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漫天萤火
艳阳天。
卡卡西走在河边。
而阿银也跟在卡卡西的身后。
他们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阿银的要求。
昨天跟欢里的谈话，让阿银有了很大的感触。
在知道了欢里的想法之后，阿银也想知道，这个名为章史的人类在想什么。
而且……
他还有了未婚妻。
是放弃了这段原本就不该存在的感情，还是逼于无奈，回到了现实。
阿银想知道这个答案。
河边，章史先生仍然像昨天一样呆坐在河边。
“你好。”
卡卡西轻声开口，章史先生才回头看了过来。
“你是昨天的那个……”
“我叫旗木卡卡西。”
“原来是是旗木先生，你找我有事吗？”章史疑惑道。
“其实是我遇到了一个人，不，更为准确地说，是一个妖怪。所以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章史一愣，随即温柔地说道：“原来你遇见了她吗？”
声音之中，似乎还带有一丝的解脱和欣喜。
“你和她之间……是什么？”
“我和她吗？”
章史呢喃了一句，随即抬头望向了天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也或许在整理着头脑中的思绪。
过了几分钟之后，章史才缓缓说道：“既然你也能看见妖怪，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感受吧。”
章史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看得见妖怪的人，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存在。所以，我们总是有着难以言说的孤独。因为，我们不被理解。从前，我很讨厌妖怪，直到我遇见了她。”
“那是我人生中灰暗的时期，如今想来，就如同一场梦一样。那是夏天的一个晚上，我遇见了她。从此我和她就有了交集，而且越来越密切，最后，我喜欢上了她，但是直到我失去了看见妖怪的能力，我都没有告诉她。因为看不见她，所以我和她的联系，也逐渐断了。”
“你……后悔吗？”卡卡西问道。
“后悔什么？”
“后悔遇见了她。”
章史摇了摇头，说道：“为什么要后悔？我能遇见她，原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想要看看能不能再次见到她。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七年过去了，我还是看不见她。或许，我和她的缘分已经结束了吧。”
“你放下了吗？”
“放下和放不下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说放下，她就会在我的心中消失吗？不会的，她永远都会存在。或许有一天她会渐渐模糊，但是却永远不会消失。因为她存在过。”
存在过，便拥有痕迹，又怎么会轻易消逝。
卡卡西看着章史，他的双眸之中，尽是复杂的情感。
阿银则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狐狸面具之下，他的表情也没有人看见。
“听说你要结婚了。”卡卡西再次说道。
“是啊，原本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遇到喜欢的人了。直到我遇到了现在的未婚妻。她很温柔，也很包容。还有三天，便是我和她的婚礼了。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我该割舍了，那个人，还有那些回忆。这也是我对妻子的交待。”章史笑道。
章史笑得很甜蜜，那种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伪。
卡卡西知道，他放下了，但也没有放下。
只是，这或许是如今最好的结局。
人与妖，又岂是能够随随便便有牵扯的。
不可结缘，徒增烦恼。
如今这或许便是恶果吧。
只是有些事情便是如此，明知不能去做，但是却食髓知味。
两人一度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远处有一个女子走了过来，轻声呼唤道：“章史，该回家了。”
章史闻言，站了起来，朝着那女子招了招手，随即说道：“旗木先生，很高兴跟你交谈。我该走了。”
章史走了两步，回头朝卡卡西说道：“旗木先生，如果你还能见到她的话，替我向她说一句谢谢。”
说完，也没有等卡卡西回复，便离开了。
不远处，章史牵过那女子的手，逐渐远去。
卡卡西远远看去，那女子很美，笑起来很甜。
一看便知道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那就是章史先生的新娘吗？果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卡卡西轻声道。
一旁的阿银看着章史离去，说道：“看来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人终究还是会从伤痛中走出，开始新的生活。没有人会一直活在一段回忆里。”
“是啊，回忆再美好，也无法抵御岁月的侵蚀。毕竟人生的路，还是很长的。”
阿银点了点头，似乎有了某种决定。
“在想什么？”卡卡西好奇道。
“没什么。卡卡西先生，我想一个人走一会，可以吗？”
见状，卡卡西也没有反对，只是说道：“好，不过路上小心，记得早点回去。”
“嗯。”
阿银说完，转身离去。
卡卡西则是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总是有着这许许多多的无奈之处啊。
夜色渐渐笼罩天地。
卡卡西回到了家中。
欢里还在房间里，她站在窗户旁，静静地眺望远方。
她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听到身后的动静，欢里缓缓回过头。
“卡卡西先生，你回来啦。”
“嗯，欢里，今天没有出去吗？”
欢里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沉默。
不同于昨天，今天的欢里身上，更多了一分死寂。
卡卡西的心中也似乎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卡卡西先生，我的本体是萤火虫，虽然没有实体但是却可以变成萤火虫一次。”
卡卡西一愣，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更为强烈。
“你想做什么？那样做的话，你将会失去妖怪的身份，变成一只普通的萤火虫，很快便会死去！”
“我知道，即使如此我也无所谓。因为即使没有我，他也可以常保笑容了。那么，即使只有一次也好，哪怕是以萤火虫的外形，我想见他……”
说着，欢里的面具缓缓脱落，发出一道荧光，一张美丽的面庞显露在卡卡西的面前。
“这……”
卡卡西瞳孔一缩，似乎看到了惊人的事情。
那张脸……
跟她好像。
“卡卡西先生，感谢你这两天的照顾。”
一阵风吹过，欢里的身形消失无踪，只有一点荧光，朝着远处飞去。
“等一等！欢里！”
卡卡西想要阻止，但是已经太迟了。
