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他的神色眼神很坚定。
  “有事吗？”凤倾岚犹豫了一下，才出声询问。
  尽管身前的男人极力的在掩盖，但她对杀气太过于敏感，所以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
  所以，为了两个人不打起来，她必须先开口。
  果不其然，她的话语才刚落下，九渊除了脸色发寒之外，倒是很隐忍的后退了几步，完完全全的让她出现在夙泠泽的视线里。
  男人终于勾唇笑了，“倾儿，我想你了。”低哑而又清澈的嗓音。
  明明很轻很轻，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字，却让凤倾岚浑身一颤。
  熟悉的话语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荡着，令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紧接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原本想要走过去，只可惜走了一半之后，她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那双金色威严的眸子，此时此刻，写满了复杂以及无奈。
  身后的九渊早已严整以待，只要两人有异动，他就可以马上带着凤倾岚离开。
  绝对不会给他们俩任何机会！
  “阿泽…有什么事情，我们过些日子再说，好吗？”他的行为自然没有瞒过凤倾岚。
  夙泠泽顿了一下，缓慢道：“好。”
  “今日我们往日朋友一起聚聚，你要去吗？”
  “不必了，我在这等你。”夙泠泽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当空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时女子扭头看了看九渊，“我们走吧。”
  说完，已经率先离去。
  鬼界，她不止去过一次，所以对这路很是熟悉。
  九渊紧跟着她的身影，飞到男人身边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停顿，嘴角微翘，留下了一句话，“我鬼界大军已经前往魔界，魔君还是好自为之吧。”
  话音一落，他人已然消失不见。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没有人发现，夙泠泽站在原地，唇角的冷笑让人无端端的心底发寒。
  鬼界会不顾规矩趁他离开攻打魔界，难道他会…猜不到吗？
  九渊了解他，就如同他了解九渊一样，只可惜显然他还是更甚一筹！
  他比凤倾岚要早回来半年的时间。
  魔界大军早已被重新整顿，所有魔界之人重回魔界，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就已经重回往日。
  若说不足，那便是他的修为不够而已。
  其他方面，他什么也不缺。
  而既然知道九渊会做什么，难道他在离开魔界之前就不会提前安排吗？
  妖娆的紫眸中闪过冰冷的杀意。
  他对于九渊的威胁，分毫都没有放在眼里，自顾自的留在了原地。
  小丫头，若是要回天界，这里是必经之路。
  她不想见他，他便逼着她见他！
  想了个清楚，他干脆随便找了个地方，盘膝修炼着。
  “倾儿，你们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九渊与女子一路，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看起来很是不解，“数万年前，你不顾一切的去救他，怎么回来了…这关系反而…？”
  说着话的同时，他皱着眉头，似乎隐隐的还有些担忧。
  凤倾岚身影僵了一下，然后摇头，“没什么，你就别操心了。”
  她始终不曾问过他，当初为什么会对夙泠泽痛下杀手。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倒宁愿，她会怪他，能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
  因为，现在这个样子，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才可以走进她的心里。
  会让他很慌张。
  “真没事？”他装不知道只是想躲避，事实上他很希望她可以说出来。
  “不然呢？”女子的语气冷了下来，显然是有些不耐了。
  九渊顿时就噤声了。
  一路无话。
  ……
  鬼界。
  处于青龙玄界的极北之地。
  这里常年潮湿，气候恶劣，比之魔界当仁不让。
  两人一前一后的踏入鬼界，紧接着来到了宫殿中。
  刚走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大殿中的三个人。
  一身锦衣，俊美的脸上满是傲然的傲羽。
  一身火红的衣裙，犹如孔雀一般的火灵儿。
  以及，一袭蓝色，温润如玉的荀禾。
  这三人，依旧如同以往那般，不曾变过。
  凤倾岚的目光第一个落在了荀禾的身上。
  他温润而又儒雅，手里端着白色的茶杯，抿了一口，低头的瞬间看到了两人走过来。
  他弯唇露出温和的笑容，“阿倾，九渊，你们来了。”
  凤倾岚也露出了些许微笑，轻微的点头。
  她的目光没有移开。
  脑海中的记忆翻滚着。
  荀禾…也去见过她。
  在之前的世界里。
  荀禾，据说为蕴灵族。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人知道。
  世人只知道，这个族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实力强大，却从不曾动过手。
  几乎没有人看到过他出手的样子。
  而他的性格一向温润如玉，没有仇人，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被他身上莫名的亲和力而觉得亲近。
  他的身份不同，所以即便出现在之前的世界里，也是身份高贵之人。
  之前侯爷宋浔那个世界里，出现的那个王爷李旭，以及出现在宰相之子楚肃彦那个世界里的皇帝皇甫睿。
  都是他。
  所以，对于他，凤倾岚有些搞不懂的。
  只是他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一出声，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他们俩的到来，纷纷站了起来，尤其是火灵儿，直接激动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三两步来到他的面前，开心不已的拉住了她的手，“小倾儿！你终于算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凤倾岚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尽管如此，这也能表达她的心情。
  多年朋友不见，她也是开心的。
  不然又怎会笑的这么开心？
  其他两人也站了起来，荀禾没有再说话，倒是傲羽也凑了过来，他板着脸看着凤倾岚，“你这人啊！当初做决定一点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显而易见的，有些不大开心。
