动作,可太后那边已经派了人,先去指使奕訢委托田贝秘密向日本疏通,之前被朕无意发现了,一直多加阻拦反对,停了些时候,直到今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去,如今大概又开始拟定了,你现在只管本份守着地方就是了,坚持些时候吧!想来以太后动作迅速,应该也没几天,这仗也就停了。”
李鸿章闻言,喜出望外难以掩饰,只好低着头,拱手,委婉的道了句“如此甚好!”便说“即大势已定,皇上若无事,臣便就此告退了。”
光绪也懒得见着他,听他这样说,赶忙摆了摆手打发他出去了,“行了,去吧去吧!”
待李鸿章背影消失在一旁,隔开了西暖阁里屋和外殿,描绘好一幅春光山水景象的屏风后,光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手扶额,靠在一旁坑桌上,摇头,“若是朕能出生在康熙爷雍正爷乾隆爷那个时代该多好啊!如今的大清,是越发的萎缩了,若是朕当初半分年长些,能有自己注意儿,断是宁可剃了发,堕入空门,当和尚去,清贫一世,不见荤腥,每日只是礼佛,倒也比现在更不失为一种好的活法,百姓,珍格儿,有了这两样借口把柄的,朕也真的只能就范了,认命吧!认命吧!大清的富贵,早就到头了,只希望纵使云端跌下,金银散尽,也能同珍格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那么朕这一生,也算没白走这么一遭了........”
“哎哟!哎哟喂!痛啊!啊!折煞我了!好疼啊!”
酉时,眼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灰暗下来,此时,破天荒的人来人往的景仁宫内,却时不时传出阵阵在这入夜后,更为寂静的宫阙内,显得格外突兀的痛呼声。
那是好不容易死皮赖脸的不要姜景湛仔细看病,只让他开点上好的金创药和止痛散,还有活血化瘀的药膏,补血的汤药什么的在光绪面前意思意思也就赶紧让老蛊把他给打发出去了,同时还借口说有些乏了,想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睡会儿觉,把还不知道要一直留下来到什么时候的光绪也给一并打发出去,幸好光绪本身今日就不是闲人,没两下就被顺利请出景仁宫,此刻见丫头又来给她上药了,赶紧装模作样叫唤一两声东哥的杰作。
待丫头上完药出去,又干又涩,嗓子都已经快喊哑了。
可即便这样,盘腿躺在枕边的一团白,依旧丝毫不给点面子的笑得前仰后合,见她不说还变本加厉的说什么她叫的就像从前她家乡里叫春的猫儿一样。
东哥忍无可忍的抬手,揪住陆晨曦后颈的肉肉,将她提溜到半空中,自己眼前,横眉怒目,恶狠狠的威胁,“陆晨曦,你笑够了没有?你要是再敢这样笑话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喊了老蛊来,让他把你拿去厨房,丢到锅里,煎炒炸煮焖,全给你来一遍,正好我喊得嗓子都哑了,前些日子载湉给了我一大袋子的清竹笋我还没动过一口呢!今日正好来个凉拌笋片炒貂肉,清爽清爽,怎么样?”
“哼!好啊!有本事你就来呀!来吃我呀!”陆晨曦闻言,非但脸上并无丝毫惧色,还嬉皮笑脸的,撅起小屁股,就直往东哥嘴里拱,语气里满是挑衅,“反正我在这回不去的话横竖都是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在这里死了说不定我还能魂归原地呢!你要么送我回去,要么打死我算了,倒也干净了!”
东哥被陆晨曦拱了一嘴巴子的毛毛,一脸嫌弃的把她丢到一旁被褥上,坐起身,边到一旁去找帕子擦脸,边莫名其妙的道:“我说你为什么总嘴边挂着让我送你回去啊!我要是真能送你回去我早送了好不好?你这么烦,天天在我耳边吧唧吧唧的,我恨不得能离你远远的,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你和我先前为何会共用一具躯体,更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究竟又是什么地方?”
“可就是你送我来到这里的嘛!我不找你找谁送我回去啊?”陆晨曦抬爪,放到嘴边,伸舌头舔了舔后,放到脑袋上梳了梳顶儿上方才被那么一撞,都岔起来的软毛,顺平后,看向东哥,摊手,也是无奈。
东哥垂眸,细想了想,伸手抓住陆晨曦的腰又是把她抱到大腿上,抬手,边抚了抚她脑袋上的毛边说,“那这样吧!你呀!现在把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吧!我真是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你的来历。”
陆晨曦点头,心想,看这女鬼的模样,倒还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倒真像是真的对她的事一无所知,而且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直牛通不对马嘴,鸡同鸭讲也不是个事儿啊!就算她能耗,东哥能耗,那还在外头等着她回去的阿诚哥,云诗怡,陆山河也是不能耗呀!遂乖乖的盘腿坐下,从自己一家四口,自长沙搬迁至北平到自己勇闯鬼宅却失足落水,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东哥对往后的历史,早就在梼杌嘴巴里听说过大概了,所以当听到些什么袁世凯称帝,溥仪被赶出皇城,面上并无太过惊讶,心中也静如止水,只是偶尔想起光绪往后的命运,心中会徒然一紧,竟是说不出的难受沉闷,就连当年舒尔哈齐噩耗传来,也并未这样过。
只可惜听完后,东哥也还是想不出什么具体的法子来帮陆晨曦回去,倒是徒惹了一番伤心,所以还未等陆晨曦说完,便抬手打断她,安慰着自己会想办法的,让她先好好待着,别乱跑,入夜有宫禁,之前就传出过侍卫打死猫的事情,然后起身,喊了一直守在外头耳房内的春英,来给自己更衣,梳妆,又命打水给自己洗脸的小丫头出去外头传步辇,片刻后,马不停蹄的,带着一众人,直奔养心殿而去了。
没想到有一日,自己居然也会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