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113如果能重来，我希望
深夜，医院。
暖暖和管家坐在检查室的门口，焦虑不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种惧意一点点的积累，几欲到爆发边缘的时候，检查室的大门打开了。
乔森被推了出来，手上扎着针管，面色惨白。
“医生，我先生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医院，给她很大的阴影，因为来医院总是情况不对，特别是乔森，那种恐惧已经成为了她的下意识，现在他躺在病床上，叫她怎么不怕？
主治医生看着红着眼圈的暖暖，摘下口罩，“乔森先生因为身体负荷超出了范围，体内机能一直在超额输出....”
油灯枯竭。
暖暖的脑中闪过这几个字的时候，身子僵硬的不像话，眼中的泪控制不住的唰唰往下掉落，“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
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不会有事的，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
“太太...”
管家见暖暖情绪失控，极力的抓着她，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种悲恸的事情，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
“太太，请您冷静。”医生的声音有些麻木，“剩下的时间，您好好陪乔森先生吧。”
言外之意，乔森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啊....”
暖暖失控的抱头痛哭，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走道上回荡，让人听了都觉得疼到心扉里面去。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残忍，为什么？
是不是拥有越多的人，却偏要失去？
惧意，一下子汹涌的袭来，暖暖双眼通红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瑟瑟发抖。
管家看着两眼空洞的暖暖，心里很难过。
“太太，先生还需要您的照顾，请您千万要保重好自己，小少爷也需要您，您千万不能倒下啊。”
小月亮。
暖暖又哭了，没有声音，没有哽咽，却比嚎啕大哭让人觉得悲伤。
那是一种最深的痛意，那种疼痛，已经不知道让她怎么开口了。
顶着踉跄的脚步，暖暖回了病房。
天微微亮的时候，乔森醒了。
看到暖暖红着双眼的时候，他心疼的抚了抚她的面庞，暖暖对他笑了笑，然后递水和药。
乔森却视而不见，目光幽远的看着窗外，声音里平静的不能在平静，“我在这里是不是很久了？”
“没有。”
乔森虚弱一笑，“暖暖，你知道吗，你不擅长撒谎，一旦撒谎就回答的特别快。”
暖暖咬着唇，静看着他，不语。
乔森抓着她的手，声音低缓而虚弱，“暖暖，其实我很害怕。”
“乔森...”暖暖声音哽咽，双眼含泪，“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给你找来最好的专家，乔森，你不会有事的，请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恩，为了你和小月亮，我不会有事的。”乔森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暖暖，我想喝水，给我倒好不好？”
“好。”
暖暖转身的那一刻，乔森的神色完全龟裂开来。
他的视线一片黑暗。
三秒之后，他变换了表情，“暖暖，加点糖，自然水太淡了。”
“好。”
对于乔森的要求，暖暖照做。
她调了蜂蜜，插上吸管送到乔森的嘴边。
“饿不饿，我叫管家送早餐上来。”
凌晨四点的时候，管家回去了，因为家里还有小月亮，她也不放心。
“暖暖，你先下楼吃点吧，等管家来了在陪我吃。”乔森喝了半杯水，但是却感觉不到甜味，“暖暖，你加了多少糖？”
“两勺蜂蜜，是淡了还是浓了？”
一杯水，加两勺蜂蜜，正常情况下，甜度应该是刚刚好。
“有点浓了，以后加一勺就好。”乔森说。
不知道为什么，暖暖觉得他有些异常，要说原因，她却是说不上来的。
按了服务铃，不出一分钟，护士来了。
“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先生，我下去买早餐就上来。”暖暖对护士说。
护士点点头。
临走前，暖暖对乔森说，“我很快就回来。”
“咳...”
乔森终于憋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护士见此，赶忙将他扶起来，“乔森先生，您还好吗？”
不好。
“麻烦叫医生过来，要快。”他气弱游虚的说。
护士再度按铃，医生很快就来。
“乔森先生...”开口的是主治医生。
乔森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声音尽量保持平静，“我还有多少时间。”
只有他知道，平静的声音下，身体是怎么样的颤粟，内心是如何的翻涌巨浪。
“可能三个月，可能两个星期，可能更少。”主治一声看着半躺的乔森，心里是疼的。
那是一种惋惜，惋惜天妒英才。
“我现在看不见，味觉也失灵，接着是不是会失聪？”乔森的声音依旧平静，薄被下的手却颤的厉害。
医生沉默了良久，道，“乔森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人体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一旦超出范围，要么像气球一样膨胀到爆炸，要么像一盏灯那样，慢慢耗尽里面的能量。
乔森奈希属于后者。
失明到失去味觉，说明他身体的某些功能已经开始停止了生命的运动，直到...
