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任
第135章 125调任
因唐末节度使之祸, 造成了五代十国几百年的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直到郭威篡了后汉, 成立了后周, 又经世宗柴荣, 才勉强稳住了局面。奈何柴荣年长的孩子皆被汉隐帝刘承祐所杀, 以至于病故时, 只留下一群年幼的孩子。其臣子赵匡胤对着郭威依样画葫芦, 也来了把篡位,建立了宋朝。这是华夏史上极为关键的转折点。对武将篡位有着浓郁阴影的宋朝,选择了拼死打压武将。从此军人脸上刺青, 与罪犯一个待遇。而各将领被迫醉心商路,朝廷又想方设法的削弱将兵战力,以至于出现了史上最为难堪的靖康耻。
及至陈朝, 虽吸取了宋朝过犹不及的教训, 武将地位稍有提升,然则皇家对武将的防备与恐惧并没有消失。前两代掌兵的勋贵死后, 文臣、太监监军开始变成常态。慢慢的, 武将地位越发低下, 至陈朝末年, 悍勇如孔彰, 也只落了个玩物的下场。
这段漫长的历史,是所有武将心头的噩梦。孔彰前半生的悲剧, 皆来自于此。他受制于管平波,勉强能忍。毕竟管平波待他尚算宽宏, 且十分尚武。然则, 朝堂博弈,从来是此消彼长。武将一步退,很可能就是将来的步步退。即便那时候他八成已经死了,但若他参与建立的王朝,再步陈朝后尘,他的徒子徒孙,要受文臣太监的节制和羞辱,那简直死不瞑目!
孔彰的眼中带火,直勾勾的盯着管平波,大有与她死磕到底的架势。管平波怔了半日,才想明白孔彰的火气从何而来,哂笑道:“你可真是……户部统领了供销社,怎能再让他们管拨款之事?该有多少军饷,自是要内阁做主。”
孔彰坚持道:“内阁是文臣的天下,陛下雄才大略,自是一言九鼎。但将来未必有陛下这般明君,被阁臣架空,并不稀奇。到那时,赫赫扬扬的虎贲军,便要扫入尘埃了么?”
侯玉凤与殿中的太监听的冷汗直冒,孔娘娘当真是什么都敢说!
管平波翻个白眼:“原先有人说武将都是直肠子,我还不服气。今日见了你,才知那人诚不我欺。你脑子就不知道转个弯?陈朝武将被文臣欺负,根子在哪?为何唐朝的武将,就不被文臣欺负?”
孔彰没好气的道:“唐朝就不分文武将。文臣提刀上马砍人,武将解甲入朝为相,他们没事欺负自己人作甚?”
管平波道:“所以归根结底,就是陈朝掌权的内阁没有武将,所以没有话语权嘛!”
孔彰点点头。
管平波一脸血的看着孔彰:“现内阁五人,方坚与白莲皆是武将出身,你这么爽快的把人开除武将队伍,不怕他们喊了旧部罩麻袋打你吗?”管平波没说的是,内阁其余三个人都是打酱油凑数的,现在纯粹就是武将说了算好么!文职的军人也是军人呐!人白莲刚在江南郡把海盗打的叫爸爸,你居然胆敢拿他们当文臣,仔细小美人方墨气的管你叫妈啊,大美人!
经管平波提醒,孔彰方想起如今内阁的局势,顿生窘迫。
侯玉凤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觉好像君臣达成了共识,心里立刻拔凉拔凉的。没有孔彰的据理力争,她怎么办啊?
管平波笑道:“再则,供销社是一个系统,既然要剥离军队,放到户部,那便不是简单的挪过来。总要设置相应的衙门,才好理事。将来不止内陆,还有海运、海关。比原先简单粗暴的供销社复杂百倍,我便是不担心战兵的战力,都督府下的后勤部,你管的来么?”
