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魍魉幻梦
一朵朵宛若似真似幻的幽蓝莲花漂浮在空气中,让清玄明真道的一众人都不敢动弹,他们只能看着宜绻无声的煎熬。
直到半刻钟之后,幽蓝莲花才慢慢的消散在空气中,而让宜绻痛不欲生幽蓝火焰也慢慢的退去。
他苍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反抗,因为他知晓,以他现在的实力,绝无逃过的可能,更何况,逃避,也只能让这一段因果更为的繁复,以至于最后酿成死局。
在火焰彻底散去的那一刻,长离再一次伸出了手,在虚空中一点。
一道透明的,仿若从来不存在的火苗便从宜绻的心口处冒出,这是多年前长离给予宜绻的那一丝太微真焱所留下来的印记,毕竟,宜绻现在的这具肉身是由太微真焱重塑的。
在火焰离体的那一刻,宜绻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他那张美艳到尖锐的脸上也呈现出了一种轻松的姿态,让一旁的蘧华也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这样固然是失去了与大能的因果,却也让师祖少了一层束缚,总的来说,也并不全是坏事。
长离一身青色的常服,整个人如同空山雨雾,竹林幽风,透着一种淡漠,一种疏远,他抬起手,连着在空气中点了三下,那一缕被引出来的太微真焱的印记顿时颤了一下,然后重新化出形来,化作一朵幽蓝的莲花印记,落到了蘧华的眉心。
炽热的火焰印记落到了额头上,让蘧华眉心一热,然后又马上转化为极致的寒冷。一冷一热,交替而过,让蘧华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以至于宜绻等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再刚刚长离仅仅是收拾了他一番,而没有废他丝毫道行的时候,宜绻还在道尊者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可现在看到蘧华额头的火焰印记,他才明白,长离并非是心慈手软,而是他准备从别的地方讨回来。
蘧华恭敬一失礼,语气颇为好好奇的问长离:“尊者,这是?”
长离眉目淡淡,完全无法让人窥见他的所思所想,他道:“万千世界,诸般风景,诸多人物,本座总是想见一见,你既只悟了‘明真’,未悟‘清玄’,那本座倒是想要看一看,你能走出什么路来。在千百年后,是身死道消,是一如既往,还是直上青云。”
虽然口中说着好奇,可长离的神情却完全不似这么回事,或者说,哪怕他有好奇,这份好奇也不曾占据他几分注意力。
他道:“若你在千年后入了轮回,焱令也会消弭在天地间,若你千年后直上青云,焱令也能被你自己解决,总归,与你无甚大碍,当然,若你有本事将焱令化为己用,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本座也不会干涉。”
他说的轻巧,可蘧华唯有苦笑,这等同于被人在身上留了一个窥测的手段,而这手段还可以威胁到他的性命。
这焱令留在他眉心处,最靠近他眉心灵台,他修行有什么感悟,也能让焱令的主人隐隐知晓,而有朝一日长离想要取他性命,焱令也能出其不意的让他化作灰烬,而长离那句有朝一日将焱令化为己用,在这位祖宗在世的一日,他敢如此行事么?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后宜绻与蘧华也只能生生的受了,一行人无声无息的离开,唯有栖真子的师父还问了一句:“敢问尊者打算如何处置我那无知小徒?”
长离随意的回了一句:“本座有言,百年炼心之徒,他好好享受,过了这百年,他想要去何处,也与本座无关。”
享受?只怕受着受着栖真子就废了,可清玄道的人也无可奈何,只能精神上支持一下栖真子了。
这一行人离开狐域又恢复了热闹,唯有享受的欲生欲死的栖真子连一声惨嚎都发不出来,已经三十多年过去,狐域大大小小的狐狸都参与到了其中,就连几位狐域的长老都已下场,最近,随着长离的出关更有许多身经百战的狐狸出了关……
长离无暇顾及栖真子的美好生活,他再次闭了关。这一次引动太微镜,让他有些伤神,只不过这一次闭的并非是死关,随时都可以出关。
这一次闭关,又闭了五年。
五年,对于妖族而言,算不得长久。
这一日,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小狐狸突然跑到了狐域面前,向狐狸们求救,狐狸们将她带了进来,救治之后才询问了小狐狸受伤的理由。
原是小狐狸年纪轻轻,看多了人间的话本,对话本中温文深情的年轻公子十的向往,便怀揣着一颗追寻美好爱情的心,去人间猎艳。
结果她运气还真不错,一招就找到了一个风度翩翩还对她至死不渝的佳公子。
佳公子身娇体弱,生机微弱,小狐狸心疼不已,不止放出妖血,散尽妖力,还差点连内丹都陪了出去,到最后连一身狐狸皮都没保住,最后才知佳公子只是为了续命,他早知她是妖类,说穿以后还打算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将她整个狐狸剁碎了做下酒菜,她九死一生才逃了回来。
小狐狸明阿萝,无父无母,是一个不过两百岁的小妖。
长离到的时候,这个故事才刚刚讲完,一群年岁都不算大的小狐狸听到她的故事都留下了同情又愤慨的泪水,一张张化形还不算成功的狐狸脸都变为了原型,口中发出吱吱的声音。
好不容易化作人形的阿萝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无声的落着泪,她嘴唇咬得死紧,下嘴唇上一片嫣红。
长离问了一句:“那你今后想要如何?”
阿萝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衣青年,没认出他是什么人,却也为他的气场而怔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打算再问他一次,问清楚他为何要这样做,若这是他的本意,那我们便老死不相往来,今后我便随意的找个公狐狸结为伴侣,再也不踏入人间。”话越说越坚定,放入能从那斩钉截铁的话中窥见她的决心。
可落在长离耳中,却只让他觉得烦闷,这句话与却夭当年的话何其相似?
