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青州城
  斑驳的城墙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这些手臂般粗细的黑藤蔓像是游动的蟒蛇一样移动着身体,随时待命,伺动出击。
  黑色藤蔓里偶尔闪过红褐色的光芒,若凑近看还能发现原来那些红褐色的光芒都是一颗颗血色眼珠发出的亮光。
  这些藤蔓监视着青州城内的疫情,阻挡着那些已经感染了恶诅的民众,离开这座硝烟四起的城池。
  城池的东隅,荷花池内,一具身体终于破水而出,这具身体被另一个少年的手臂抱着,正在往岸边游去。
  一个时辰前,纳兰西羽的携逃术不幸带上了江乐与陆尘,三个人在水里翻滚了几周,等江乐好不容易稳定住时,手里只握着纳兰细羽身上的半块破布,整个人还来不及反应,就撞上一头巨大的猴子脸怪物。
  那猴子脸怪物身型似猩猩,尾巴奇长,猛地见到江乐也一阵错愕,等反应过来,江乐已经游出十米,它一见如此,立刻摆了尾巴,上前抓捕,好美食一餐。
  猴子脸怪物在水中穿行,没提几个速就赶到了江乐的身边,伸出带鳍的手掌,化成铁爪准备解决江乐。手一出,就被一阵仙力打穿了手掌。
  江乐立刻补上一脚,踹在猴子脸怪物的脸上,冲向陆尘。水猴子见对方两人,还受了伤,立刻在水中咆哮。
  陆尘见状,立刻张开结界护住江乐。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啊?”江乐在泡沫般的结界里终于能够喘气说话。
  陆尘也未见过此类生物,摇摇头,他并不擅水中斗法,何况对方乃是凶兽,最好是逃离为上。
  他伸出手,想拉住江乐念诀御剑。水中突然水波翻涌,念出的诀才唤出长刀,就被用来抵挡水中突然砸过来的船锚。
  猴子脸怪物的咆哮唤来一群帮手,尤其是其中那只巨大的红色猴子脸怪物,竟然还握着一只船锚。
  刚刚的船锚应该就是这群水猴子所为,陆尘听过琅环楼的消息,称青州河道有妖兽,喜好食人,常常摧毁过往的船只,食人、掠夺船锚。
  江乐坐在圆形的泡沫结界类,指着那群猴子道:“太不要脸了,打架还敢叫帮手的嘛?”
  陆尘听了这话,嘴角微扬,手拉着江乐的手腕,道一句:“跑!”
  江乐还不没反应,就被陆尘拽着在水中穿行。举着船锚的大猴子龇牙咧嘴,对着江乐吼了一声,
  随即跟在身边的小猴子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冲向江乐。水猴子们御水而行,有几只赶在江乐他们之前,打算与后面的水猴子来一个包抄。
  可惜还未挡住陆尘,就被陆尘一个转弯弄傻了眼,陆尘想离开此处,向上游去,就见又一根船锚砸碎泡沫结界,砸在了一盘看好戏,就差鼓掌的江乐头上,好在泡沫结界有一定缓冲,降低了船锚的力道。
  陆尘一见,转身提刀砍掉妄图触碰江乐的水猴子,迎接住红色水猴子的船锚。
  几只小水猴子不敌陆尘的刀气,被割掉一些皮后,更加恼怒,嘴里的咆哮声不断。
  红色的水猴子经验老道,他提着巨大的船锚在水中搅动,让陆尘无法捏指念诀,又吩咐其他水猴子去袭击晕倒的江乐。
  陆尘虽有刀,但身边的江乐明显已经溺水,再不救治大约就要魂归冥界了。他不愿念战,甩出长刀,转身抱着江乐就跳进一个布置好的水中传送阵。
  他也知随意跳阵非上举,但此时不容耽误。等他抱着江乐上岸时,江乐早就昏迷不醒。
  陆尘见状,立刻使用母亲小时侯教他的救人之法,扳开江乐的口,贴合上冰冷的唇。
  他小时候听过母亲的话,还觉得天方夜谭,明明御水诀将身体中的水引到出不就好了。
  可是母亲再三叮嘱,若是在意的人一定要用她教的人工呼吸之法,他一向乖巧,自然听从她的话。
  江乐清醒时,就看见陆尘的侧脸,半透明的流苏上水滴未落,陆尘整个人如同芙蓉般清丽脱俗。
  “陆……”
  陆尘回神,扶起江乐道:“没事了,已经脱离险境了。”
  江乐的身上湿答答,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他这具身体本来就羸弱,在水里翻滚了那么久,还被船锚砸破结界的波动震晕在水中,最后不幸溺水。
  他欲哭无泪地望着天,想说一句:“怎么这么倒霉啊!”
