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棠梨却神色凝重“倒是未瞧出来,吴公子如此看的开,都病的这般重了,还不忘称赞大夫。”
  吴玖一听才清醒过来,他色归色,可自己的小命还是最要紧的,要是没了命,就算再倾国倾城的美人,没命受用,不也白搭吗。
  清醒过来,忙问“叶大夫说笑呢吧,您这还没号脉呢,怎就知小弟有病。”
  棠梨“吴公子并非医道中人,自是不知这里的门道,我们这一行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四诊,这望诊为首,号脉却排在最末,所谓望诊便是不用号脉只是看一眼就知病因病情,刚我自己观了观吴公子的气色,着实病的不轻。”
  棠梨一脸严肃,语气极为郑重,倒唬的吴玖越发没底,虽自己说是来看病的 ,可那是自己为了美少年打的幌子,谁知竟真有病。
  吴玖待要不信,可眼前这位的确是神医,不说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就是自己相识的一个哥们儿,也是言之凿凿,说他老娘多少年治不好的咳疾,这位一副药就好了,可见这位的神医之名不是混的,神医如此郑重其事的告知自己有病且极重,自己能不信吗。
  想到此,脸色都白了“那,那个叶神医您不是跟小弟开玩笑的吧,小弟这些日子虽饮宴多了些,酒吃的有些过,可没觉着哪儿不舒坦啊。”
  棠梨“若等感觉到哪儿不舒服了,这病就无治了。”
  吴玖脸又白了几分“这病会不会死人”
  棠梨点点头“暂时还不会危及生命,不过再耽搁下去就说不准了。”
  吴玖“那,叶神医您快给我治啊。”
  棠梨点头“那吴公子想行针还是吃药。”
  吴玖“行针快还是吃药快。”
  棠梨目光一闪“若论疗效自然是行针快些。”
  吴玖忙道“那行针,行针吧。”
  棠梨点点头“那吴公子坐好,待我行针。”说着从药箱里拿出针包,从针包侧面的小袋中取出一团银晃晃的东西,捏在手里一抖,屋里人才看清,竟是一根尺来长的银针。
  吴玖吓了的腿都软了“叶,叶神医,您,您不是要拿这个行针吧。”
  棠梨“吴公子之所以没有感觉,是因病隐在内,非此长针不可,如此长针却不能有丝毫偏差,公子莫动,若这针扎偏了,就算保住一条命也是痴捏呆傻。”话音未落,手上的长针从吴玖的胸前扎了进去,直接破衣而入,不过一瞬便进去了一半。
  吴玖吓的魂儿都差点儿没了,哪还敢动,僵直着身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棠梨手里的针失了准头,自己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吴玖这会儿都快吓死了,哪还顾得上色心,只是盯着自己胸前的哪根长针,琢磨着这么老长的一根扎进胸口,还不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扎透了啊。
  越想越怕,怕到极处忽觉下边一热,竟尿裤子了。
  第141章病入膏肓
  不知是不是刚在后山的精舍里吃多了茶, 吴公子这一泡尿的实在, 裤子湿了不算, 还顺着屁股下面的板凳滴滴答答的。
  棠梨是治病的大夫,只做不知, 余星阑也颇有涵养, 并无嘲笑讥讽之色, 可屋里打杂的小道士年纪小,并不城府, 一见这位吴公子刚才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谁知叶大夫这一针下去,竟吓得的尿了裤子, 真真可笑,撑不住笑出了声。
  小道士一笑,吴玖臊的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虽说丢了大人, 可那长针还在自己胸前扎着呢,不敢动,更不能发作,只得强忍着。
  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棠梨方起针出来道“好了。”
  吴玖虽恨不能立刻拔腿就走, 可到底怕自己的小命没了,忙道“叶神医一针, 我这病就好了”就算知道这位是神医, 可这扎一针就说好了, 怎么看都像蒙人的,更何况刚他可说自己这病极重,若不及早治疗恐有性命之忧,若不是他说的如此严重,自己又怎会让他行针,若不行针,自己也不会众目睽睽之下尿了裤子,今儿这丢脸的事要是传出去,往后自己还怎么混啊。那些平日里奉承自己的,就算冲着老爷子的面子不敢说三道四,可背后能不笑话自己吗。
