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响（一）
占仲辰提手看了眼时间。
此时，正午的太阳正挂在头顶，占仲辰拿出手帕擦了下额头的汗水。
“占总，这块地就是要收回去的。”陪同来的包工头大手一挥，将从西边开始到另一头的地基都划了进去。
占仲辰戴着一顶安全帽，他的鞋子被黄沙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灰，额角不断渗出汗水。他说：“工程方面有出任何问题吗？”
包工头思索了片刻，很快回答：“我们利百的工程是不可能出问题的……这两天我已经让技术部门和质量检查部门去排查了，如果有问题再过一天就能出结果。”
占仲辰神情凝重，他抬起手，指了下对面的那块地。
“雅光的工程也开始动工了，他们呢？”
“今天上午我们的人看到雅光也派人来排查了，看着架势，不比我们轻松多少。”说到这，包工头微微停顿下，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的轻松，再抬起视线看了眼占仲辰，只见他目光如炬，直视前方的建筑。
工程都进展到了这样的地步，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吩咐下去，加紧排查。”占仲辰的声音平稳，过了一会，就在包工头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终于又吐出一句，“如果真有问题，立刻停止工程建设。”
他把头上的安全帽递给他。
被太阳晒的火热的安全帽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包工头看着占总远去的背影，心中惴惴难安。
若是这里的工程建设突然停止，那么利百可能要蒙受一笔巨大的损失了。
他叹了一口气，回身仔细看了看已经建设了大半的建筑，这样的工程质量，这样严格的建材把关，放眼青城也只有利百能做到如此了。
如果这样的建筑还不合规范，他老胡是真的看不到更坚挺的房子了。
占仲辰坐上车子，他接通电话，很快那头就有人接起。
清萌的声音很柔，像是一阵轻轻的微风，吹进占仲辰的心里。
他动了动手指，说：“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清萌笑着说他们两位本来是在好好地看资料啊，结果等到两个人讨论的时候，不知道是说到什么，直接吵起来了。清萌说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是个能大声争吵的地方。占仲辰听着她说这些琐碎的事情就觉得心里很熨帖，他说自己待会就直接过来，清萌说马上把定位发到他手机上。
她说了声再见，就把电话挂了。
占仲辰缓缓把手机放下，点开一看，清萌动作很快，把位置发到他的手机上了。
他按照导航开车，车子开的有些慢，占仲辰的脑子中不断闪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如果这里的工程没有出纰漏，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个环节有问题？
进料的合作商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请的工人是市里面一等一的好手，就连招标的过程都是合法合规的，他眯了眯眼睛，手指敲在方向盘上。
他的脑中闪过一道光。
要是真有问题，那就只有一处。
占仲辰目露寒光。
等他到了清萌所在处，他看到坐在喷泉前的长椅上的清萌，她手里抱着一只小鸽子，肩膀上还落着一只。
占仲辰顿住脚步，他看着清萌。
黑色的长卷发垂落在肩头，她低着头，温柔地看着她怀里的白色的鸽子。那只鸽子是在广场上待久了的，看起来一点都不怕生的样子。清萌拿了玉米粒喂它，它就轻轻在清萌的手心里叼啄着。
占仲辰走过去，一片阴影落在清萌的头顶。
她抬头一看。
肩膀微微动了下，那肩头上的鸽子就飞走了。
清萌笑了下。
“你来了？”
“就你一个人？他们人呢？”
“哦，刚刚还在这儿讨论呢？现在应该是累了，去找地方喝茶了吧。”清萌笑了，眼睛弯弯的。
她说：“你刚刚可没有看到，一位儒雅含蓄的中国医生和一位古怪的外国医生从餐饮店吵到了大马路，又吵到了广场上……简直壮观啊！”
占仲辰笑了笑：“我们在广场这边散步吧。难得有空来这里。”
清萌站起来，她把手往前面一推，手心里的肥肥的鸽子扑了几下翅膀，居然飞出去了。
占仲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清萌的手。
她的手软软的，贴在他的掌心。
清萌看着他的脸，说：“今早上你急急忙忙就走了，出了什么事情啊？”
他和她牵着手，走在这边的路上。
清萌等着他回答呢，占仲辰转过头来，说：“公司上的一些事，急也是急不得的，索性慢慢来了。”
“是吗？”她看着他，目光里带了些审视。
占仲辰微笑着说：“城西那边的工程出了些问题。文件你都是在看的，应该知道些。至于其他的，我现在也不敢确定，还在调查。”
清萌若有所思。
她确实接触到了这些文件。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失去了市府大厦这个工程之后，城西的建设是利百今年非常重要的一个工程，现在却出了问题。
清萌转过头去，看着占仲辰。
他还是如以前一般，这样的镇定，就好像是生活在另一个星球的人，没有表情，没有情感。只有清萌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柔软，多么的温柔。
她笑了下。
“暴风雨要来了吗？”
她是觉得不对。
从占仲辰开始大面积调动利百的人员开始，她就知道利百内部肯定出了问题。但是占仲辰的淡定和稳操胜券让她忽视了他面临的压力和困境。
在这一刻，清萌觉得非常自责。
她伸出另一只手，将占仲辰的手裹在自己的手里。
她的手很小，小的几乎包不住占仲辰的手，但是她的手却很温暖。
占仲辰点了点头：“是啊。秋天就要来了，万物都会萧条……但是，也不只是利百遇到了困境，在青城的建筑商都遇到的困难而已，你不要太担心了。”
“我的担心都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太累而已。”清萌轻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