病房，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乔森罢罢手，示意医生和护士出去。
主治医生看到暖暖在门口的时候，愣了一下，暖暖红着眼睛摇头，示意医生不要说话，医生会意，直接走了过去。
这一刻，暖暖怕了，慌了。
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几乎让她忘记了不开心的事情，当现实被提起，那种血淋漓的残酷，让暖暖几乎招架不住。
越是想着，暖暖就哭的越厉害。
“妈咪，你怎么了？”
小月亮从管家的身上跳下来，一下子冲到了暖暖的旁边，“妈咪，是不是坏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小月亮，小月亮替星星消灭他。”
“小月亮...”
暖暖抱着小月亮失声痛哭。
小月亮似乎感受到了妈咪的悲伤，小眼睛也跟着红红的，“妈咪不哭，小月亮保护你...”
乔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门口，他看不到，但是听着哭声，他就觉得好痛。
“暖暖...”他哽咽的出声。
暖暖停止了哭泣，双眼红肿的看着他，“你怎么下来了，我没事，医生说哭可以排毒，我没事。”
乔森没说话，默默的转身。
暖暖，我该拿你怎么办？
日光，渐渐升起。
午饭的时候，暖暖喂着乔森又喂着小月亮吃饭，很忙。
一室安静，却又异常的压抑。
平常活泼好动话唠的小月亮，此刻也是安静乖巧的不得了。
他年纪小，却对气息很敏感。
饭后，乔森躺在c上。
良久，暖暖开口，“乔森，我们回金城吧，那里有很多名医，一定会治好你的。”
乔森却说，“暖暖，我有点困了。”
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
乔森再次醒来时，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何夕。
意外的是，他的眼睛又能看见了。
“暖暖，我想去楼顶看星星。”
“好。”
要去楼顶前，乔森却让暖暖特意给他收拾一番。
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了邋遢的胡渣子，白色衬衫加身，形象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上几分，对着镜子，他笑了笑。
“暖暖，你也换一身吧。”
“你想我穿哪一件？”
“白色的吧，你穿白色长裙最好看。”
暖暖穿好白色的长裙，带着乔森送的手表，又细细的编发，涂上口中，气色好了许多。
乔森坐在凳子上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暖暖走到他身边，他才渐渐清醒过来，“暖暖。”
“我在。”
医院的楼顶，空旷；风，舒爽。
两人坐在长椅上，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气氛安静。
风，轻轻的吹过来，暖暖却觉得冷。
“暖暖...”
乔森忽然开口，声音很低，那双眼睛却异常的璀璨，“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早一点认识你。”
没能参与她美好的年少岁月，是他的遗憾，遇到她，却成了他生命中的幸运。
“暖暖...”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穿着她的头发，然后在到眉眼，脸颊，目光里充满了深情与眷恋。
“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暖暖含泪点头，“你说的，我都答应。”
就算你说要摘星星，我也会想办法。
“就知道暖暖最好。”乔森笑了，容颜温柔，他亲着她的额头，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许久才开口，“如果时光一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啊。”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一直看着她。
温热的泪夺筐而出，嘴角是苦涩的味道。
“暖暖，如果我不在了，找个风和日丽的天把我的骨灰洒出去，也许，我会化成风，吹过你走过的地方，也许，我会化成雨，落在你身上，也许....”
暖暖泣不成声的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乔森笑了笑，“我这一生，背负太多，希望下一世能够轻松自在。”
暖暖擦着泪，“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能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我们是夫妻，一定是福缘最深厚的，乔森，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嫁给你。”
乔森动了动唇，想说话，却已经发不出声了。
暖暖，如果能重来，我希望没遇见过你。
那样，你就不会在没有我的岁月里，独自承受一切...
暖暖...
幡然滑下的手被暖暖及时接住，这一瞬，暖暖整个人一下子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