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风与酒
默槿移动了一下脚步,但是最终她还是退了回来,应该发生的事情她无法阻止,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可默槿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趣,她抱臂站在旁边,微微低头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咏稚身上越来越充盈的法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咏稚来说不过短短一瞬,其实等他收起胳膊站起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日头正高高地悬在头顶上方,刺目的日光让他一瞬间竟然没分清默槿在哪儿。
捕捉到他的目光后,默槿从旁边往前走了两步,还未等靠近,咏稚突然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将脸颊轻轻贴在了她的身体上:“师父…”
叫了称呼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方才睁眼的刹那咏稚有种已过千万年之久的错觉,所以当默槿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视线内时,他便慌了神儿。
抚了抚他的后脑勺,默槿用没被他抱住的那只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好了,再往前走走,我们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
毕竟此行前来她还有天后交代的事情在身上,勿论能否完成,总该是要去看一看的。
跟在默槿后面的咏稚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先前看不清楚,如今他眼前的那团雾气像是散了一般,这才看清灵台的全貌。
原本以为只是一方被围起来的小小的天地,没想到如此打眼看去儿竟然一下望不到头似的。
行至大约中间的位置,默槿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抻了几下袖子露出手和手腕来,随后手臂伸出像是在邀请什么。
微风吹过所有大约一切,也吹过了咏稚有些发烫的额头与两侧的太阳穴,他闭上眼学着大人的模样长舒了口气,方才觉得舒服些。
而默槿向上的掌心内,已经积了一小洼清水,随着她弯曲的手指和拢着的手掌渐渐放平,水非但没有流下去反而脱离开她的皮肤,悬浮在了空中。
细细的,像是鱼儿吐泡泡一般的声音不是从那洼水中传来。
默槿像是在认真地侧耳倾听着,本就单薄的嘴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严肃极了。
等到水中再也传不出什么声音后,默槿才收回了手,没有她的加成,那洼水立刻变成了普通的液体,直挺挺地落在了泥土之上,发出“吧唧”的声音。
紧接着,咏稚怀疑自己听到了复苏的声音,从方才水砸落的地方传了出来。
不过不等他细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伸到了他的面前:“跟紧我,莫要走丢了。”像是看不惯他反应不上来似的,那只手的五指轻轻煽动了几下,示意他赶紧牵住。
脚下是流动的风,虽然看不见,不过咏稚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丝风的流动,正是因为这层薄薄的风,他和默槿才不至于破坏灵台之上的泥土。
走在先前的默槿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她没牵着咏稚的那只右手一只虚握成拳放在腰腹之间的位置,仿佛是要随时应对什么。
而且她的步伐很慢,甚至有时会需要停下来,然后细细打量着什么。
“师父,”在第十八次停下来的时候,咏稚忍不住弯腰揉了揉自己有些涨的大腿,“我们还要走多久?”
在风层之上行走远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每一步都要控制好落地的力道,否则流动的风恐怕就会将他带倒,恐怕还会牵扯到前面的默槿。
引路的默槿并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自己正在观察旁边的一颗石头,虽然看不出来,但确实她此刻正努力与石头内的三千世界进行着交流,若是能够取下她脸上的面具则会发现此时她半侧额上那形状可怖的印记正微微泛着红光,看起来十分灼人的样子。
将法力收回时,默槿自己也闭上了眼,缓了缓才稳住了身形。
“再…向前走走吧。”
灵台之上她的法力已经被完全压在了体内,像方才那样进行试探本身就是集齐损耗精神的事情,更别说还要照顾着跟在后面的咏稚,更是难上加难。
背对着咏稚,默槿突然苦笑了一下,还记得之前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躺在冰棺之内的时候,也是这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只不过现在刀俎变成了这方发生了异变的灵台,而鱼肉则变成了她与咏稚两个。
不明白默槿此时在想什么的咏稚只能闭了嘴乖乖跟着,同时尽量让自己不去考虑已经肿胀起来的双腿,而尽量多得去将注意力放在旁边的泥土与毫不起眼的石子之上。
又问过了三个,最后一次收回法力时默槿甚至在风层之上踉跄了一步,若不是她自己立刻稳住了身体,恐怕会把咏稚一起拉下去。
“师父!”感觉到手被攥紧的瞬间咏稚同样也攥紧了默槿的手,同时手臂用力向自己的方向扯了一把。
脚下风层传来短暂的震动后,又恢复了平静。
“师父,”不仅仅是咏稚说话时带上了颤音,就连默槿也是一后背的冷汗,“歇息一会儿吧,您要撑不住了。”
这一次默槿没有减持,只是疲乏地点了点头,然后环顾了一遍四周,考虑着在哪儿可以找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就像是无尽大海中的一小片荒岛一样的地方。
思索间,原本已经酸胀的脑袋突然被一阵剧痛席卷,与此同时默槿感觉到自己颈后骨节处也传来了可怕的酥麻之感,下一瞬间,她便失去了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力。
天地的场景在此刻旋转,在跌下风层的瞬间默槿想将咏稚推出去,可后者却死死攥住了她的手,甚至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在沉入泥土前,默槿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带着几分惊恐和惧怕,还有坚毅的,咏稚的脸。
酒从来都是个醉生梦死的好东西。
墨白撑着脑袋的手臂已经有些酸软了,他的舌头也已经尝不出面前瓜果的香甜味道,只有酒,他的嘴巴、舌头和胃,现在只对这杯中之物还有几分感觉。
见他双眼越发迷离,身旁的女妖在周遭姐妹羡慕的目光中再次跪立起身,故意用裸露在外的光华的腹部蹭过了墨白搭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然后尽可能地弯下腰为他再次填满了酒。
“将军,”另一旁的女妖干脆将自己的上半身都从背后贴到了墨白的背上,她的手臂环过墨白的脖子拿起了桌上那杯酒,那只手细若无骨地捧着酒杯,送到了墨白的唇边儿,“将军…”
这般酥软的调子即便是女子也无法不为之心动,可墨白眼中看着的,却偏偏只有近在眼前的,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