“可恶，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明明还有别的方法。”
卡卡西低声说道，但是已经太迟了。
欢里舍弃了妖怪的形体，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哪怕是卡卡西也无能为力。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护送你去见章史先生了。”
卡卡西心中暗道，随即跟上了那荧光的身影。
某处。
章史和她的未婚妻正在河边散步。
两人有说有笑，似乎在谈论着什么高兴的事情。
一只萤火虫缓缓飞向了两人。
章史一愣，停了下来。
右手下意识地伸出，那萤火虫便停在了上面。
淡淡的荧光，照亮了他的眼眸。
“好漂亮。”
未婚妻惊喜道。
章史闻言露出了笑意，说道：“是啊，好漂亮，就像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章史猛地一惊。
而这个时候，萤火虫也从章史的手上飞起。
“再见了，章史。”
微微细语，在他的耳旁响起。
但是一转眼，似乎又是错觉。
“等一下！”
章史忍不住大叫道。
章史想要去追逐那萤火虫，但是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
一旁的树上，飞出了无数的萤火虫。
一时间，漫天的萤火星星点点。
微风吹动了发梢，似乎也吹走了那份涟漪。
……
我是妖怪，一只萤火虫的妖怪。
我没有名字，但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
他叫做章史。
他是人类，一个可以看见妖怪的人类。
他很温柔。
但是他讨厌妖怪。
也难怪，我曾经亲眼看到他因为看见妖怪，被其他人的孤立。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吧。
不知道为什么。
我对他产生了好奇。
忍不住地想要去靠近他。
但是我一直都在克制。
因为我知道，人和妖怪，是不能随便结缘的。
只是有一天，他哭着来到了河边。
我没有忍住。
于是，我和他认识了。
开始的时候，他很是冷淡。
不，或者说是傲娇也不为过。
虽然他表现出讨厌我的样子，但还是跟我交谈了。
一天是这样，两天也是这样。
我们就这样相处了一年。
那是很快乐的日子。
但是有一天，这一切都变了。
因为他失去了看见妖怪的能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是啊，妖力不强的人类，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
我本该想到的，但是为什么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这般难受。
果然，妖怪和人，不能随便结缘的啊。
只是那份爱意，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永远都没有机会告诉他了吗？
在那之后，他也会天天来到河边。
那是我们从前约会的地方。
他会大喊着他给我起的名字，会哭泣。
我很难过，我想陪着他。
但是哪怕我抱着他，也无法让他感觉到我的存在。
我和他，相隔咫尺，却如同天涯。
他失落的样子，我很难过。
他自言自语的样子，让我心疼。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他终于遇到了可以再次让他露出笑容的女孩。
那个女孩很美，也很温柔。
他接受了她。
我的心也松了口气，渐渐觉得宽慰。
当然，其中也有一种如同针扎一般的感觉。
但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已经得到了幸福。
只是……
只是我还没有想好给他什么礼物啊。
对了，我想好了。
从前我曾经答应过他，要让他看看漫天的萤火。
因为那是我认为最为美丽的风景。
那大概是我最后能够做的事情吧。
章史，希望你一直能够幸福下去。
……
我是章史。
我从小就能够看到妖怪。
那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因为它让我觉得孤独。
但是后来，我又喜欢上了这种能力。
因为我遇见了她。
那段孤寂的时光，是她一直陪着我。
她是妖怪，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可是……
我再也看不见她了。
我失去了看见妖怪的能力。
那个我原本痛恨不已的能力。
但是我还想见她，哪怕一次都好。
可是……
七年。
我等了整整七年。
那份思念……
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女孩。
她跟她……很像。
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格。
一时间，我甚至以为她回到了我的身边。
但是我知道，她不是她。
她是人类，不是妖怪。
她是妖怪，不是人类。
而我是人类，不是妖怪。
只是，她们好像……
时间是多么可怕的毒药。
我喜欢上了她。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她是妖怪，她是人类。
而且，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是替代品吗？
不，不是。
我知道，我爱她。
是我太执着，是我应该跟过去告别了吗？
那段应该告别的回忆。
那段或许本就是错误的开始。
但是，那份感情……
看着那漫天的萤火，我似乎又看到了她。
是你在对我告别吗？
萤……
那个属于我们的约定。
那个漫天萤火的夜晚。
我攥紧了旁边人的手，眼泪在眼睛里滚动。
对不起……
如果能够重来，或许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你。
如果能够重来，或许我会早一点告诉你，我爱你。
如果能够重来，或许我会紧紧抱着你。
如果能够重来，或许我们会有更多美好的回忆。
如果能够重来，或许我会更加珍惜。
如果能够重来……
时间又怎么可能重来！
萤……
再见了……
“章史，好美的萤火啊。它们是在祝福我们吗？”
我擦干了眼角的泪痕，挤出了一丝笑意。
“是啊，那是我的朋友再向我祝福。我的一个妖怪朋友。”
她疑惑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解。
但是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
卡卡西静静地看着那漫天的萤火，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青梅已逝，竹马老去，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
漫天的萤火虫在渐渐消失，归于天地之间。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最后的最后，她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