  若是丢完人真治好了病也还罢了,若是被糊弄了,自己岂不成了岳州城的大笑话,想到此,看向棠梨“我这病不用吃药吗”
  棠梨却异常正经的摇摇头“尚不到服药的时候”
  吴玖愕然心道,这吃药还分时候不时候的有病就得吃,病好了自然就不用吃了“那个,叶大夫您这话,小弟有些不明,既小弟这病未好,如何不用吃药”
  棠梨“不是不用吃,是不到时候。”
  吴玖虽心下有些着恼,却不敢得罪棠梨,只得强忍着怒火问“那,怎么知道到了吃药的时候。”
  棠梨“吴公子可听说过病入膏肓这四个字。”
  吴玖一惊“听,听说过,就是说得了治不好的病,叶,叶大夫不是说的小弟吧,刚叶大夫不还说小弟这病有的治吗。”
  棠梨“疾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故此不可为,公子病症虽未到此不可治的地步,却也相去不远,若要治公子之病,需将深入膏肓之疾表发于外,方可用药,刚行针正因如此。”
  吴玖本就是个只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纨绔,其父虽是科举入仕,这小子却最厌读书真真的一肚子草包,被棠梨几句之乎者也说的头昏脑涨,半天才明白了大概,就是说刚那一针是为了表发自己内里的病症,待病表出来再行用药。
  虽心里有些不信,可这神医说的极认真详细,倒不像作假,又问了怎么个表发法儿,有何症状,棠梨一一说给了他,也由不得吴玖不信了。
  问底细了,就得下山回府,可裤,裆水涟涟的湿了一大片,这坐着多少还能遮掩些,一旦起来可就现眼了,更何况自己也得从老君观走出去,下山方能坐上马车回府,且不说这老君观里大大小小的道士,就算外头山道上也保不齐就有冒着雪来烧香的,自己这丢人的狼狈像可不能被人看见。
  坐着也就屋里这几个人看笑话,要是起身出去,可就不知丢多少人了,想到此,刚要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脸色颇有些尴尬。
  棠梨心里暗笑,却不动声色侧头望窗外看了看道“雪停了,余大夫不若你我出去走走。”
  余星阑自是知道棠梨的意思,他虽瞧不上仗势欺人的吴玖,到底庆福堂岳州的分号还得开下去 ,真得罪了知府大人,也是麻烦,庆福堂是药号也是买卖,做买卖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到底是庆福堂的少东家,虽心有不忿,到底跟着起身出去了。
  其他两个打杂的小道士也被灵飞叫出去扫雪,屋里只剩下吴玖的人,吴玖的好脸色再也撑不下去,呱嗒就掉了下来怒喝了一声“戳在哪儿做什么,还不给本少爷更衣。”
  吴玖丢了大人恼羞成怒,这一声喝骂声音极大,外头廊下的棠梨跟余星阑都听的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余星阑低声道“这吴玖心胸狭隘行事阴险,并无容人之量,叶大夫今日开罪了他,只怕来日会有麻烦。”说着顿了顿又道“他虽无官无职其父却是知府大人。”
  棠梨挑了挑眉“他来老君观本就是求医的,我是大夫,他来求医,我给他治病,有何麻烦”
  余星阑愣了愣“他有病”就算自己的医术远不如叶棠梨也能瞧得出吴玖除了酒色过度没什么别的症候,所以他一直认为棠梨刚说的什么病入膏肓的不治之症,纯属忽悠。
  难道自己看错了,吴玖真有病待要问清楚,棠梨却已出了院子,往客居去了,余星阑也只得作罢,虽吴玖不是个好东西,但这棠姑娘也并非没根底的,就凭她跟叶府的关系,就算吴玖过后回过味来,想来也不敢难为她。
  想到此,略放了些心,又想到刚才吴玖的狼狈像,忍不住笑了,还真是丢人,平日里吴玖仗着他爹的势力,在岳州城欺男霸女,可没少做坏事,为此还得了个小霸王的诨号,谁知这小霸王竟是个怂蛋,一针就吓尿了裤子,想想都好笑,难怪连色心都没了,蔫不出溜的跑了。
  却说吴玖从老君观回了岳州城,这一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回到府衙便让管家去找了十几个大夫,挨个给他诊脉。
  十几个大夫众口一词都说并无大症候,只是有些肾虚,开的药方都是补肾助阳的,吴玖却并不关注这些,一再问可还有别的病,例如什么重症绝症不治之症一类的。
  十几个大夫都摇头说没有,吴玖心下暗恼,果然上了那小子的当,不仅如此,回得府来寻管家扫听了一下,才知,那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叶府的少爷,叶府是有一位大少爷正在兵部当差,人始终在京里,根本就没来岳州,那小子是个冒牌货。