  “咦？夙大哥怎么没来？”他往两人身后看了一圈，“我们今天可是要给你们解开心结的，万年前的事情，应该解释清楚。我相信九渊不是有意的，是吧？”
  说话的时候，他抬手摆拍了拍九渊的肩膀。
  这话一说出来，四周的气氛显然在一瞬间凝固了几分。
  火灵儿顿时瞪着他，怒道：“瞎说什么呢！？别乱说话！”
  傲羽有些不服气的反瞪了一眼过去，非常傲娇不满的道：“我说错了吗！？”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火灵儿闻言大怒，扬起拳头一副，你再敢说，我打死你的样子。
  傲羽瘪了瘪嘴，最后熄了火。
  没办法，他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实在说不过去！
  丢他龙族的脸也就算了！
  其他人是绝对会帮火灵儿的，而且他显然也看到了凤倾岚有变化的神色，变得欲言又止，“倾儿…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下意识得就把九渊给排除了出去。
  凤倾岚摇头，“我没事。”
  “好了，今天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不要再聊这些东西了，九渊，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吃午膳了？”
  这时候荀禾忽然出声打断了不悦的事情，转移了话题。
  “是啊！”火灵儿第一个应声，看向荀禾的目光格外的温柔。
  修炼了这么久，他们早就不用再吃饭，进五谷了。
  今天人这么多，他们也都开心，都想聚一聚。
  自然的，听到这话，九渊也露出了微笑，“好，马上，大家都坐吧，我马上就去安排。”
  这一顿饭算不上尽兴，基本上都是傲羽和火灵儿再说，九渊时不时的接上几句，凤倾岚和荀禾一贯沉默，倒没怎么说话。
  大家说起的，大多都是曾经的往事。
  他们曾经携手而行，除恶扬善，一起做过了很多很多的大事。
  也一起走过了很多的地方。
  那段日子，绝对是他们一起度过最悠闲，最快乐的时间。
  提起来都还令人感概万千。
  自从凤倾岚和夙泠泽结婚以后，没过多久男人同时也接任了魔界魔君之位。
  此后，出来的时间自然少了，而女子因为打击极大。
  也就同时和他们都断了联系。
  谁也没想到…也不曾想过，他们有朝一日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夙泠泽和九渊成为了死仇！
  而凤倾岚作为夙泠泽的妻子，和九渊的关系，必然也是不共戴天。
  这样的关系，或许真的永远都无法在重归于好了。
  火灵儿望着对面安稳喝茶的荀禾，神色有些惆怅。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荀禾他一定很难过吧？
  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多次前往…下界呢？
  她苦笑着。
  傲羽即便再骄傲，目光扫过一圈以后也有些落寞。
  “真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啊…”
  他低声呢喃着，言语间都是遗憾。
  天下无不散的酒席。
  不管有多么的不舍，多么感慨，再怀念。
  最终还是散了。
  凤倾岚和荀禾一块离开的，九渊就算想阻止也没办法，就随他们去了。
  离开鬼界不久，荀禾的脚步停了下来，跟在他后面的凤倾岚自然也停了下来。
  他目光落在远处，没有回头，他看的方向是魔界所在的方向。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
  “荀禾哥哥，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有疑惑？”
  “是，很大的疑惑。”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下界？
  为什么还会夙泠泽的分魂来争夺她？
  荀禾顿住了，他的神色有些追忆又有些疑惑，最后是微笑。
  他说，“或许…你应该猜到了吧？”
  “倾儿，以你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的。”
  “呼…”他深深而又绵长的呼了口气，“就如同你所想的，我喜欢你。”
  这样的结果，意料之中，可是她根本就没想到，荀禾竟然会这么的直白。
  她以为他会直接否认，或者说找一个借口搪塞一下，或许还有别的理由。
  却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
  “我…”凤倾岚张口想要说什么。
  “倾儿，你不用说什么。我前往下界就是想看看你。”男人扭过头来，笑容依然在，依旧温和，没有丝毫的难过。
  仿佛，他本来就不该为此而难过。
  “泠泽他很喜欢你，我看的出来，你也很喜欢他，你们不该这样下去的。”他的神色很认真，语气亦是如此。
  凤倾岚没有说话，可她藏在衣袖中的手，却是忍不住握在了一起，一点点的收紧。
  喜欢…吗？
  她喜欢夙泠泽…
  夙泠泽也喜欢她…？
  她的神色有些迷茫。
  “傻丫头，别想多了，你们要好好过日子，你为他受了太过的苦，不要重蹈覆辙。”荀禾温柔的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神色宠溺。
  “我…”女子红唇微启，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荀禾打断了。
  “他还在等你吧？快点过去吧。”说完，荀禾转身，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凤倾岚咬了咬唇，看了看临海之界的方向，然后如同上战场一样，飞身而去！
  临海之界边缘，她一眼就看到了盘膝而坐在那的男子。
  她的身影停了下来，然后缓慢的落地，脚步下意识的就轻了下来。
  她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了过去。
  脑海中是荀禾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起，让她的神色有些许的痛苦。
  她最后停在了距离他只有一米的地方，夙泠泽忽然站起身，转过身，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她一把扯进了怀里！
  力气之大，让得女子的手腕都疼了起来。
  “倾儿…”男人紧紧的将她抱住，恨不能将她整个人都揉进骨髓，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永远不分离！
  这样能抱着她的机会，对他来说，其实是很少很少的。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敢有所逾越，就连在深夜抱着她睡觉，他都不敢。
  只能偷偷的去看她一眼，或者偷亲一下。
  这种事情，他一个魔君去做，太丢人了，可每一次他都很开心。
  但是他对于她的感情太深了，即便是用尽全力的去压抑，也依旧几乎将他泯灭。
  所以，在下界，他的记忆恢复之后。
  他忽然就好羡慕…
  好羡慕那些曾经的自己。
  季宥轩，凌寒，宋浔，厉北宿，沈郁琛，夜痕，萧沐言，云瑜，傅斯南，楚肃彦…
  这些人，每一个，他不仅很羡慕，甚至是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