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无法修好(容容要加油盟主加更)

  陈劭面色沉冷,望也不望裴恕,绕开他,径直进得耳室。
  “父亲怎么来了?”陈滢这才得说话之机,行礼问道。
  陈劭往屋中扫一圈儿,神情稍霁,旋即又沉下脸:“我自是需得来的。”
  说话间,视线掠过床上尸身,清寒俊秀的脸上,骤然划过极浓的不虞:“我儿到此作甚?莫不是裴大人把你硬拉来的?”
  话音落地,微凉眼风如刀,向裴恕身上一掷。
  裴恕忙躬身,开口便要解释,不想陈滢抢前两步,将他挡在了身后。
  “是女儿自己要来的,不与小侯爷相干。小侯爷家里死了人,女儿想要查明这人的死因,所以就来了。”陈滢平静地道。
  或许,过于平静了些。
  言毕,她从容拂了拂衣袖,视线滑过钱天降的尸身,眸光冷凝:“好教父亲知晓,女儿不仅是陈家大姑娘,也是陛下御赐的神探。如今有人遇上疑难案子,我自不能放着不管,此乃女儿职责所在。父亲身为朝廷命官,想亦明白此间意味。”
  语气、神态、用字,无不清楚明白,却也无不疏离淡漠,全无女儿与父亲的天然亲近,唯合乎法度的礼仪。
  陈劭怔得一刹。
  而一刹后,他清俊的面上,便有一丝极淡的涩然。
  “好孩子,为父不是来阻你的,你……莫要着恼。”他温言道,举袖向额角拭了拭。
  陈滢这才注意到,他满头皆汗,显是匆匆赶来。
  那个瞬间,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骤然袭上心头,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陈劭应是才自官衙出来,这一身官袍便是最好的证明。
  陈滢忍不住打量着他。
  朱衣如血、华丽鲜艳。
  然而,这般耀目的颜色,渗进他眉眼间,却也只剩了孤寒,便如盛开在夜色中的彼岸花,分明美艳夺人,却又清寥冷冽,不与红尘牵连。
  莫名地,陈滢竟想起了李氏。
  现在她已然有点明白,何以李氏始终放不下、落不低、想不透。
  眼前这男人,充满了矛盾与神秘之感,既入世、又出世。清廓朗然是他、幽深难测是他、温润柔和,亦是他。
  于女人而言,这种魅力委实致命,一旦深陷,便难以自拔。
  想来,李氏便是如此的罢。
  不是她不想摆脱,而是早在其中,连呼吸的空气,亦是他。
  陈滢脑海中,现出了那张温柔的、满是母性关怀的脸。
  她下意识地微阖起眸,心下再是一叹。
  罢了,即便为了李氏,她也当表现得不这么锐利、不这么冷淡。
  即便在心底深处,陈滢明确地相信,他们的父女关系,可能永无修好的一日。但是,面子这种东西,也不能全然不顾。
  “父亲恕罪,女儿方才一时口不择言,让父亲担心了。”她屈膝行礼,起身后,自自然然行去一旁,让出了身后的裴恕。
  陈劭笑了笑。
  孤寂的,仿若不为世人所明的笑。
  “无妨的,是为父来得太急了。”他放下衣袖,转首四顾。
  这间空阔到无一处可看的房间,令他的神情越发缓和。
  看起来,女儿所言不虚,此行确为查案,并不涉于私。
  “然则案子可查明了么?”他问陈滢。
  陈滢点了点头,面上是恰到好处的遗憾:“查明了,这人失足落井,死于意外。”
  她又转向裴恕,神情没有分毫变化:“小侯爷,如果您要问我的意见,那么我以为,此案可以意外身亡结案。”
  “好,我知道了。”裴恕颔首,看向陈滢的眸光,温柔如暮春的微风:“在此还要多谢你援手,帮了我一个大忙。”
  在他二人说话时,陈劭正自看向床上尸身。
  或者不如说,他无处可以安放的视线,只能于此处稍停。
  女儿与未婚夫说话,他这个父亲,身虽在此,却不好多看。
  毕竟,人家说的是正事,前头又压着个元嘉帝。
  再退一步说,他们的婚事,亦是皇帝赐下的。某种程度而言,身为父亲的他,甚至不能对这个匪气十足、毫无读书人风骨的小侯爷,表现出太多厌弃。
  虽然以他本意,他是根本不满意这个女婿的。
  陈劭压了压眉峰。
  黑浸浸如墨的眉,即便作态,亦自俊逸,再有修鬓若裁、乌眸润泽,些微转盼,已是神采翩然。
  而他对此,却并不自知。
  反过来,这样的不知,又为他的行止,添几抹洒然从容。
  他负手立着,窗外光影投射而来,落在他身上,描出一个孤清的轮廓。而他的神情,则越发柔和。
  罢了,他在就旁边看着就好。算算时辰,那几位妈妈便是爬,这时候也该爬到了。
  便在他如此作想之际,李府后宅管事齐禄家的,并几个粗手大脚的婆子,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进了院儿。
  再过片时,寻真、知实并两个李家丫鬟,也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这倒并非她们腿脚太慢,而是陈劭先期抵达裴府,拿着官威硬闯进来。
  而她们这群仆役,还得先递了帖儿,再由裴家一位管事妈妈领着,方得来到此处,两下里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给老爷请安。”齐禄家的领着众人,当先行礼。
  一刹时,这间演武场般的院子里,倒有了几分后宅内院的人气儿。
  陈劭神情一定,摆了摆手:“都起罢。”
  众人起身,寻真、知实等四名丫鬟上前,将陈滢围随起来,寻真便道:“姑娘,婢子们带了几件大衫,姑娘瞧着要披哪件?”
  陈滢早便看见,四个丫鬟臂上,皆搭着一件大袖披衫,颜色各异。
  “老爷说了,济南不比京城,姑娘出门儿的时候,还是得按着女子的样儿来才成。”知实在旁轻声地道。
  陈劭倒未否认,点头的姿态亦极从容:“是我叫她们备下的,因不知你喜欢哪个,多带几件来,由得你挑。”
  他面上不自觉地带了笑,眸光温软,好似还有几分宠溺。
  陈滢微垂首,恍若未见。
  她其实也发现了,这几件披衫,皆为新裁。若所料不错,应是陈劭命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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