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２６章：落日原（五）
(正文)
鲜卑人以伤亡五千余人的代价扫平了汉军小山外围的工事，汉军步卒退回了小山脚下构筑的阵地。三万多鲜卑人一齐动手，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方圆十里内的壕沟尽数填平了。面对着整整齐齐的旷野，数万鲜卑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汉蛮子的花招层出不穷，还是这结结实实的旷野令人心安。
呜???鲜卑军中鼓角齐鸣，三万多鲜卑人潮水般退回去，迅速上马排好进攻队形。“攻击！”和连冷冷地下了命令。三万鲜卑骑兵怒吼着，挥舞着长刀向前冲去，进攻汉军步卒坚守的工事。就算你有两万汉军，可是我大鲜卑的箭雨也不是吃素的！汉军猬集在狭小的区域，正是鲜卑弓骑兵最好的靶子！
三万鲜卑骑兵操控着战马缓缓向汉军逼近，鲜卑人的角端弓射程只有两百五十步，他们必须尽量接近汉军才能造成重大的杀伤。“举盾！”负责第一层防御的是高顺，他冷静地下了命令。两千刀盾兵举起了一人高的巨盾，把自己和身后的弓弩手遮盖地严严实实。
汉军的防御一共四层，第四层只是一个木制的指挥台。第三层用来存放辎重和放置伤员，四周都是一人半高的高墙，仅有的一点儿水泥都用在了上面，每隔十步还有一个盛满水的大缸。这样的工事完全可以防御鲜卑人的进攻。第二层是骑兵，汉军仅剩的八千骑兵都在这里。这一层用木栅和矮墙筑成，还加了顶盖，足以保障人和马的安全。最后决胜靠的是骑兵，吕布和高顺在里面花了很多心血。第一层相对来说就简单了，矮墙、拒马加上壕沟，仅此而已。
三万鲜卑骑兵面前是最后一道矮墙，这道矮墙只有一尺高，距离汉军第一层工事只有两百步左右。说实话这点儿高度对骑兵来说是小菜一碟，鲜卑军中的号角声响起，这是冲锋的信号。鲜卑骑兵们要迅速地冲上前去，尽量把手里的箭矢射出去，然后拔出长刀冲锋！
随着此起彼伏的号角，三万鲜卑骑兵潮水般地冲了上去。金狼旗下，左屠耆王和连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这一次他把所有的骑兵都用上了，他自信汉军半个时辰内就会崩溃。没有一支军队能抵挡住大鲜卑三万骑兵的决死攻击！
第一个波次的三千鲜卑骑兵跃马扬刀冲了上了，他们大声喊着，跃马扬刀越过了两尺高的矮墙，顺利的落下，然后就消失在和连的视线里了。第二波次的三千鲜卑骑兵不明所以，催动着战马冲上去了，然后又消失了。第三个波次的三千鲜卑骑兵终于顺利的冲过了矮墙，大部分人都出现在了和连的视野里，接着是第四波、第五波???
第三波骑兵越过矮墙的时候才发现，马蹄下是一条两丈深三丈宽的壕沟，壕沟上铺着薄薄的木板，上面盖着一层浮土。木板和浮土支撑不了鲜卑骑兵连人带马的重量，这两拨五千多骑兵都落入了壕沟里，在里面跌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运气不好的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汉蛮子奸狡！前面有壕沟！”接着便是一声声的惨号。
“放箭！”高顺一声大吼。汉军万箭齐发，目标是壕沟中的鲜卑人，两百步正是汉军弓弩射击的最佳距离，壕沟中的鲜卑人正乱作一团，无法组织有效的还击。霎那间惨嚎声此起彼伏，壕沟中的鲜卑人一片片地倒下，两丈的深度使他们无法用弓矢还击，只能利用人和马尸体躲避汉军的弓矢。
和连心肝寸断两眼冒火，终于他还是冷静下来了。“停止冲锋！辎重兵上！就是用尸体堆也要给我堆出一条路来！”辎重兵们只得拎起木锹在弓骑兵的掩护下向前扑去。经过短暂的混乱后，左屠耆王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辎重兵们脱下身上的长袍，装满了泥土冲上去扔在壕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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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的箭矢立刻转换了目标，一片片箭云向鲜卑辎重兵袭来。鲜卑辎重兵一层层的倒下，又一层层的冲上来，壕沟中的千户、百户们得到了喘息之机，大声呵斥着部下，逼着他们用人和马的尸体填出一条路来。鲜卑人也明白此刻拼得就是速度，尽快从壕沟中爬出去才有活路。还活着的鲜卑人七手八脚地忙起来，冒着汉军的箭雨把马尸和人尸堆在一起，以便辎重兵在上面堆上沙包。至于匆忙之间有多少还没死去的重伤员被扔进尸堆，是没有人有兴趣计较的。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重伤员的唯一价值就是做路基。
