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派&军歌&训导
第66章分派
今日初见, 彼此都不熟悉, 不欲交浅言深, 不过是些没要紧的闲聊。窦宏朗那处更是只谈风月, 席间几个行院人家的妓.女作陪, 半句正经话也无。酒饮半酣, 长途跋涉的窦宏朗觉着浑身疲倦不堪, 遂与众人告辞。女眷处也就跟着散了。
次日,管平波换了家常衣裳,坐在厅中理事。一行百多个人, 吃饭穿衣件件不可轻忽。由此延伸出采买、厨房、针线、木工、园丁等工种,且尽数是年轻人,唯有平安泰安两对夫妻勉强算老仆。即便把人按在岗位上, 能否胜任, 能否服众,全是未知数。
管平波点了一回花名册, 觉得日常鸡零狗碎可暂缓一二, 安全是第一位的。遂使人请了谭元洲入内, 开门见山的道:“我既带了你出来, 在此地便有你的首尾。这么许多孩子, 拳脚功夫多是花架子,真遇上了山匪, 就是一盘菜。少不得你把他们训练出来,我们这三年方能安稳。”
谭元洲点头道:“奶奶说的是。我昨日便四处瞧了一回。云寨远比不得巴州, 城内十分狭小, 一处空地也无。城防松散不堪,百姓日常城内外的乱走。比起巴州差多矣。然即便是巴州城内,亦难有练兵之所。咱们家可是在城外岛上的。因此,我问崔县丞的长随打听了一二,闻得出城四五里,有一块空地,倒好习拳脚,只远了些。”
管平波撇嘴,当年她日常就是负重十公里,四五里算个蛋。问题是在这倒霉催的地头,她不敢把人全都拉走。倘或家中无人,必叫人钻空子,昨夜她可是好一番炫富来着。想了一回,便道:“习武要,家里亦要人看守。轮班不是不可,练习时间却短。依我说,暂时分作两队吧。”
谭元洲忙问:“如何分?”
管平波道:“原先跟着我的十个人依旧跟着我,此外再补给我十五人即可。余下的都归你吧。家中场院虽宽,我却要使狼筅,很是舞不开。如此,你带人留守家中,我带人往外头去练习。你看如何?”
谭元洲皱眉道:“不妥,万一遇上土匪,奶奶才二十几个人,只怕难挡。还是我带人出去吧。”
管平波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这样吧,我带的人皆要读书识字,二十几个人挤在屋中识字,你在院中教授,两不耽误。待我出门时,你择些好手陪着便罢了。也只辛苦你头三个月,三个月后再不怕的。”
谭元洲对最后一句不以为然,管平波的毛竹竿子虽狠,真打斗起来却未必有效。须知对战,不止是手段,还有沉稳。一群没见过血的毛孩子,见了刀枪先怂了一半,再见己方死上二人,便崩溃了。然家中院落的确装不下百来号人练习,看样子管平波也只出门半日,倒是照应的过来。遂爽快的点头答应了。
管平波又与谭元洲商议各自带队的训练时间。要知道百多号人,光凭着人伺候是不现实的。他们须得轮番做饭、挑水、劈柴,还有自己的衣裳鞋袜的修补,草鞋的编织等等。古时生产力低下,后勤的压力不得不转移到个人身上。不似后世,除了吃饭还须炊事班随行外,什么时候需要战士自己做鞋了?在古代便无法,训练量足够大的时候,一天编两双草鞋都只是基础而已。
幸亏管平波是个穿的,起码她搞出了轻便灵巧的缝纫机,在无需人挑灯夜战打补丁。此外还有洗衣机,衣物可统一处理,大大减轻了后勤的压力。此时不显,到将来千军万马时,那优势就大了!每个士兵平均每天能多睡一个小时,吊打敌军妥妥的。
说完后勤,管平波又说回分人的话题:“我这边无需彪形大汉,你只管挑好的,下剩的与我就行了。只一条,我不要笨的,不要不肯识字的。”
谭元洲提起识字,就想起管平波那神一般的牛顿定律,登时汗毛直立,忙道:“奶奶先挑!”