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孔彰被噎个半死,王八蛋能不能别每次都拿钱戳他肺管子!?后勤部能源源不断的提供银钱,乃管平波当年打下的底子。让他萧规曹随没问题,然则若并入了海贸,他真未必有能耐吃下。何况管平波极重后勤,自来后勤与战兵关系最为疏远。前后两任部长皆为女子,正是因为女子存世不易,唯有管平波,才能保她们的富贵安康。毕竟男人只要有本事,哪朝哪代都有可能出头,然女子离了梁朝,再是聪明绝顶才华横溢,终究只能做内宅妇人。这些已经习惯了呼风唤雨的女人,就如在梁朝享受崇高敬意的战兵一般,岂肯受那鸟气。因此,为了自身利益,绝无背叛的可能。
那么只忠于管平波的后勤,必然对他孔彰的指令消极抵抗。如此一来,便是他有陶令公之才,恐怕也应付不了纷繁复杂的海陆贸易,何况他还没有。故,明面上放在都督府下的后勤,实际上还是属于朝廷,而非都督府。管平波把供销社并入户部,相当于左手倒右手,怪道如此大事,她竟敢不与众人商议,直喇喇的说出来。
郁闷的瞪了眼肠子有十八道弯的管平波,孔彰彻底闭嘴了。
管平波早活成了精,她能电光火石间猜到孔彰在担心什么,自然也能看明白侯玉凤脸上的细微表情。侯玉凤一直是极有野心的,可以说石竹系能成为军中最大的一股力量,跟她不停的串联中下层军官有着直接的联系。说实话,管平波欣赏她的拼劲,却是不大喜欢她的钻营。可是用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方方面面都合她心意的陆观颐,还能英年早逝了呢,找谁说理去。遂,她早想的明白,下属么,只能看优点,缺点不大过分没踩底线的,便当做浮云吧。不过军中虽无法避免派系,却也不宜尾大不掉。于是,管平波想了想,道:“后勤最为繁杂的,当属供销社,户部现有的人未必接的下。索性玉凤你入户部,把军中后勤交给紫鹃吧。”
侯玉凤瞠目结舌:“那……呃……户部原先的人呢?”入户部哪个岗位,您老倒是说个明白啊!
管平波淡淡的道:“户部尚书陈寿春年纪老迈,念他数年兢兢业业,赐其荣禄大夫,致仕吧。”
侯玉凤:“……”太.祖就是太.祖,正二品的尚书说撸就撸,都不带跟吏部内阁打声招呼的,服!
太.祖都是鲜血淋漓中杀出来的威望,陈寿春莫名其妙被致了仕,也没敢吱声。六部尚书皆是楚朝旧臣,底下的官员正在慢慢的替换,撤到尚书是早晚的事。几位旧臣心里都有准备,见陈寿春还捞了个荣禄大夫,那便还能领点俸禄奖金,多少有些安慰。一朝天子一朝臣,不退又如何呢?
管平波有令,陈寿春五味陈杂的跟侯玉凤做着交接。侯玉凤猛的从后勤部长跳到户部尚书,虽是平级调动,然供销社没丢,将来还要添海运,简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爽到飞起。
自来官场有人欢喜便有人愁。陈寿春被告老,郑志广心里尤其不是滋味。管平波做皇后的时候,他是最先站的山头。不想她做了皇帝,立刻翻脸不认人,混的还不如两面三刀的林望舒体面,积了一肚子怨气,却不能付之于口。冠冕堂皇的说,雷霆雨露皆君恩,怨望便是不忠;实在点来讲,这狗日的女皇手里的兵太强,不想死的话最好别蹦跶。郑志广数次表忠心,想再入一次女皇的眼,奈何管平波不知为何,对他们儒家门生百般看不顺眼,几度出言嘲讽,好似她自己不是读书人生的一样。而今陈寿春被赶出朝堂,焉知下一个不是他?郑家本就没落,只有他留在官场,当真损失不起,只把他急的几日没睡好。
这日,郑志广下了衙回到家中。小妾刘氏赶上来服侍,顺嘴便道:“今日宫里的张太监来我们家问话。”
郑志广皱眉道:“哪个张太监?”
