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楼的窗台，往楼下看去，一切都变得很远很远。闪着警灯的警车像一只白色的甲壳虫，被细小如蝼蚁的人群簇拥在中间，人们围成一个圈，把警车围在中间，密不透风。道路的交通被拥堵了，堵在路口的车辆暴躁地按动着喇叭，汇聚成一股巨大的音流，响声冲上云霄。
阴云将天空遮成灰色，好像要配合这一幕荒诞的剧目出演。
警察押着方骁钰从盛世的大楼走出来，黑色的圈顿时活了过来，疯狂地向前攒动。肉色的手臂向前伸着，递着黑色的话筒，警方费力地维持着秩序，护着方骁钰，把他送上警车。
随后，警鸣响起，警车开始移动，人群躲避着警车散去。停靠在路旁的车上了人，开动起来，黑漆漆的摄影机就像枪口一样从车里伸出来，追着警车去了。
方靖站在落地窗旁，看着警车渐渐远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宽敞的办公桌上坐下。
（
）
在短时间之内经历太多，他缓不过来。很想找个地方，宣泄一下自己压抑的情绪，哭也好、打一场拳也好。可那都对解决实际问题，没有任何的帮助。他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庇护者的位置，可惜在将要失去屋顶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又何尝不是被庇护的那个。
（
）
张开紧攥的拳，手心里静静地躺着那个方骁钰给的u盘。如今需要用到这种加密型u盘来装的，都是机密文件了。这里面是什么？方骁钰留的最后一手么？
**usb口，弹出了输入密码的框。
（
）
方靖输入方骁钰的生日，不对，显示密码还能输入两次。尝试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密码锁打开了。
里面是十几个录音资料。
方靖带上耳机，点开其中一个。一阵嘶嘶的电流声，随后是门开了的声音，有些遥远。同时人声响起，那是一个像大提琴一般低沉磁性的声音。这个声音方靖认识，是齐梓言。可以听出房间的主人在和客人寒暄。几个名字在耳边飘过，王总？黄总监？这是纯工集团的人？
越来越近，终于，几人似乎在录音设备附近的沙发坐下了。随后，录音戛然而止，显然是已经经过了剪辑，只留下了有用的内容，再次开始的谈话，内容进入正题，似乎是在谈论某公司的并购计划。方靖猛然回忆起2年前齐梓言的一次轰动全国的的投资决策。
（
）
当时他在国外，看了许多对齐梓言的采访，男人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地坐在镜头前，脸上带着轻松与不以为然，侃侃而谈自己如何发现了本洪公司这匹黑马。
可听完这段录音方靖才知道，他能买中本洪，压根就不是因为什么慧眼识珠，而是有内部消息。
连续听了好几个文件，都是类似的。结合最近几年华研的投资，不难发现其中牵扯到了金额高达上亿的投资项目。
内幕消息，对于风投公司来说，就如拉皮条对于传媒公司一样，算是一种潜规则。一个查一个准。没点内幕消息的风投公司，大概规模还小得称不上是公司。
然而，刑法第一百八十条第一款规定，在内幕信息敏感期内从事或者明示、暗示他人从事或者泄露内幕信息导致他人从事与该内幕信息有关的证券、期货交易，最高可判十年的有期徒刑。
清晰到这种程度的录音，应该是早就在华研里安插了暗线。如果华研不动盛世，大可一如往常，各行其道，各享其安。
一旦华研起了歪心思，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骁钰这个u盘，可以直接把齐梓言送进监狱了。
（
）
回过神来的方靖，发现自己已经把嘴唇给咬出血了，舌尖上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手心也全是冷汗，把耳机摘下来，丢在桌上。
他这才知道刚刚方骁钰话里的意思。是让他来选，让谁呆在监狱里，让父亲，还是让这个童年的玩伴、心底的白月光。
他还是做不到。
（
）
明明都是犯了法，齐梓言敢把方骁钰送进监狱，为什么他不可以。
（
）
他慌乱地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塞进旁边抽屉的最深处，好像要让自己永远也找不到似的。
走进洗漱室，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泼冷水，稍长的头发沾了水，贴在脸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感觉到有点头晕，大概是因为从上机到现在他都没有合过眼。
眼前闪过刚刚方骁钰被带走的画面，他又发疯了似的冲到抽屉前，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摊在地毯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塞进去的u盘了。
大概是惯性太大，把u盘带进了抽屉的夹缝里。
（
）
他又把手伸进细长的缝隙里掏，身子呈现出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缝隙里卡了尖锐的刀片，把他的手划伤了，尖锐的疼痛传来，随着血液的循环一突一突地跳动，他的手一顿，没有在意，又把手继续往底下伸，终于摸到了那个u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