管平波便唤了雪雁来,道:“你去各处说一声,就说我们要分组,我要十五个人,愿意跟我识字习武的,便主动报名。本就识字的优先。”
雪雁应了,转身往后头传话。管平波又唤来平安道:“你比我们先来,想是左近有些什么都打探清楚了。你现就去铁铺子里,替我定八根枪头。两箱指头大的小尖刺。再使人去山上砍些老毛竹回来,同时命乡间做滕椅的人与我编些藤盾。三日之内尽数齐备,我正经要使的。”
平安挠挠头,问道:“奶奶要这些作甚?”
谭元洲道:“你哪那么多废话,奶奶说要你便去办。啰嗦什么!?”
平安很是怵着谭元洲,答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出去寻铁匠了。
管平波笑道:“我初当家,无甚威严呐!”
谭元洲抿了抿嘴,心中对窦宏朗生出了极大的不满。他被管平波讨要,便打上了二房的印记。此乃小事,作为窦向东的心腹,他真正忠于的唯有窦向东。既忠于窦向东,便一心替主家打算。管平波确有调兵之才,光看她昨日安排人入住,便知她心中自有沟壑。可从来新官上任,多有不服。休说管平波只是个妾,便是练竹亲来,也未必使得动这帮人。此刻急需窦宏朗帮衬,哪怕他一句话不说,只消坐在一旁,就能凭空生出三分威严。已近巳时,他竟还在睡觉。虽说昨夜醉酒,也太没有分寸了些。
深吸一口气,谭元洲劝道:“奶奶是个爽利性子,我们都知道。可对着老爷,也别太贤惠了。咱们如今不比在家里,横竖有老太爷老太太并大太太管事,等闲不用老爷操心。奶奶不知道,光昨天夜里,就有好些人探头探脑,看我们人多势众,方才罢了。此地不太平,我们还是谨慎为上。”
管平波面容一肃:“昨夜来的是什么人?”
谭元洲道:“不清楚,总之万别掉以轻心。老爷便无领兵之长才,往常也是管过铺子的,依我说家务且让老爷担起来。奶奶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谁家是妾当家呢?”
管平波点头表示同意,修生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封建时代对男人的要求。女人理应只是二把手,而非家务上做决断的那个。管平波自是能管,但她更看重练兵。远离了君山,自有平安与泰安做了管家,既是窦宏朗使惯了的人,她也懒怠收服。还有陆观颐,带她出来,可不是单为了避难的!
说了几句闲话,雪雁来报:“奶奶,他们吵嚷了一番,推举了十五个人出来,你看使得么?”
谭元洲目光一沉:“我去后头看看。”
管平波却笑道:“无妨,我正要乖巧听话的老实人。他们推举便推举,横竖来之前阿爷就选过一道,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既如此,不若重新调整一下宿舍,我的人住在一处,你的人住在一处,才方便训练的。”
谭元洲想了想道:“奶奶的人统共才二十几个,不若住在主楼下头,又方便又好照应。”
“是了!”管平波笑道,“我们一楼还有四间房,十八个男孩子占两间,七个女孩子占一间。还剩一间做我的书房。横竖老倌待客在前头,只在屋里睡觉,索性一并占了堂屋,充作他们的学堂。我们不用家里的场院,与你们分割开来,甚好。”
谭元洲笑道:“奶奶拿我们当洪水猛兽了。”
管平波无奈的道:“跟你的,与跟个小老婆的自是不同。最开始,少不得叫人笑话,我们总管不到那么细。可既是我的人,我便得护他周全。间隔了两边,倘或他们再来寻性滋事,奶奶我也不是善茬。你是领头的,我凡事都寻在你身上。我的人挨一下,我便打你三下,可听清楚了?”