  不过吴玖虽恨那小子骗了自己,却也暗暗高兴,那小子生的着实俊俏,若不是叶府少爷,就好办了,等弄在手里还不由的自己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想到此,心里越发痒痒起来,心里正痒痒着忽又觉身上也跟着痒痒了起来,吴玖忍不住伸手挠了两下,谁知越挠越痒,先开头只是胸口痒痒,后来是肚子,接着是胳膊腿儿,等到半夜的时候,整个身上无一处不痒,忙唤丫头掌灯。
  待屋中灯火一亮,那丫头瞧清楚了忍不住惊呼一声“大公子您这身上”
  吴玖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不过半宿的功夫自己身上竟长满了红疙瘩,密密麻麻的,瞧着都瘆得慌。
  第142章深夜来访
  大公子房中一闹惊动了整个府衙, 吴知府两口子忙着披衣过来, 一见儿子满身满脸都是疙瘩, 因痒得难受便要去抓,抓破了弄得浑身血乎流烂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连个人样儿都没了, 尤其在灯下, 真如恶鬼一般。
  吴夫人几步过来“这,这是怎么了, 白日里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起了这么一身的疙瘩,别抓, 别抓,抓破了可就坏了。”
  吴知府直皱眉,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他这当爹的最是清楚, 因是吴家的独苗,自幼又养在母亲跟前儿宠溺着长起来的,自己也不是不想管,可一管老母亲就护着,别说打了就是说句重话儿, 母亲那边儿都是寻死觅活的,说自己想让吴家断子绝孙云云。
  几次过来, 自己也不好再插手, 待老母亲过世之后儿子也大了, 便自己这个爹想管也不顶用了,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只他不闯出太出格的祸事,便不作理会。
  心知儿子不是个正道的,素常专往花街柳巷里钻,这一身的疙瘩别是染上了什么脏病吧,想到此,不免恨声道“平日里不知好好读书做学问,天天跑出去拈花惹草,必是过了脏病家来。”
  吴玖到底是有些怕的,见父亲脸色不善,忙往他娘后面藏了藏,吴夫人心疼的不行,瞪了丈夫一眼“你这爹倒是亲的还是后的,儿子都病的这样了,不敢进让管家去找大夫治病,还一味的数落教训,你别张嘴闭嘴的嫌弃,也不想想真要是儿子有个好歹儿,你吴家可就断子绝孙了。”
  吴知府哼了一声“这么个混账东西死了倒干净,也省的脏了我吴家的门楣。”虽嘴里说的狠,却瞪了管家一眼“戳着做什么,没听见夫人的吩咐吗,还不去找大夫。”
  管家忙着去了 ,倒也省事,只把白天给公子看病的大夫再找回来便是,虽说半夜都睡了,可知府大人府上找大夫谁敢怠慢,不大会儿功夫就来了个齐全。
  这些大夫心里还纳闷呢,白天刚给大公子诊过脉,没病啊,怎么又来找大夫,莫非突发了什么急症这急症可不好治,治好了还罢,若万一治不好,运道差些,这吴公子一命呜呼了,知府大人膝下就这么一根儿独苗,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连他们赖以糊口的营生都得断送了。
  本就心中忐忑,待瞧见吴玖这一身血乎流烂的疙瘩,更是心都凉了半截,这是什么病
  吴知府见这些大夫来的倒是利落,可进了屋却都愣着没一个上前的,不禁有些恼,瞥了管家一眼,管家忙道“我说几位神医别愣着了,快瞧瞧我们家大公子这是什么病,是行针还是吃药,您几位倒是快着点儿啊。”
  有个花白胡子姓张的大夫平日里不大和人,便被推了出来“张大夫您资格老医术高,还是您老先给大公子瞧瞧吧,我等也跟着长长见识。”
  这位张大夫恨不能骂娘,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对我多尊敬,这时候一见势头不好,倒想起老子来了,明摆着就是让老子顶缸。
  虽说心里知道这些人都没按好心,可谁让他自己人缘差呢,被众人推出来顶缸也不敢推辞,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这近前底细一瞧,心里更没谱了,这是什么病啊,瞧着像是疹子,可这疙瘩又比疹子大,要说是水痘吧也不像,挠破了许多,血乎流烂的瞧着甚是恶心,仿似还能闻见一股恶臭,老张大夫强忍着才没捂鼻子。
