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楼断(七)

  法航飞机穿梭在云间。
  阳光直射进来,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指将遮光板拉下,低低地叹了一声气。
  乘务员小姐走过来,在这位美妇人旁边的座位停下,她笑着说:“您需要点什么?”
  美妇人没有做声,反而是她身边的男人开口:“一杯温开水。”
  乘务员小姐看到男人英俊儒雅的脸庞,不由楞了楞,手忙脚乱之下去找架子上的开水,却打翻了一边的果汁盒子。
  “别急。”男人伸手扶起盒子,笑道,“你慢慢来。”他一双迷人的桃花眼,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乘务员小姐愈加不好意思。
  “行了,我不喝开水,你走吧。”美妇人突然睁开眼,对着乘务员说。
  那位乘务员小姐羞赧离开,就见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转过头,笑:“夏钟影小姐,你这是吃醋了吗?”
  那位美妇人伸手就揪住男人的耳朵:“你妈妈我吃你的醋,别想了。”她动了动手指,占仲谋从前面的黑色机车包里拿出一小袋子东西。
  夏钟影摸摸自己的脸,叹声道:“这飞机上的空气真是干燥。”
  “所以啊,您得赶紧做张面膜补补水。”占仲谋递上片状面膜,伸手将遮光板拉开一小条缝隙。
  云朵从机身旁边溜过,他看着就觉着舒心。
  “还有三个多小时才到,您再睡个美容觉。”
  “好,知道了。”夏钟影微笑,眼角绽开几条细纹。尽管多年细心保养,但岁月依旧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来接机的是侯亚文。
  他举着牌,站在外面,看着长长的走廊上走出来的人群。一眼望过去,便看到了那身长腿长的占仲谋。他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的竟然是极简单的黑色皮夹克外套和黑色的裤子。倒是他身边的女人更打眼些。波浪卷的发丝,配上暗红色的连衣裙,外套也是一件小皮甲,他马上招手:“夏阿姨!”
  “哟,这不是亚文嘛,真是好久不见了。”夏钟影摘下眼镜,抱了抱侯亚文,“都长那么高了。”
  “阿姨您可别跟我开玩笑,我这都多少年没长了。”他瞧了一眼占仲谋,他站在那里,手上推着车子,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是,是。”夏钟影笑道,“你是越来越帅了。”
  “这话我可爱听了。还是阿姨你知道我。”侯亚文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他们出去,“我既然来接机了,阿姨您就赏脸吃个饭吧,我都定好位子了。”
  夏钟影一派和气:“这怎么好意思呢?让你特地来接机已经很麻烦了。”
  “您觉得麻烦,占大哥可一点都不觉得。”
  “能过来接夏大美女,难道不是你的荣幸?”占仲谋只觉得他刚才看自己那眼透着些古怪,但自己的母亲就在身边,他并不好说些什么。
  “外面热,阿姨我给您带了伞。”
  “就几步路。”占仲谋笑道,但是自己家那位爱美的妈妈已经开始夸亚文周到了,占仲谋笑着看着他们俩在说话,好像他们才是母子似的。他想起,侯亚文家里也是有一位爱美的妈妈的,侯亚文对付起来,是那么的熟能生巧了。
  午饭约在私家餐馆。是以前他们偶尔会过来吃,但是吃了都赞不绝口的那家。
  他走进去,古朴的德式建筑,满院子种着的松树……如今正是盛夏,松树叶子碧绿碧绿的,阳光下,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夏钟影把伞收起来,走到楼上。
  她说很喜欢这里的菜,时而会问起侯亚文的情况,比如公司现在怎么样啊,有没有女朋友啊……侯亚文家里女性亲戚多,应对起来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而他的母亲,是擅长于从细节中洞察一切的,因此,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呷了一口茶,问:“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个好姑娘啊。”
  侯亚文的眼睛眯了眯,说:“阿姨您可别开我玩笑了,光是我姑姑我家阿姨介绍的女孩子,我得排到明年去才能把这时间表给安排过来。”
  “那也不差阿姨这一个是不是?”
  “妈妈,您就比给亚文添麻烦了,不然他下次可不出来见您了。”
  夏钟影微笑,说:“那我不说亚文,我就说你啊……”她又喝了口茶,开始讲起来。
  侯亚文笑的像只狐狸。
  这钟阿姨把话题引到这上面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想讲什么了。自己家的姑姑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还不是说他的那位表哥怎么怎么的……看着占仲谋头大的样子,他嘴角终于是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了。
  真希望他们还能如当初一般。
  ***
  krystal醒来的时候,正看到那位德国医生在给她检查腿部,她赶紧用德文说,等等。德国医生抬起头,说是宁先生让他来的,希望krystal小姐能够配合。
  他走过来,把旁边的灯盏打开。
  krystal只好说麻烦你了。
  她以为宁泽宇已经离开,没想到过了一会推门进来的人就是他。看到他,krystal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她记得,昨晚她是让他离开的……不过她也记得,自己最后是昏了过去。那样子的情况,宁泽宇不可能放任她一个人留在酒店。
  待德国医生检查完毕,宁泽宇才把手上的碗放到柜子上:“你先吃早餐,我和医生聊会。”
  krystal看着他放下手中的碗。碗里,是熬的糯糯的白米粥,上面放了点黑色的芝麻,看上去清淡可口。
  “宁泽宇,如果我有任何问题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抬起头,说。
  其实,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那场车祸会造成的后遗症不仅是失忆而已,很多身体的器官功能在那次车祸里受到了损伤,即便是恢复,都不可能回到最初。
  就说自己的右脚踝处,总是在下雨的天气隐隐作痛,那里有一道疤痕,从脚面一直延伸到脚底部,看上去那么的触目惊心。
  宁泽宇看着她,灯光下,她的脸犹如巴掌般大小,看着他的眼神透着几分无助。
  “我会的。”
  他弯下身子,替她拉了拉被子:“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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