谭元洲一凛,管平波抓大放小,果然老辣。如此,家里又要调整。彼时生活条件不好,不是人人都有床铺睡。窦家所提供的床铺,不过是两条板凳架块木板,有些甚至摇摇晃晃。重新调整居所,只消把板凳搬到主院,各自带上铺盖家伙算完。
管平波看着人搬家的时候,忽又想起一事。兔子的军队都是极讲究卫生的。哪怕长征那般辛苦,绝大多数人都带着牙缸牙杯与毛巾。牙缸好办,石竹亦盛产毛竹,各色的竹制品都有,轻便小巧成本低廉不易损坏,还可在上用朱砂写编号,随便就能在杂货铺买到合心意的。牙刷则自古以来有之,出土文物里甚至有许多用虎骨做柄。毛刷多以猪毛制成。牙粉则是盐或碳酸钙粉末。寻常人家是无法奢侈的用盐刷牙的,只好用碳酸钙制成的牙粉。东西都不算难得,只现在的老百姓生活不甚讲究,便是易得也不用。管平波不打算纵容这股懒风,清洁的生活带来的是疾病概率的下降。她训一个兵不容易,回头因细菌感染或蛀牙挂了,她岂不是亏死?
随便抓了个人打发出去买竹制牙缸,管平波又命紫鹃与雪雁翻出缝纫机,赶紧制出二十五份毛巾出来,她好一一派发的。收拾停当,已过了中午。上到二楼,发现窦宏朗已经起了,正倚在床头翻县志。管平波问道:“你吃了饭没有?”
窦宏朗道:“才妹妹下了面条,你呢?”
“我胡乱吃了个糍粑,”管平波说着就坐在床沿上抱怨,“家里的事也不管管,有你这般做老倌的么?”
窦宏朗笑着把管平波拖到床上,翻身压住,对她耳边吹了口气道:“你说老倌要如何做?”
管平波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我还有事。”
“什么事比我要紧?”窦宏朗伸手一扯衣带,“我就不信调.教不好你!”
管平波正欲抬脚踹人,忽听楼下一阵大笑,正是韦高义的声音。管平波身子一僵,看向窦宏朗的眼神全是尴尬。
窦宏朗没好气的道:“怎么回事?”
管平波干咳道:“那个,谭元洲把人安排在我们楼下住……”
窦宏朗:“……”妈的这夫妻生活还要不要过了!?你丫故意的吧?
管平波看着窦宏朗越来越黑的脸色,立刻倒打一耙:“谁要你不管事的!我怎么知道楼下说话楼上听得见!”
窦宏朗咬牙切齿的道:“你今晚跟我去睡外书房!”看我怎么收拾你!
管平波:“……”谭元洲,你喵的给我等着,我不弄死你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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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军歌
若是一本言情小说,霸道总裁对女主说:“看我怎么收拾你。”那是齁嗓子的甜。然而很遗憾管平波走错了片场,她一个冷感不幸启动了“女人你引起了我注意”的开关,被窦宏朗生生拽去了外书房,被好好的圈圈叉叉了一番。烦的她只想把果体的窦宏朗丢出门去。
管平波能理解窦宏朗,从小被女人围着转,直到踢到她个铁板,自然生出一股征服欲。尤其是她老人家病的七死八活,肌肉全给瘦没了,暂时没有了恐吓效果。偏偏做人小老婆,是真需要职业道德的,结果就是从来的路上到现在,被实实在在的睡了个够。终于从雏儿进化到了司机。然并卵,她依然对窦宏朗无感。管平波不由摸着下巴想,是窦宏朗技术太差了吧?是吧?是吧?
完成任务的管平波洗漱毕爬上床就睡了。小老婆的本职虽不至于难受,但相当无聊。她还是吃好睡好锻炼好,练兵是正经。窦宏朗看着身边睡死过去的人,梗的中午饭都差点吐出来。妈的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靠!
因谭元洲的乌龙建议,主楼彻底沦为了教学场所。毕竟窦宏朗虽挺喜欢丫头围观,但决计受不了一群汉子光明正大的听壁角,索性连铺盖带家伙彻底搬去了外书房。横竖他现身边只有管平波一个老婆,也暂时不想冒风险去外头买人,外书房的床尽够夫妻两个起居了。
云寨的内的铁匠只有一个,速度十分慢。管平波便先在主楼的堂屋里架起了块黑漆木板,用白垩当粉笔,开始教学。新来的学生从阿拉伯数字与中文数字学起,而韦高义等人则是摸底测试。拿长条凳当桌子,小板凳当凳子的第一批弟子们用纸包炭条在奋笔疾书。新来的则是愁眉苦脸的记着抽象的数字。
半个时辰后,管平波教完新人,把韦高义等人的卷子收了上来,当场批阅。因她病的时间有些长,加之船上不便,十个人里有七个不及格,勉强考到六十分的只有韦高义、潘志文与李玉娇。管平波脸沉如水,严肃看向弟子们,淡淡的道:“自己说吧,该怎么罚?”