  吴夫人却不乐意了“还不号脉,光用眼睛看能看出是什么病不成。”
  张大夫只得伸手搭在了吴玖的手腕子上,越号越纳闷,这脉不急不缓,不平不促,四平八稳的不像有病的啊,可吴公子这浑身都成烂桃了,若自己硬说没病,别说知府大人不信就是自己这儿都觉说不过去啊。
  若有病,脉上怎么瞧不出来呢,这老张大夫倒是也有心眼儿,号了一会儿做了个深沉的样子道“这脉上瞧着像是湿毒内蕴,表发而出,在下尚有些拿不准,不若让其他大夫再瞧瞧可有别的意见,若跟在下想的一样,也好彼此商量出个良方来,尽快治好大公子的病症。”
  张大夫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吴知府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其他大夫,那些大夫在心里把老张大夫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老家伙还真是不吃亏,轻飘飘两句话就把锅甩了回来。
  众大夫只能上前号脉,这一号脉又把老张大夫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这老家伙忒他娘坏了,这脉象四平八稳,哪像有病的,什么湿度内蕴表发而出,完全就是搪塞之语。
  吴知府等他们诊完了,咳嗽了一声问道“如何”
  众大夫只得道“回府台大人,从脉上看的确是湿毒内蕴表发而出。”
  吴知府“既知道是什么病,那就拟方子吧。”
  众大夫一听拟方子,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想出这风头,就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头风头没出,落个医治不利的罪名。
  吴知府看向那位张大夫“既是这位大夫先瞧出的病症,便由你开方子吧。”
  那张大夫一惊,心道这方子可不能开,他是大夫最知道这里的厉害,湿毒内蕴表发于外,不过是自己的搪塞之词,具体吴公子得的什么病,自己可没看出来,不知病症,不晓病因,如何能开方 ,这药不对症吃了可是会死人的。
  真把吴玖治死了,自己一家老小都别想活命了。
  想着汗都下来了“这,这方子还需斟酌。”
  吴知府脸色一沉“既知症候还斟酌什么,来人笔墨伺候。”
  不消片刻,便备下了笔墨,管家一摆手“张大夫请吧。”
  老张大夫再不想也没辙,只好抹着汗开了方子,颤颤巍巍的递给了管家,管家哼了一声,心道这老家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有胆子你再斟酌个试试,想着把方子双手捧给老爷过目。
  吴知府瞧了一遍,微微皱眉,就算他不通岐黄之术,好歹是科举出仕的读书人,是不会看病,可这方子的好坏高低还是能瞧出来的。
  这方子根本就是个太平方,所谓太平方就是病人吃下这样的方子治不好病也治不坏,既能保病人太平也能保大夫太平,故此叫太平方。
  吴知府暗骂一声庸医,到底身为知府大人,不好当面点破 ,却也不想让这些人好过,伸手递给管家“把这方子让这几位大夫瞧瞧,若都觉对症,便去抓药。”
  吴知府一句话屋里的气氛顿时僵了起来,那些大夫还当今儿终于脱了麻烦,哪想知府大人一句话又把他们装了进来。
  虽不想却不敢不接,方子拿在手里,真跟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般无二,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方子是怎么回事儿,唯今之计也只能众口一词说这方子对症了,若有异议,知府大人让开方子岂不轮到自己坐蜡。
  吴知府心里暗骂,这些庸医,生怕担了责任,过后自己发难,哪有半分医者济世救人胸怀,怪道都说大梁医道一门没落,就凭这些没有医德的庸医,不没落才怪。
  吴知府冷声让管家送客,根本不提诊金之事,就算提了,这些大夫又哪敢收,能全须全影儿的从府衙出来就是祖上积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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