刘氏道:“我也不知道,穿着六品服色,想是个副统管太监。人挺和气的,没别的事,就是问我们大姐许了人没有。 ”
刘氏说的大姐,正是先窦宏朗的郑荣妃。窦宏朗被杀后,女眷皆发还娘家,原宫中的用度折做嫁妆,令其自行婚配。然当日窦宏朗选妃,皆选了世家大族之女。纵然豪强被管平波打压,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体面总是有的,故窦宏朗的妃子皆养在家中,不曾婚配。
原也没什么,此时的女儿终身,皆家族长辈说了算,便是皇帝,除非选秀,否则等闲不会插手臣下的婚事。书上戏上说的皇帝赐婚,通常都是两家子看对了眼,请皇帝赏个脸面罢了。谁料管平波呼喇巴的来问婚事,若不是管平波为女皇,郑志广都要怀疑是她看上了自家孙女了。
皇帝特特派了太监来问,便不是小事。郑志广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换了便服,直往林望舒家去了。楚朝的旧臣,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秋后的蚂蚱,此前不对付的两个人,如今倒是平和了许多。林望舒听明来意,便陷入了沉思。
管平波不是个事必躬亲的皇帝,很多时候她更乐于制定规则,让臣下在她的规则里游走。恭维的说,能称得上垂拱而治了。她自家亲侄女的婚事都懒得理会,更不会关心别人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嫁人。林望舒想了半日,才惊觉:“他的妃子都没嫁!?”
他自然指的是窦宏朗了,郑志广满脸莫名:“我们田产虽没了,浮财还在,既是做过妃子的女儿,谁家没口饭吃,何必行那小气事,坏了名节?”
林望舒叹口气道:“陛下不是让你们把闺女嫁了么?你当她的金口玉言是……”放屁呐!?
郑志广愕然,心里暗骂道:别人家嫁不嫁女儿,关她屁事啊!?
林望舒提醒道:“白阁老在江南郡平叛的时候,把贞节牌坊都推了,你们竟然还敢让年纪轻轻的女儿守寡在家……”
郑志广:“……”你自己改嫁了,还非逼的天下寡妇都改嫁不成?
林望舒摆摆手道:“赶紧寻个好人家,把女儿嫁出去吧。叫陛下再问一回,可就……”
郑志广快哭了:“我总不能随便寻个人家嫁了吧。她守寡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谁肯要?没得背上‘坏人节烈之志’的名声。”
林望舒心里暗骂道:名利名利,求名不为求名,而是为求利。本朝那“君子之风”算屁?管平波都恨不得一铲子挖了朱熹的坟了,你还讲究那个!要不是自家没有合适的子孙,当即就去聘个先妃子回来。表忠心要用行动表,你嘴上说有个卵用!
可惜旧臣们的确举步维艰,林望舒不好看着盟友沉船,出于大局考虑,直接给指了条明路:“朝中的勋贵泰半未婚,你何不与他们结亲?”
能混进中枢的,都不是笨人。郑志广实是叫习俗绕了进去。林望舒稍加提点,立刻打通了关窍。对林望舒郑重一揖到底,感谢他指教,忙告辞回家。
次日早朝,郑志广刻意落后几步,求得了个与管平波单独说话的机会。只见他扭扭捏捏,踌躇半日不曾开口,管平波忍不住道:“郑尚书有话不妨直说。”
郑志广好似才鼓起勇气道:“那个……臣……今日想来求亲……”
管平波眉头微微皱起,郑家想与甘临联姻?
郑志广老脸一红,接着道:“原不该女方开口,实我看着他好,才舌下老脸来求陛下。”
管平波问:“他是谁?”
郑志广拱手道:“臣以为端国公品行端正、有勇有谋,欲求他为长孙女婿,肯请陛下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