仅仅一刻钟，壕沟就被填平了数十处，底下是人和马的尸体，上面是一包包的泥土。鲜红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不断的溅在泥土上，泥土立刻就被染成了褐红色。一些松散的尸堆中不时地伸出一只手，或是微微晃动一下，没有人去关注这些，每个人关心的是如何能尽快逃出去。只要死的不是我，一切又与我何干？
最后一道壕沟终于被填平了，鲜卑人付出了七八千的伤亡。鲜卑人正在和汉军对射，汉军的强弩射程占优，但是仅仅有四千弓弩手，鲜卑人则胜在人多，一时还是半斤八两的局面。望着尸山血海中浴血奋战的大鲜卑勇士，拔拔太平心中很是疑惑。这一仗竟然打成了这样？尸山血海的战斗已经有多年没打了，鲜卑人早已经习惯千里奔袭飘忽不定的战术，这样的硬仗早就不打了。
但是此时此刻，一支深入大鲜卑境内两千里之遥的汉军，竟然把鲜卑人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一向以智计无双英勇善战著称的左屠耆王和连，竟然被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莫非大鲜卑的好日子要完了吗？拔拔太平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想起了师尊、国师丘穆陵赫敏的那一句话??用国师的十年寿元换来的那句话：有飞将出，大鲜卑亡于和连！国师向来不妄语，看来此事是真！是不是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汉军和鲜卑的对射仍然在继续，但是强度下降了许多，两边不时有人中箭倒下，立刻就被拖下去。汉军的弓弩手已经伤亡了一多半，步卒中会步射的都变成了弓弩手。鲜卑人也不轻松，汉军的强弩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随着受伤的人不断被抬下去，双方的箭矢越来越稀疏，一刻钟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进攻！”和连下了命令，鲜卑人伤亡惨重，但是汉军的损失也不小。刚才那一番对射，汉军的伤亡也有四五千，这对仅仅两万人的汉军来说是巨大的损失。汉军的骑兵又在山上的第二层工事里，只要快速冲上山去，那几千汉骑就是活靶子！骑兵只有在运动中才能发挥战力，吕奉先枉称名将，竟然让骑兵躲在乌龟壳中，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面前的壕沟大半已经填平，在鲜卑骑兵和汉军之间，只有三四百步的距离。汉军的弓弩手也已经倒下了三分之二，汉军的骑兵龟缩在工事中，还有什么能阻挡大鲜卑勇士的马蹄？“大鲜卑的勇士们！冲啊！”“杀光汉蛮子！”“为死去的勇士们报仇！”鲜卑骑兵们呼啸着，胯下的战马不断加速，只要几个刹那，他们就会冲上小山，这些汉蛮子就会成为他们的刀下之鬼！从此以后，汉人将再也不敢踏上鲜卑草原半步！
小山上，指挥台上，臧旻和田晏面色凝重，目视前方，他们的脸上已然见汗。俩人都是百战宿将，如何不知道最后关头即将来到，胜败在此一举！吕使君用尽诡计，消耗了鲜卑人一万三四千的兵力，但是鲜卑人还有两万多骑兵，汉军步军已经折损了将近四千，大部分是弓弩手，没了强弓硬弩，用什么来抵御鲜卑人的进攻？一旦这两万骑兵冲上山来，等待他们的就是战败，那时只有自刎殉国了。
曹雍和阿黛尔却是神色如常，曹雍深知吕布必定有大杀器没有祭出，否则不会如此气定神闲。即使战败，以背嵬军和虎豹骑的精锐程度，保护众人杀出重围更是易如反掌，既然如此，又担心什么？好好看戏就是了。阿黛尔幼年领兵身经百战，早已见惯了生死，万一战败能逃则逃，逃不了就认命，慨然赴死好了。这拨人中，贾诩仍然像往日一样笑容可掬，他和吕布推演了半个时辰，为的就是这一刻！
其实，在二十里之外，还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一片战场，他就是南单于。昨日他率军逃脱后，回过神来一想，万一汉军胜了，他岂不会被判定为丢下友军逃走？虽然兵力上鲜卑人占优势，但是万一天佑大汉，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鲜卑人东倒西歪呢？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于是他略一思索，找了个安稳的地儿躲了起来。汉军打胜了，他就出来打打太平拳，鲜卑人胜了，他拔脚就跑。
收完鹰信，南单于一跃而起：“全军准备，等斥候的信号。一旦汉军有战败的迹象，立刻全军向南！昆仑神的子孙不能为汉军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