七个孩子齐齐垂下头,皆不敢吱声。
管平波冷笑道:“怎么?敢偷懒,不敢认?我带出来的人全是孬种吗?”
石茂勋吞了吞口水,不及格的七个人,只有他是男孩子,总不能让女孩子顶在头里,艰难的站起身道:“我愿领十鞭。”
余下的人纷纷一抖,却也只得站起来附和。
管平波沉声道:“出去跪着。”
石茂勋一脸为难,院中人来人往,谭元洲的人且没开始训练,都在家中闲逛。在学堂里挨打,与在外头挨打,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悄悄瞄了瞄管平波的脸色,硬着头皮道:“师父,能别出去么……我愿多罚……”
管平波吐出两个字:“不能。”
石茂勋霎时涨红了脸,却是师命难违,垂着头出去了。余下的七个女孩子,也不得不跟出去,在院中排排跪好。果然就有人来瞧热闹,不多时竟围了好几个圈。谭元洲见状走来问道:“怎么了”
管平波把鞭子扔了过去,道:“考试不及格,一人十鞭,你替我打吧。”
谭元洲撇嘴道:“你怎么还拿着哄娃娃的鞭子,打下去油皮都不破的。家里马鞭尽有,你居然千里迢迢的把这玩意带来了。”
管平波笑道:“我跟你不同,我罚人一贯不伤人。你快打,打完我叫他们绑着沙袋绕城五圈,回来石茂勋二十个俯卧撑,女孩子一人六十个仰卧起坐。如何?”
石茂勋等人毛都炸了。管平波笑容一敛:“每日早起十里,是基本训练。倘或有训练不达标者,加练十里。你们不怕跑的,只管混!”
啪的一声,谭元洲鞭子挥下,石茂勋发出一声闷哼。谭元洲怒喝一声:“闭嘴!”
石茂勋立刻咬紧牙关,再不发出一点声音。一连七个人,谭元洲打的直翻白眼,他堂堂八大金刚之三,怎么就混到了教训小娃娃的地步!打完一扔鞭子,对着围观群众大吼一声:“看什么看?散了!”
群众一哄而散,管平波同时大喝一声:“立正!”
石茂勋从地上跳起,韦高义拿了沙袋来,一一分派。待绑好沙袋,一个个站的笔直。管平波趁机对十五个新兵蛋子道:“你们不用绑沙袋,跟着他们后头跑。”
十五个新人一个个张大了嘴,却是来不及反应,就被管平波扔出了堂屋。两坨队伍风格迥异,一队是石茂勋为首,虽然文化课不及格,但基本的规矩还是记得的,整整齐齐排了两队,踏着差不多的步伐,往外头跑去。后面的新兵蛋子则不然,慌忙学着前辈,也排了两队,但怎么看都跟狗啃了似的歪歪斜斜。管平波看着人出了门,自己也绑好了沙袋。她的沙袋乃特制,里头全是铁锭子,看起来小巧,实则很是沉重,比韦高义他们粗笨的沙袋凶残多了。
管平波蹬了蹬脚,在屋中轻跳了几下,适应了沙袋重量后,吩咐韦高义道:“等下有人送毛竹竿子过来,你们按照在巴州的样子改装了。记住,那个叫狼筅,可别再叫毛竹竿子了。”
韦高义傻傻的点点头,就见管平波一阵风的冲出去了。
不多时,管平波追上了石茂勋。余光瞥见左右,居民皆伸长了脖子看稀奇。石茂勋等人满面羞涩,管平波却毫不在意,大喝一声:“口号喊起来!调整呼吸,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石茂勋几个先前百般不情愿,跑着跑着,发现管平波十足淡定的喊着。喊了一阵停下,再过一会儿接着喊。稳定而有规律的喊声,安抚着几个人羞涩的心。世人没主意的占多数,所以总是习惯性的跟着坚定之人的步伐。元宵作为鼓手,对节奏最是敏感,不多时,轻轻的张嘴加入了管平波的口号声中。她张了嘴,石茂勋也不甘落后。管平波治下极重攀比,非攀富贵金银,而是荣耀。张四妹、曾云儿,一个跟着一个,声音逐渐洪亮起来,引得后面的新兵蛋子也迷迷糊糊的跟着乱七八糟的喊。
然而石茂勋等人是受过呼吸训练的,规律口号是为了调整混乱的呼吸,使跑步始终配合在步伐的节奏点上,也是提醒着他们纠正错误的姿势,用正确的肌肉发力。新兵从未受过科学的训练,绕城一圈时就开始有人掉队。管平波停下来,命新兵整合,在原地休息。又小跑着追上石茂勋,继续监督着他们跑。
云寨城墙全长两公里,跑到十公里得绕五圈,然而他们不能在城墙上跑,绕着街道的画估计也就七公里多一点。十公里,对前世的管平波是跑成了习惯,对受伤前的管平波亦不算难题。然而久病初愈又圈在船上一个月没锻炼的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比她更累的是石茂勋等人,跑到第三圈,呼吸就彻底乱了。管平波直把人带到了新兵休息的地方才停下,略略调整了呼吸,道:“把沙袋卸下。”