怎么他狐族的小小狐狸就如同被人下了药一样,一个个痴心无双?
都已经坐到了这一地步,还需要什么解释,哪怕解释的在动听,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妖丹伤了就是伤了,狐狸皮被扒了就是被扒了,所有的伤痛在经受的那一霎那就已经存在了,这岂是一个干巴巴的解释可以抹消掉的。
爱情就真能让人如此盲目,以至于让人忘却了他的本性?行走在这么多的世界,长离也见过许许多多的,真真假假的‘爱情’,他不否认这世上有这样的东西,却觉不愿让自己成为他的牺牲品。
为了爱情,迷失了自己的心智,放弃了自己的道,何其可怖?长离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所以,哪怕此时的他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可眼中却又冷漠了几分,让身受重伤的阿萝下意识的憷了几分。
她低头,委屈巴巴的啜泣了几声,在她看来,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相守,反而要与一个并不太那么喜欢的狐狸相伴,实在是太委屈了,这与人世间心有所爱,却又要娶妻的男子何其的相似?
长离见这一群小狐狸略带几分迷茫的看着自己,也不想多言,直接离开了。
直到感觉到他的气息彻底消散后,这群小狐狸才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他们吱吱吱吱的开口:“他是谁,好厉害的样子?”
“没见过。”
“感觉好可怕。”
“有点。”
“比你好看多了。”
“……!怎么可能!”
“你恼羞成怒了,看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用伤心,等你长大了……”
“长大怎么了?”
“长大了你就会发现,你比之前更丑了,更比不上人家了也就死心了。”
“……”
已经离开的长离听着这样一段对话倒是没觉得有趣,他又恢复了心如止水的模样。
至于阿萝的事,这与他何干?她自己找死,他又何必插手?至于说有人顺着阿萝这条线摸到狐域来,这世上还有敢轻易招惹狐域的人吗?
望着这一片安宁了许久的天地,长离的神情突然多了一分浅淡的厌倦。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外出看一看了,这片天地,远远不止这一个狐域大小,也不止一个妖域大小,天下四域,还有四域之外的蛮荒之地,都值得他去了一看。
既然已经又了这么个想法,他便干脆下了决定,直接将维系狐域狐族的几位长老叫来,吩咐了他们一些事。
为首的连盱长老一张娃娃脸看着还是没什么变化,只一头白发更长了,看着不像是狐域的狐狸,翻到像道门的老神仙。
面对长离的吩咐,他直接道:“族长请放心,狐族有我们打理必不会出什么差错。”
听到这话,长离就想起上一次有人来攻打狐族是,连盱所说的话,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让连盱背后冷汗直冒,这时,长离才慢慢的补充了一句:“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只需做一件事,将功折罪。”
望着这一群狐狸忐忑的脸,长离不紧不慢的说道:“去告知栖真子,何为狐族真正的本事。”
狐族真正的本事?那不就是魅惑吗?连盱可瘦一个正经的,渴望成仙的狐狸,听到长离的话,他大惊失色,连连保证绝对不出差错。
笑话,他就算要找道侣,也觉得不会找栖真子,他长的还没有自己好看,找他当道侣不是天天都要伤眼睛?
小小的告诫了一番这几个狐狸之后,长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临时补充了一句:“狐域的小狐狸们也渐渐的大了,不能再如同以往一般无甚见识,你们要好生培养才是。”
什么叫好生培养?说完这样一个很让狐狸困惑的要求之后,长离就消失了,让一众老狐狸愁白了皮毛。
而在离开之前,长离回望一片安宁的狐域,指间微动,一道清泠的镜光折射而出,笼罩在整个狐域,却又偏偏无声无息,没有让任何生灵察觉,而在镜光铸成的屏障中,还有一些似真似幻的火焰隐没在其中,将飘荡在这片空气中的晦气瞬间焚成虚无。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也不太在意狐域一连出了却夭与阿萝两名脑子不甚清楚的小狐狸,自己找死,怨不得他人,他才不愿插手免得坏了心情。
他又不是寺庙里的和尚,不愿普度众生。
至于狐域怎样,那看他们的造化,等他离去之后,因果也就断了,他们是生是死,也就全看他们自身了。
而在狐域之中,那一群出生还没多久,一直被父母居住在洞府中,连长离的面都没见过的小狐狸就迎来了一场噩梦。
连盱不知从何学来的手段,居然开始操.练起了这群小狐狸。
每天太阳未升起时起,群星高挂时还未休息,一天到头,不仅要练习术法,更要熟知狐族的历史,与千百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更兼之还要考核,让一众懒散惯了的小狐狸欲生欲死。
没办法,长离所说的要让小狐狸们长点见识实在是太笼统了,所以连盱只好学习人族学堂的手段,他省得等长离回来找他们的麻烦。
一时间,狐族的小狐狸们,惨叫连连,也不想着要怎么去勾引男人们的心了整天想着的就是该怎么度过考核,以至于让世间的风流传说都少了很多。
而他们对连盱也是万分的恼怒,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一出,让他们完全没有准备。
早知道他会使用这样的手段,他们就不会遵守族长的禁令,早早的逃出狐域,以至于现在遭罪。
而在外面天地逍遥快活的长离偶然间也能感觉到狐域一众大小狐狸的怨念,他神经微微的延伸,就能知晓到底发生了何等事,知晓事情的经过之后,他轻轻的一笑,带着几分兴味的笑意看上去有如江面上徐徐吹过的清风,透着一种安然,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做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