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走

  世上最让人不甘的事是什么?
  是你原本可以。
  回想起曾经的种种,还有谭宗铭一次次叫她小红的神色,林红只觉得整颗心都紧在一起,里面全是悔恨和痛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彻底跌倒在地,手撑着地板,豆大的泪珠不断滴落。
  听见林红的哭声,沈冬至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好吧,刚才她的话确实有些刻薄,但谁叫她非要挑她最不喜欢的讲呢?
  她回身,走到林红面前蹲下,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需要吗?”
  林红撑在地上的手抓紧,身体的颤抖加剧,强忍着心头的痛楚接过了那张纸。
  “谢谢。”
  白色的纸张在林红的手里渐渐被握紧,终究是跟了谭宗铭多年的人,虽然这番话对她的打击很大,但她还是强撑着扶着沙发扶手起身,然后跌跌撞撞的跑进里面的卫生间。
  沈冬至也站起来,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等她。
  她听不到里面有哭声传来,但她知道林红一定不好受。
  事实确实是这样,林红一个人跌坐在浴室的地上,头靠着墙,捂着嘴,哭得歇斯底里。
  半个小时后,林红终于从里面出来。
  她已经补好了妆,衣服和头发也整理好了,全身上下除了通红的眼眶看不出异常。
  她坐到沈冬至对面,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声音略微有些嘶哑。
  “抱歉沈小姐,刚才是我失态了。”
  沈冬至放下茶杯:“没事。”
  “沈小姐,宗铭他知道这件事吗?”
  沈冬至摇头:“不知道。”
  林红并不惊讶,她点头。
  “沈小姐,其实我还有个不请之情。”
  沈冬至身子略微往后靠:“你说吧。”
  林红看着她的眼睛,两个女人对视,她礼貌的询问沈冬至。
  “沈小姐,你不止一个宗铭一个男人,对吗?”
  虽然是问句,但沈冬至已经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肯定。
  她没有回避:“是又怎么样?”
  林红摇头。
  “没什么,只是沈小姐,宗铭很早就失去了母亲,如果可以,你以后能不能多给他一些温柔?”
  ——连她没来得及也没有机会给出的那份一起。
  沈冬至当然懂她的意思。
  不可以,因为他不是我的神,她原本想这么说。
  但想了想,她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她点头:“好。”
  得到沈冬至的承诺,林红心头一松,她伸手拭去眼角刚滴下的泪水,然后将桌上的枪缓缓推回沈冬至面前。
  “沈小姐,您的枪,您放心,明天之前我会自己解决好的。”
  ——用枪自杀场面太过血腥,她希望化好妆体面些走,至少谭宗铭来给她收尸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美丽的她。
  沈冬至没有接枪,她站起身,双手抱臂,在原地转了两圈,看起来在思考什么。
  她走到林红面前,眼神探究。
  “林红,其实你更想帮宗铭坐牢对不对?”
  林红不由一愣。
  “沈小姐看出来了?”
  沈冬至点头,她是看出来了,但她有些不解。
  “为什么?明明坐牢的结果也是死。”
  林红脸上浮现出追忆的神色,声音也格外温柔。
  “沈小姐,其实当初你帮盛先生坐牢的时候,我从宗铭眼里看到了羡慕。”
  沈冬至懂了。本書來自于ЯòцSHцЩц(肉書屋)點ㄨyz 請到肉書屋閲讀本書
  她也更纠结了。
  她问林红:“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生气吗?”
  林红摇头:“不会,他星星梦会理解沈小姐的。”
  是啊,他不会生气。
  “但他会记得你一辈子。”
  林红又是一愣,随后嘴角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应该会吧。”
  他就是那么善良的人。
  沈冬至的神色越发纠结,如果此时谭宗铭在这,一定已经被她挠成了大花脸。
  都是这个老东西,老爱给她出难题,烦死了。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沈冬至咬住下唇,她转身,紧紧盯着林红的脸。
  “你走吧,我给你十分钟,趁我还没有反悔的时候走。”
  林红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色,她能看出来,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沈冬至不会想杀她,她要是走了,那谭宗铭的事情怎么办?
  沈冬至没有理会她的惊讶,她追问。
  “应该不用收拾东西吧,你们不应该早就准备好随时离开吗?”
  是,林红、谭宗铭、包括一起参与项目的人,都有一个想走就能立刻走的保险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红和沈冬至对视,林红凝视着沈冬至的脸,突然懂了她的心。
  ——她是怕谭宗铭难过。
  林红眼眶一热,她的嘴角勾起,眼泪却跟着落下。
  “沈小姐,你真的很爱宗铭,对吗?”
  沈冬至转过身去,没有回答。
  但林红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这就够了。
  擦去眼角的泪水,林红稳住心神,她从沙发上起身,然后走到那边的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保险箱里取出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她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回头看向沈冬至。
  沈冬至也看她。
  三秒后,林红推门离开。
  沈冬至回到窗前往下看,贺平已经将车开到楼下,并打开车门护着林红的头让她坐进后座。
  将车门关上,贺平小跑着回到驾驶位,林红抬头,透过车窗和沈冬至对视。
  她想老谭说得对,他的小姑娘真的有一颗很柔软的心。
  贺平打转方向盘离开。
  窗外绿叶晃动,阳光大片洒落,沈冬至看着车的背影消失,她拿出手机,打给关山海。
  爸,她下意识想这么叫。
  但她忍住了。
  “父亲,我把她放走了。”
  那头的关山海嘴角含笑,仿佛已经料到沈冬至会这么做。
  “好,爸爸知道了。”
  沈冬至嗯了一声,父女俩的对话到此结束。
  挂断电话,关山海将手机递给在旁边站着的齐非,然后握着拐杖叹气。
  “小齐,以前清漪跟我说儿女都是欠下的债,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
  齐非双手接过手机:“当然,夫人一向有远见。”
  说完齐非又补了一句:“您该换药了。”
  关山海笑着点头,看来这次得在中国多待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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