  陆尘见江乐无事,便用洗尘诀打理了两个人,江乐的身体还很虚弱,只好将身上的夜色锦袍披在他身上,又将他背起,好去找寻出路。
  两个人在这间萧条的后花园里走了许久也没见到一个人,江乐有些奇怪道:“这家没人吗?我们弄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出来。”
  陆尘也觉得奇怪,他一偏头就看江乐的被冷的发白的唇,想起刚刚的触碰,有些羞涩和懊恼,怎么就信了母亲的话,根本没有用,最后还是用御水诀解决的。
  江乐见陆尘露出凝重的表情,以为这里情况很不好,他立刻抱紧陆尘,贴在陆尘的左耳边,问着:“你说这里是不是被废弃了啊!”
  他声音很小,热气全传到陆尘的耳里,热的陆尘的心跳乱了一拍,他从来未和任何人如此亲密过,偏了脸,面色更加红,道:“不会,池子旁边有上好的游船,还刚刚粉刷过。不过这里确实没有人。”
  两人绕着湖,顺着林荫小道通向主楼。此处宅院风格奢靡,到处都是符文组成的阵法,有些过于凶狠,多处廊院的屋檐上刻着万魂尽灭。这样非人道的阵法令陆尘眉头紧锁,
  江乐趴在陆尘的背后,不时打量着院宅,感觉比江家富饶多了,这么多符文阵法,还有刻在木质廊桥上的咒文。
  江乐指着一处,道:“这宅子怎么到处都是符文?难道是怕有什么凶邪进来?”
  陆尘的侧脸如朗月清风般美好,江乐只能见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吐出一句,道:“大概是怕屋子里的东西出来吧!”
  屋子里的东西?
  江乐一紧张抓皱了陆尘的衣服,道:“真的假的?那咱们还是快走吧!”
  陆尘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他在等陆尘醒来前,放出了一只讯蝶,蝴蝶飞了许久也没得到回应,多半还留在青州城内,无法飞出。
  青州城原本就是富饶之城,城主吕天启至白玉京修满百年后,立刻卸下责任赶赴青州,担任城主一职,传闻他此人在白玉京时,暴虐成性,喜仗势欺人,但因父亲乃是白玉京白虎门的仙君,才能留在三千府。
  不过,他执掌青州城后,青州变得更加富饶,商路四通八达。也因此,三千府本对此有微词的人,也销声匿迹。
  陆尘背着江乐,立于原地念决,却发现无法唤回长刀,甚至连感应也被切断。
  江乐被陆尘背在身后,之前的疲惫终于漫过了他,趴在背上闭上了眼睛,耳朵里不知道为何总有若有似无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
  他闭着眼,细细地听着那空灵的声音,听着它唱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首歌,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何人唱过。何况,这歌声如此美妙,听了更加令人神往。
  他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身下是软绵绵的床褥,耳边播放着他喜欢的歌声。
  只是额间的疼痛让他有点难受,他躺在软绵绵的床褥间,想去触碰额头的疼痛处,却发现自己无法抬起手。
  这种桎梏的感觉,越发难受。即使是软绵绵的床褥也不能弥补,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睁开了一双眼。可是面前灰蒙蒙的一片,他一个人站在亭台楼阁间。
  身边的有戏曲的声音,他顺着曲子穿过长长的走廊,隔着巨大的湖面,看见一堆人举着火把,嘴里念着:“嫁新娘喽!嫁新娘喽!”
  那群人从他的面前走过,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动作机械,在这群队伍的最后,有一座鲜花堆成的花轿,由十六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壮汉,用一根根用符文长棍抬着。
  这些壮汉的脸上带着黑色的面具,面具上面只留出眼睛的孔,画着狰狞的面目。花轿上正跪坐着一个人,她带着红纱头盖,身上穿着白色的纱裙。两个手臂都被金色的符文覆盖。
  江乐就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异常诡异的送嫁景象,全身毛骨悚然。可是他不仅不能离开,还被强迫跟着他们,一起举着莫名出现的火把,喊着:“新娘子,上花轿喽!”
  花轿送到了巨大的湖面,那群送嫁的路人自动排成两排,目送巨汉们用符文组合的麻绳,系在花轿的四周,另一端捆在自己的身上,巨汉中的前两人游在湖中,拽着花轿前进,后两人推着花轿,稳定方向。
  等花轿送至湖心,巨汉们卸下绳子,然后游回湖面。
  停在湖面上的花轿因为渗水,开始慢慢下沉。站在岸上的路人中,走出一名穿着花白长衫,红色头发的祭祀。他不知道给湖水里滴了什么液体,湖水变成了红褐色,巨大的漩涡出现在湖面,将花轿卷入湖中。
  岸上的人看见花轿消失时,这才露出笑颜,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江乐站在原地,难以置信。这不是在杀人吗?
  他站在那里,像个参与者,又像个陌生人。
  突然他开口问了句: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句话,像是暂停键一样,将面前还在庆幸的人们收拢了笑容,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江乐。
  人群中,那个红发祭祀的嘴咧开诡异的角度,笑着说:“因为,你就是下一个新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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