石茂勋等人如释重负的拆开沙袋,丢在地上,要新兵们看守。管平波亦解了装备,拢做一堆。而后,带着人继续跑。第四圈,女孩子们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管平波放慢了步伐,令她们尽力稳住呼吸,却依然支撑不住。终于,元宵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管平波叹了口气,停下来道:“我可是大病初愈的人呐!”
七个弟子心中狂发弹幕,谁特么要跟你个变态比!?管平波看着众弟子的表情,大概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心里骂教官实乃传统,嘴角勾起一抹笑,终于到了她挨骂的时候了,真爽!
几个人狼狈的喘着气,石茂勋哀求道:“师父,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且饶过我们一回吧!”
管平波见他们实在跑不动了,便道:“立正!”
几个人痛苦的站直。
管平波才道:“齐步走!”
几人心中狂喜,唉!?不用跑了?大魔头今日大发善心,太难得了!老老实实的排好队,迈着管平波简直看不下去的步伐,一径往回走。管平波痛苦的想,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帮熊孩子的齐步走训的不那么山寨啊!!
路过方才卸沙袋的地方,遇上的是十五个新兵崇拜的眼神!方才他们跑了一圈就要咽气了,结果这帮人居然跑了四圈!四圈呐!简直不是人!很有几个新兵且站不起来的,看着这帮家伙还能排着队走,着实钦佩不已。
原地略作修整,管平波带着一帮弟子回家。走着走着,总觉得少点什么。哦,对!唱歌!管平波兴头道:“我教你们唱首歌吧。”
石茂勋:“……”求别出幺蛾子。
管平波又道:“寻常学官话没趣,我们唱歌就用官话唱,可助你们尽快学会官话。”
元宵吐血的道:“师父,以后我们真的全部要说官话啊?”
管平波正色道:“当然,现我们都是窦家出来的,自可说巴州话。将来倘或有了别的兄弟,他们听不懂巴州话又如何?不独你们,妈妈且学呢。”
听闻肖金桃都在学,几个孩子立刻没了言语。
管平波清清嗓子道:“开始了!我教一句,你们跟一句。”
一阵洪亮的歌声忽然在尚算安静的街道上响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石茂勋觉得今天一日,脸皮新增了八尺,顿时就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了,跟着唱道:“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于是管平波就这么一路唱着歌,招摇过市。行到家门口,忽被一个女人拦住,用生硬的西南官话道:“你唱的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
管平波灿然一笑:“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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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训导
那女人打量了下管平波,换成另一种语言,说了一大串。待她说完,管平波用巴州话慢慢说道:“我听不懂。”
那女人唉了一声:“你是汉人呐?”
管平波点头:“嗯呐。”
女人惊奇的看了管平波一眼,然后飞奔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分明听见她用西南官话对前方喊道:“姐姐快来看啊,有个汉人会唱歌!”
管平波:“……”
没多久听前方有人回道:“听见了!难听死了!”
管平波:“……”
石茂勋强憋着笑,不敢露出来。管平波深呼吸,又深呼吸,对着前方比了个中指,苗女嗓子好了不起啊!我唱的难听,我声音大啊!哼!
