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多多和争论
许多福当然不会吝啬一个药方, 李灿喜带她到市中医院的中药房转了一圈, 她心满意足, 在纸上写好了方子, 拿给李灿喜看。
许多福：“说起来这方子也不是我原创的, 是在《名家医案》上看到的一个方子, 稍稍加以变化, 镇静、安神的作用就非常好了。”
李灿喜倒是惊讶：“你还看那个？”
许多福：“没事的时候爱翻翻。”
《名家医案》这本书，就是将历代名医的医案收集起来，整编成一套书籍。李灿喜也有一套, 共分为十二册，是当年她拜师的时候，刘先生送她的, 里头大部分是文言, 到了她这岁数的看起来都觉得烦腻，没想到许多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居然能静下心来看这个。
李灿喜并不知道, 许多福不是自愿的。
有时候是真想弄死322, 有时候许多福又很感激它。就因为它整天跟拿着鞭子的似的在后面追着她, 她也不能有这一身的医术, 能少体会面对患者救治无效的失落。
医院方面给许多福安排了休息室, 这个休息室就是医院值班医生晚上睡觉的地方，床铺显然是整理过, 床上用品都换了新的。许多福没有午睡的习惯，就没上床, 坐在桌前给邵卓群打了电话。
“已经吃过午饭了？”
邵卓群在那边笑：“吃过了, 都已经一点半了。”
许多福还真没注意时间。
邵卓群：“刚把邵二送走，他还不乐意。”
邵二还在上学，当然不可能一直住在中医馆，他过年回去的时候黑了两个度，人是结实了，可也玩疯了，根本不想去上学。中医馆就是有种神奇的魔力，叫人来了之后就不想离开。
开学之前，硬是到中医馆赖了一段时间，今天才被邵卓群打包送走了。
很奇怪，邵二特别怕他哥生气。
许多福：“都不知道邵二怕你什么？”
邵父邵母都拿他没办法，照许多福看来，邵家人就邵父看起来最威严，要怕的话也是怕邵父嘛！
邵卓群只是笑笑：“大概是一物降一物。”
情侣之间打电话，很可能根本就没什么说的，聊的话题旁人听着也觉得特别没意思，但当事人就是不想挂电话。
恋爱嘛！就是甜腻腻的。
……
两点十五分的时候，许多福去洗了一把冷水脸，虽然她精神还很好，但上班之前她都习惯洗一洗，能更清醒一点。李灿喜就在她对门的房间休息，她岁数到底大了，明显是午休过，刚刚才起来，看起来不大清醒。
李灿喜也去洗了个脸，才感觉好一点了。
“岁月不饶人。”
许多福：“您这才哪跟哪呀！业内高寿的中医师不知道多少，按我说您这连三分之一的日子都还没过完。”
李灿喜被逗得合不拢嘴。
两个人结伴去楼下，李灿喜习惯了，在医院的时候，如果没有急事是不坐电梯的，基本都是走楼梯。一来是可以锻炼身体；二来市肿瘤医院是老院区了，她工作所在的那栋楼硬件设施跟不大上，电梯的数量少，她这样也给人腾点空间。
许多福下到三楼就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等到了一楼大厅，立刻闻到了一股子怪味，她随身是有携带口罩的，立刻取出来，给了李灿喜一个。
李灿喜先是愣了一下，但身体比脑子快，接过口罩戴上了。
门口乱糟糟的，很快就被护士疏通了，把人往急诊科送，除了救护车上送下来的，已经昏迷不醒的人之外，还有被搀扶进来的。至于这股怪味的源头也清楚了，刚刚一进门，就有个患者在导医台旁吐了，许多福两人下来得赶巧，还没有来得及清理。
这一幕太常见了，急诊科哪天不是收的十万火急的病人。
个把病人吐了也很正常，可能造成呕吐的原因太多了。
但直觉告诉许多福，这不对劲。
直觉这个东西是说不清楚的，但许多福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扣住其中一个患者的手腕，给他诊脉，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
许多福让护士扶着患者离开，面向李灿喜，沉重的道：“这应该不是普通感冒，是流感。”
今年年初的时候沿海城市就出现了禽流感感染的病例，流感来势汹汹，感染极快，现在已经出现了患者死亡的例子，也因为流感，近段时间连去沿海旅游的人都少了。
f市周边还没有听说有确诊为流感的病例，没想到倒是f市首先被发现，在李灿喜惊疑不定的时候，许多福刚刚还只是直觉而已，现在是已经确定了。
李灿喜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医生了，名医的头衔不是白来的，她很快冷静下来，因为她并不是市中医院的医生，没法直接下达指令，她立刻先和院方沟通。幸好院方对这方面的意识很强，都没有问是不是确诊了，立刻先把人隔离起来。
