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舅舅又没罚我抄孟子扣我月钱。”
  “明儿个让人找银铺给你打。”
  叶勉终于喜笑颜开,搂着叶璟的脖子紧了紧,“谢谢哥!”
  叶璟只轻轻“嗯”了一声,叶勉见他要睡了,便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刚想阖上眼就听叶璟说,“让人进来把烛火熄了。”
  叶勉没有动弹,叶璟等了片刻睁开眼睛看他,“怎么了?”
  叶勉支支吾吾道:“哥,能不灭烛火吗?我最近怕黑。”
  叶璟怔愣在那,“我在这里还会怕?”想了想又皱眉道:“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怎地都歇下了,厅堂还大亮着,这是因着怕黑?”
  叶勉有点难为情,吭叽了半天最后自暴自弃道:“之前没那么怕的,都怪那个荣南郡王,他整蛊我给我讲鬼新娘的故事,今天我偏又去了丞相府看昂清哥哥拜堂成亲......”
  “你素来不喜这些鬼神故事,不听便是,平日里那么机灵,怎地这点道理都不懂了。”
  叶勉气道:“我倒是不想听,可他把我摁在床上,我又逃不脱!”
  “床上?”叶璟半支起身子。
  叶勉点头气闷道:“那人一肚子坏水儿,还让下人把烛火全都带了出去,乌漆嘛黑的,他力气又大得很,抱着我,我根本挣不开。”
  叶璟睁大本已困得迷迷瞪瞪的双眼,眉宇间一丝锐气,“他抱着你?”
  说起这些,叶勉真的是有些委屈,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前发生的事都简单和叶璟学了一回,抱怨道:“之前就和你说,是庄珝那个家伙频频找我麻烦,偏你都不信我,只让我不要惹事。”
  叶璟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叶勉两回,问道:“那个庄珝今年可是有十四?”
  叶勉被他哥的眼神看的不太舒服,抚了抚胳膊点头道:“是比我大上一岁。”
  叶璟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更疼了些,过了好久才复又躺下,“睡吧,我让他日后离你远着些。”
  叶勉有些担心,“他那人脾气可不太好,哥你......”
  “无碍,”叶璟淡淡道,又亲自唤来外间守夜的丫鬟把烛火熄了。
  叶勉眼前一黑,刚想抱怨就被叶璟伸手搂了过去,伸手在他背后拍抚着,轻声哄道:“男子汉怎能怕黑,这毛病今日就要开始改,明儿个让五弟来宝丰院陪你睡上几日,你若仍是怕的厉害,再告诉我。”
  “哦,”叶勉乖乖答道。
  “有个东西看来还是要给你,”叶璟抬起叶勉的手腕。
  “嗯?”
  叶勉只觉手腕上一阵丝痒,随即被系上了什么东西,拿手摸了摸,是一股绳串,上面坠了两颗圆润的小珠子。
  “是五彩线,”叶璟轻笑,“你十岁之前端午都会带着的,还记得吗?”
  叶勉摸着绳子摇了摇头。
  “这个也叫五彩长命缕,有个驱邪避瘟保寿运的说法,本应该在早上日头未起之前给你带上,我却赶不及回来,如今你怕那些脏物怕的厉害,那也不讲究那许多了,你带着便是。”
  叶勉胸腔里一丝丝暖意上涌,手上摩挲着长命缕,嘴上却说:“一盒糯米粽子就回礼五根彩缕线,端华公子也太会做生意了些。”
  叶璟嗤道:“一盒公中厨房的糯米粽子被你提了七八嘴,金子打的粽子都骗回去了一串,还敢说我小气。”
  叶勉吃吃笑个不停,不服道:“我倒想去外头给你淘换些好的端午节礼,钱匣子都被你收了我又能如何?”
  叶璟困倦的很,懒得和他幼稚鬼头一样斗嘴,便只用力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让他安静。
  叶勉和叶璟别扭了这些日子,如今一朝打开心结,全身上下都熨帖如温水沁润,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困意上涌,闻着他哥颈间芝兰般的草木香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38章 天降大锅
  一夜无梦, 叶勉被丫鬟唤醒时,叶璟已经不在宝丰院, 宝荷一边手脚麻利地用薄荷叶给叶勉兑漱口水, 一边说道,“大少爷天还没亮就出府了,说是要进宫, 四少爷还睡得实呢,就没吵醒您。”
  叶勉趿着软鞋踢踢踏踏地进了耳间的净房,一边放着晨水一边撇嘴叨咕,“也不知道皇家给端华公子发了多少俸禄,这是要把人榨干了不成?”
