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楼断（二十三）
盛夏的暑意还未过去，一场暴雨将连日的高温天气冲刷一遍。
空气中，闷热的潮湿让过往的行人都行走匆匆。
夏钟影连续咳嗽几日，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她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对着厨房忙碌的阿姨喊了一声。
“太太。”阿姨从厨房里端出一碗，说，“刚煮好的川贝，您赶紧喝吧。要是少爷知道您咳了那么些天，肯定心疼死了。”
夏钟影摆了摆手：“不喝了，喝下也没什么用。”
见她这么说，阿姨只好把川贝汤放到茶几上，见夫人看着外面的雨，说，“夫人，晚上要不要叫少爷回来吃饭？”
夏钟影的视线从芭蕉叶上移开，她笑了笑说：“不了。这些日子他忙的很，要是真想起我来会过来的。”
正这么说着，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个人影。
门口的木门开着，雨洒进来一些，占仲谋赶紧把黑色的伞收了，摆到一边的筒子里，见到夏钟影站起来，他喊了一声妈妈。
“赶紧进来，外面雨大。”占仲谋笑着说，“哪里是那么娇贵了？我又不是女孩子。”
“女孩子、男孩子有什么分别了，身子是自己的，都是要好好保养的。”说着，她又咳了几声。接连着咳的很急，占仲谋急着过来拍她的背，“阿姨，妈妈这是咳了多久了？”
他听到一个数字，眉心微蹙。
“看医生没有？我找人过来。”
“没事。”夏钟影摆手，说道，“你先别急。先坐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占仲谋侧过头来，看着她，夏钟影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她笑着让他坐下，可是占仲谋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他扶着夏钟影坐下。
“妈妈，到底是什么事情？”占仲谋看着茶几上未动过的川贝汤，眉头紧锁着。
“是这样的，妈妈想这两天就出国了……你现在在青城过的不错，我看到了也就放心了。但是呢，妈妈还是想在国外接受治疗，你觉得怎么样？”
占仲谋急切道：“不是说好了，先在国内看医生。我已经联系了军医院的彭医生，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相信，国内医术现在也是很高明的，一定会将你的病治好。”
夏钟影微笑：“主要我还是习惯了国外的生活了。虽然心心念念想要回来，但是回来以后觉的也就是这样。而且，我这毕生想要追求的东西，也都已经看淡了。”
阿姨已经进了厨房。
屋外，雨一直下。
雨滴落在宽大的芭蕉叶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占仲谋看着夏钟影有些疲倦的容颜，末了，终于开口问：“妈妈，你最近是见了什么人吗？”
夏钟影说：“能见什么人？就是因为觉得青城里面认识的人少了，觉得有些孤单。我呀，年轻的时候单枪匹马都不怕的，别人越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偏偏要去做。现在年纪上来了，一来是有心无力，二来实在是身体不允许，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占仲谋未说话。
她继续道：“对我而言，你就是我最好的成就。仲谋，妈妈一直为你骄傲。”
“我知道。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占仲谋伸手，拉住了夏钟影的手。她的手微凉，在他火热的手掌心，像是一汪冰泉。他紧紧握住了这只手。
“给妈妈安排航班吧，你送妈妈过去。”她叹息着。
“好。”
“今天留下来陪妈妈吃饭。”她轻轻拍了拍占仲谋的手。
夏钟影微笑：“我吩咐了阿姨烧几个你爱吃的菜。煮一条罗非鱼好不好……再在里面放上小辣椒，你最喜欢的。”
“好，都好。”
占仲辰收到夏钟影离开的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查收邮件。听到这个消息，他缓缓靠在椅背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她终于是走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她不惜伤害另一个女人。如今为了儿子的前途，她愿意伤害自己。
占仲辰嘴角泛开苦涩的笑意。
他做了这件事，但并不觉得开心。
他记得自己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感受。噬心裂骨都不为过……如今，占仲谋体会到的不过是万分之一而已。可是，他能感受着他的感受，现在看来，难道不是一种讽刺吗？
这世间的事不过是一个圆。兜兜转转之间，他又回到了那个原点。依稀仿佛看到那个男孩，站在人生的路口，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
最爱他、最疼他的母亲走了，自小和父亲的关系便是很疏离，还有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的时候……这过往的一切，都像是电影一般存在他的脑海里，每次回放都让他心痛不已。
“heidi。”占仲辰接起来电，见是heidi打过来的电话，笑着说，“怎么了，你不是在家里带宝宝吗？”
heidi的声音听起来是中气十足的，她说：“我实在是家里待的快要发霉了，占总您就准许我回来上班吧？”
“你的先生同意了？”
“他？他同意最好，不同意，看我怎么收拾他！”heidi才不怕那位疼爱她到了极点的先生呢，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占仲辰笑着说：“你要是身体好全了，就赶紧回来。我这秘书的位置可一直为你留着。”
“那就谢谢占总了，我明天就回来上班。”heidi斗志昂扬。
占仲辰点了点头：“你的办公桌上，已经积压了厚厚的文件，做好心理准备。”
“那是自然，我的战斗力占总是有目共睹的。”
占仲辰笑着挂了电话。
他打开一份文件，是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
雅光和市府那边签订的合约作废了，这是那边的人给利百发过来的合约书。其中的利润，让了百分之五个点，不能不说是很大的让步了。公司内部，观望这件事的人太多，已经离职的人数很多，但还没有达到占仲辰的预期。
他打开另一份文件，看了一眼里面的名单。
上面，李礼尔的名字被重新写上去。
他看了一会，拨出内线，说：“让设计部的李露上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