气呼呼的回到家,韦高义迎了出来,立定,行了个抱拳礼:“师父,竹竿已经送到,正在改成狼筅。做长.枪的木棍业已送到,只等枪头了。”
管平波点点头,带着人走到主楼,石茂勋等人全趴在地上再不肯起来。管平波寻了个凳子坐下道:“之前我教你们用了狼筅,然则真正杀敌,只有狼筅是远远不够的。趁着这两日家伙不曾备齐,我先于你们讲讲阵法。石茂勋你们几个爬不起来就趴着听。”说完鄙视的道,“就比我小不到一岁,还是男孩子。”
不独石茂勋,连未受罚的韦高义几个都是一身冷汗,那什么,他们师父的确才十六……
石茂勋刚修炼的脸皮,权当没听见管平波的嘲讽,继续趴着。就听管平波道:“我们要习的阵法叫鸳鸯阵。”
人群里一阵哄笑,管平波木着脸,看着起哄的新人一言不发。良久,新人惊觉有异,一个个的低下了头。管平波才缓缓道:“没文化就是这么肤浅。”
全场:“……”
管平波接着道:“为何叫鸳鸯阵?盖因一组十二人,左右对称,恰似鸳鸯一般。十二人中,队长一人、盾牌手左右各一人,狼筅手左右各一人,长.枪手四人,短兵手二人,最末伙夫压阵。此阵变化多端,可拆为五行阵、大三才阵、小三才阵等等。最适合在丘陵、密林中作战。从巴州出发时,我已告知你们,石竹土匪众多,若不想死,我建议你们好生练习。我们年岁相仿,你们不愿短命,我更不愿。倘或有人不听指令的,即刻清出队伍,绝不容情。”
众人皆是一凛。
管平波顿了顿,才道:“你们总计二十五人,元宵为鼓手,余者分为两队,一队由韦高义任队长,二队由潘志文任队长。”
韦高义与潘志文齐齐应了声:“是!”
石茂勋眼睛一垂,他今日考输了,便失去机会了么?
管平波又干净利落的道:“李玉娇、张四妹、曾云儿入第一队;石茂勋、杨欣、魏迎春、祝芝蓉入第二队!”
几人纷纷应诺。
管平波再把新人拆成了两组,分别并入了两队。而后,管平波道:“每一个队,是一个整体。哪个队做好了有赏,哪个队有人不及格,全队连坐!”说着看向韦高义与潘志文,冷冷道,“队长惩罚翻倍。”
韦高义与潘志文齐齐:“……”
“今天就到此为止,晚间我画出阵型图,明日与你们细细分说。现在,所有人去雪雁那处领个人物品,每一个人,必须做到早起入睡刷牙洗脸、厕后饭前洗手,违者二十鞭,欢迎互相监督举报!好了,解散!”
韦高义与潘志文忙唤住自己的队员,令他们一个个排好队,去雪雁处领东西。两个队长又碰头商议,把屋子重新分配,按队居住。才将将调整好,陆观颐慢悠悠的来了,拿着白垩在架子上划了一条线,道:“所有的杯子,摆成一条直线。牙刷一律朝南,毛巾全部挂齐。我每日都来检查,歪一个扣一分,扣足十分……”陆观颐森然一笑,“全队城墙五圈,队长翻倍。”
韦高义登时泪流满面:“姑娘!你怎么也被师父带坏了!”
陆观颐道:“你们最好分清楚,闲来无事时,我是你们姑娘。待到训练时,我便是训导官。我虽不会揍你们,然则一分一毫,皆会报与你们师父知道,她要怎么罚你,我可就管不着了。”
韦高义陪笑道:“姑娘,物品那样摆,有甚意思?只别丢了便是。”
陆观颐耐心道:“你们虽是弟子,奶奶却拿你们当兵士看待。倘或杀敌有功,还会上报请求封赏。朝廷赏不赏我是不知道,横竖阿爷定要赏的。家里如今得脸的人,跟着咱们来的,谭元洲算一个,谭元洲常使的几个人勉强也算,余下的哪个不是家里困难的?”说着指着一个人道,“你叫罗康吧,我记得你。你都不是我们窦家人,那日招人的时候,只说家里过不得了,老子娘眼看着要饿死,自卖自身来的,是也不是?”