  外面的宝雪听见动静, 抿嘴一笑凑趣道:“发多少俸禄,您去问老爷不正相宜?”
  叶勉一晒, 可不是, 户部正管着满朝文武百官的薪俸制定,就他爹那个偏心劲儿,亏得国库不是他管,不然他能给叶璟发个半壁江山。
  叶勉如今已改了在马车上用朝饭的习惯, 宝年使着两个二等丫鬟把厨房送来的早膳一一摆桌。
  牛乳粥,芙蓉蛋,虾肉炸饼,茉莉花珍糕, 并着几碟爽口小菜。
  宝荷这边正帮他吹着牛乳子粥,那边宝年领了两个眼生的丫鬟进了院子。
  宝雪见叶勉奇怪, 便解释道:“大少爷吩咐让五少爷在宝丰院住上一阵子,这两个是四姨娘打发来打点物事的。”
  两个丫鬟低眉顺眼地给叶勉恭恭敬敬地请了安,便被宝年领着去了内室,叶勉点了点头不甚在意,随意用了些东西便赶去了国子学。
  今儿午前是音律课,叶勉正团座在蒲团上,看着谱子,宫商角徵地在桐木琴上勾着琴弦,琴师并着两个助教踱步在学子间,依依指点。
  叶勉这边正停下来研究琴谱,一颗石子“啪”地一下打到他的手背上,叶勉疼地“嘶”了一声,随即立起眼睛刚想拍案而起,就见学屋门口,一颗脑袋鬼鬼祟祟地趴藏在门后,正朝他和李兆挤眉弄眼。
  叶勉和也正甩着手的李兆对视了一眼,纷纷举了出恭牌。
  门口那人是隔壁启德院的学生孟齐安,几人去了净房,叶勉推了那个孟齐安一把,“要死啊你!那么大个石子儿,你想废了老子的手不成?”
  李兆也横眉立眼地,“你今儿不给爷个像样的说法,爷一会儿去你们院连齐野一块儿打。”
  孟齐安急道:“齐野都出事了,你俩还惦记揍他!”
  叶勉和李兆齐齐一怔,“他出什么事了?”
  孟奇安:“今儿兵武监的几个武学生来学里送藏书和马匹,我们启德院正在校场上上骑射课,有个武学生不屑我们骑术,嘴里还说些那不干不净的,有个同在校场上课的坤字师兄便与那人起了冲突,掌教和他们院子都在拦着,哪想齐野这家伙上去就抽了那武学生一鞭子,还给抽脸上了。”
  叶勉倒吸一口冷气,忙追问,“后来呢?”
  孟齐安:“来的那几个武学生哪能罢休,就打了起来,可他们只有四个人,校场上我们可两个院子的人都在,就......”孟齐安轻咳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把那四人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后来行思阁来抓人,齐野和那个坤字师兄都被关进了诫室,四个武学生已经被各自府里抬回去医治了。”
  叶勉和李兆对视了一眼,咽了咽口水,暗道齐野这回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这兵武监和他们国子学本就是朝堂上武官、文官的前身,两边一直以来就不对付的很,武学生看不惯他们一副弱鸡模样满口只会之乎者也,这边却瞧不上武学生五大三粗只长拳头不长脑子。
  要说两边的交集大概也就是兵武监在初立之时,国子学的学子们抄了万册学书送去了兵武监的藏书楼充盈馆阁,而后兵武监每年都会派人去市面上搜罗些藏书并些上好马匹送至国子学,做些表面交情给上面看,而国子学也会在他们拜伏武仙尊之日,派人过去拜上一拜,共祈大文边疆稳固,再意思意思送些手抄书册,都是面子功夫罢了。
  别看朝上文官、武官政见不一,吵到脸上充血就互相扔靴子,他们国子学和兵武监的学生因不在一处授学,却没起过什么大冲突。
  这回兵武监派人来送藏书和马匹,国子学却将人家学生给群殴了,还是给抬出去的,这简直是把人脸面踩在泥里还跺了两脚,兵武监明着不找回场子,那些武学生私下里能放过他们?
  李兆显然知道事态严重,一脸急色,转头和叶勉说:“我去提督府找我舅舅,你一会儿和昂渊去行思阁看看他,让那小子消停些。”
  叶勉点头,“我和昂渊上次打架被关过一回诫室,如果直接被扔到那里倒不用担心,只会让他跪跪圣人像,并不会被惩戒受皮肉之苦,放心。”
  李兆匆匆离开,叶勉也赶紧回了启瑞院,在门口用小石子把魏昂渊给砸了出来。
  魏昂渊揉着额头一脸无语,和叶勉两人赶去行思阁。
  叶勉在这行思阁可是熟客,找了相识的训导司正,好磨歹磨地央着在诫室门口,看了一眼正臊眉耷眼跪在那里反省的齐野和那个带头惹事的坤字师兄。
  叶勉和魏昂渊见人无事便也放了心。
  齐野见了他俩一脸激动,“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跪好!不准讲话!”训导司正怒斥道。
  叶勉冲他使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好好跪着,别惹事就能快些出去,听话!”