下午六点的时候，已经确诊。2例重型，实验室确诊3例，临床诊断8例，疑似15例，患者全部进入病区区，病区的隔离措施将整个病区分为清洁区、潜在污染区和污染区。各区之间使用颜□□分，以警示医务人员。疑似患者和确诊患者都进行单间隔离。
许多福抽空给李人杰打了个电话，让他在中医馆也做好防护措施。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多福才给邵卓群打了电话，许天明和李月也在旁边。
李月：“……多多，你没事吧？”
许多福佯装出喜气来：“没事，好得很，正吃饭呢！”
李月：“你跟院方说一声，还是回来吧，呆在医院太危险了……今天新闻报道了，第二人民医院的一个医生也被感染了。”
这个流感据说目前还没有办法治疗，传染了是要死人的。
这个话题就有点沉重的，忙了整整一天了，刚刚才能休息一会，她还真没关注其它医院的事，看来其它医院也有确诊的，就比市中医馆晚一点。
目前市中医馆还没有出现医护人员被感染的情况。
许多福也没法劝，只能实话实说：“妈，我是个医生。”
李月眼里包的泪水直往下掉，她掩饰性的拿手去遮，才想起对面的闺女根本瞧不见，她匆匆将电话给等在后面的许佰，许佰就开了扩音。
李月从前就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好哇！当年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和老许就商量，让女儿只学两样，要嘛就医生，要嘛就老师。当然，他们怎么想是一回事，孩子愿不愿意是另一回事。难得的，许多福没什么意见。
李月从前一直觉得，女儿学医太好了，女儿是个医生，亲戚朋友都羡慕她，工资高不说，也受人尊敬。后来女儿辞职了，到她老家开了中医馆，她就更觉得好，离女儿近，日子过得只有这么安逸了。
直到得了肺结核的孟祥俊来到中医馆，李月才意识到，医生也是有风险的……前段时间孟祥俊还讲了几个他遇到的医闹的事情，李月就有点担心。
李月觉得，这就是预感。
许佰虽然电话拿到手了，说话的却是许天明：“我让你妈收拾一下东西，你看需要些啥就说，我明早给你送来。”
“不用什么，医院都准备了的”
许佰：“那哪行，还是自己东西用着舒服。”
许多福沉默了一会，才说：“少出门，别到人多的地方去。你们平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许佰也说了两句，最后电话给了邵卓群。
邵卓群：“我想你……”
许多福：“我也是。”
如果是十几岁的许多福，会希望在这样的情形里，出现一个白马王子，陪她度过所有的艰难险阻。
三十岁的许多福，知道自己能独自面对一切。
……
许多福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就发现了趴在床边的邵卓群，她愣了起码有一分钟，才彻底清醒过来。
头疼的推了推他。
“你怎么在这？”
邵卓群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说：“让你出去你不愿意，所以我就进来了。”
许多福简直要气死了：“你以为是演偶像剧吗？你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吗？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整个医院的医护人员全部被感染，那我也绝对是最后一个，你呢？”
王八蛋。
邵卓群毫不惧怕许多福的怒火，还慢悠悠的去抓她的发梢，仿佛丝毫不在意现在的处境，但他的话却非常的慎重。
“你也知道，我得了这个病，从小就只有能不能做，没有想不想做的事……循规蹈矩了三十年，我就是突然觉得，人有时得任性一点。”
“我想你，所以就来了”
邵卓群不是不惜命的人，反而，他特别惜命，所以才能挣扎着才活到了现在。
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是做了，才令许多福无言，他不是冲动，是想好了的。
她无话可说。
邵卓群勾着女朋友的小指，轻笑着说：“你或许并不害怕，多多，但我想在这陪着你。”
能不能独自面对，和是不是独自面对是两回事。
他可以不来，可他来了，她的内心……是震撼的。
这一刻，许多福无法否认。
她被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