罗康是新兵中的一员,忙站起来道:“是。”
陆观颐又温言道:“除去最先的十个人不算,你们十五个人,乃家中最无根基的,方才被人‘推举’出来。你们一个个年轻气盛,就不觉得恼?”
罗康奓着胆子道:“他们欺负人。”
陆观颐笑笑:“就欺负你了,如何?”
罗康一噎。
“想要人看得起,想不被欺负,只管嘴上叫嚷是最无用的。”陆观颐道,“自己有了本事,不消开口,人家自高看你一眼。不说远的,便说你们师父,休说都是做妾的,便是三位太太,哪个病了,老太太一日去瞧三回的?哪个丢了条五六百两的白狐狸毛的斗篷,阿爷立刻赔她三套杂色,还百般怕她委屈,只说待日后有了白狐狸毛的再与她做的?奶奶的出身你们也都知道,二十两买进来的毛丫头,仗着生的好,比你们贵不了几个钱,何以她能穿裘皮,你们就只能穿布衣?”
一番话说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答话。
“你们知道什么叫当官么?”陆观颐勾起嘴角,“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们亲眼见的。当官有本事,吃香喝辣呼奴唤婢,好不潇洒。可你们谁看到他们头悬梁锥刺股的时候?如今,奶奶与你们机会,愿将一生所学皆授与你们,还有甚不知足?”
韦高义低声道:“没有不知足。”
陆观颐轻笑:“那我叫你们按着规矩摆杯子,你怎讲啰嗦?”
韦高义脸一红,道:“没必要么,一天训练那般累,谁还记得这等小事。”
陆观颐淡淡的道:“你们师父记得。”
韦高义:“……”
“你们要去看她房间么?”
韦高义头摇似了拨浪鼓,管平波是他们师父,更是姨奶奶呐!跑去姨奶奶房里乱逛,不是作死么。
陆观颐正色道:“一个军队,令行禁止、整齐划一,方能在战场上尽显本事。服从性、统一性,乃一切之根本。奶奶身手不好么?千军万马面前,又有何用?当日高大义等人不厉害么?何以败在你们手里?你们觉得,果然自己就比高大义强了?可要去跟谭元洲比划比划?”
一席话,大家不好驳斥,只得应了。陆观颐微微叹口气,起身回房。管平波正在屋里画图,见她进来,笑问:“如何?”
陆观颐道:“似口服心不服的模样。”
管平波笑出声来:“哪能那般容易口服心服的?道理不讲个成千上百遍,不把口水讲干嘴皮磨烂,都是不中用的。便是你讲了个死,他们依旧心里难服。唯有跟他们打持久战,耗到他们觉得累了为止。形成了习惯,渗进了骨髓,又该到与新人从新来过的时候了。娘娘,训导官可不好做呐!”老脸一红,政委!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发誓到下下辈子也绝对再不扎你小人!
陆观颐笑道:“我觉得挺好玩,比往日在家别苗头强。”
管平波却是收了笑:“从后日起,你亦随我出去训练。”
陆观颐怔了怔。
“你可知,他们受罚,我为何陪着他们跑?”管平波稍停顿了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心服口不服。我让你去画线,他们能引得你说一番道理。若是我去呢?”说着一挑眉,“怕是一百个不服,也不敢吱声。因为我什么都比他们强,强即天理,无可辩驳。”管平波语重心长的道,“嘴上花花谁都会,大道理、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话,谁都能讲。你若一味只会说不会做,他们照例拿你当个美人,嘴上不敢说,心里暗戳戳的调戏。说的更难听点,甚至会暗自意淫你脱了衣裳的样子。”
陆观颐呼吸一滞。
“世界是唯物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管平波平静的道,“男人是客观的,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想要他们不把你当粉头,就得彪悍到他们不敢招惹。狐假虎威者终究虚浮,你自己的本事,才能真正震撼人心。”
陆观颐呐呐道:“我打不过他们……”
管平波道:“那就在别的地方碾压过他们。”
“什么地方?”
“譬如毅力,譬如坚强。”管平波望向陆观颐,“你,敢去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