  待叶勉和魏昂渊走后,一边跪着的坤字师兄吊儿郎当地冲齐野一扬下巴,呵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人不大,路子倒挺广,到了这诫室还能有人来看你。”
  齐野白了他一眼,“这算啥?咱哥俩要是有缘,以后一齐被关进大理寺重狱,你还能看到他来看我。”
  “......”
  叶勉几人午时在膳堂还没用完午膳,魏昂渊就被贾苑正给叫了过去,待他回到启瑞院学屋,说了贾苑正找他的用意,叶勉气得头发都快竖了起来。
  “我去找他!这个臭老头太欺负人了!”
  李兆不在,魏昂渊和阮云笙拦了两回都没拦住,叶勉气冲冲地跑去了教苑。
  贾苑正见他来了,愁得直揉额角,“又有何事?”
  叶勉气呼呼地反问回去,“我才要问您,您有事吗?启德院和坤碌院捅的篓子,做什么让我们启瑞院的人去填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天上降口锅也不该砸我们身上。”
  “混账!”贾苑正气的直吹胡子,“说得是些什么胡话,和师长讲话如此没有礼数!”
  贾苑正举起案上的戒尺,“我看你是又皮痒讨打了!”
  叶勉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气焰灭了三分,依旧气哼哼道:“那您倒说说,往年都是坤字师兄去兵武监拜伏武仙尊,送手抄书册,怎么今儿就偏偏专指了魏昂渊去?”
  贾苑正瞪了他一眼,又吩咐一边的训导去把门关上。
  “坐在那儿!”贾苑正指了指一边的楠木帽椅,又喝了口茶顺了顺气儿。
  叶勉十分乖觉地走过去,先给贾苑正添了杯新茶,才坐到椅子上。
  贾苑正看着他这副乖巧模样,哼笑了一声,恨道:“你也就敢来我这里闹妖,要是大祭酒在,看他会不会先把你捆了,再送你父亲那里去?”
  叶勉不见外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不服气道:“您先别拿大祭酒唬我,这事本就是学里办得不地道,还不行我们来问问不成?”
  贾苑正看着他叹了口气,徐徐道:“过两日我们就要派学生去兵武监拜武尊,这档口派哪个去不得被捉弄一番,那群武学生下手没轻没重,万一真干出那不过脑子的事,学里如何与人交代?”
  叶勉张大嘴巴,气道:“您明明知道这是不讨好的差事,还偏派魏昂渊去,难不成丞相府就好打发的不成?”叶勉小声嘟囔着,“上回我和昂渊打架,您还吓唬我,说魏丞会来揭我的皮,再来收拾您这把老骨头呢。”
  贾苑瞪了他一眼,“少给我胡说!”又看了看四周道:“不就是丞相府最不好打发,才让他去的吗?你倒当人人都与你一样,敢和他动手。”
  “可是......”
  “没什么可是!”贾苑正一拍桌子,“学里已经商议过了,让他去是最合适不过的,况且他自己都已经同意了,你还来搅合些什么?”
  叶勉转了转眼睛,以拳击掌,笑道:“我看有一人倒比他还合适。”
  “嗯?”
  “您派荣南郡王过去不正相宜?看看哪个敢放肆!”
  贾苑正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骂道:“我倒能指派上郡王?再说他去了是去拜武尊还是去砸场子的?你是嫌我们国子学和兵武监嫌隙还不够大不成?”
  叶勉斜眼看他,“您可真会欺负老实人。”
  “放......”贾苑正把后面那不雅的字生生地吞了回去,一拍桌子道:“你们哪个老实了?那魏昂渊刚在我这里讨走了多少好处。”
  贾苑正被叶勉气得索性站起来轰人,“去去去,离开我眼前,你回去问魏昂渊,让他把这些好处还回来,便不让他去了,他可点不点头?”
  叶勉一听不大对,连陪着笑脸问,“他与您讨什么好处了?”
  “回去问他去!”
  叶勉被贾苑正连轰带撵地赶了出去,在门口喊着,“不管讨了什么好处,他去我是不放心的,我得和他一道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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