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 原来
“嗯,父皇今日刚刚做的决定,儿臣和江尚书他们都在,谁都劝不动,不出意外的话,明儿个一早会颁旨公布,等到那时候,就改不了了。”
花蕊皱着两道弯弯的柳叶眉,“陛下病情一直反复无常,怎么受得了天寒地冻的奔波征战,非得加重病情,甚至……”
她瞅一瞅眉目含愁的慕千雪,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听得出来。确实,东方溯的身子经不起任何折腾。
见慕千雪不说话,予恒又急急道:“姨娘,您一定要劝父皇收回成命,我愿意领兵出征,我答应您,一定会救出九叔,也一定会攻破临淄。”
慕千雪拍拍他的手,“本宫知道了,本宫现在就去见你父皇,你先回去吧。”
在目送予恒离开后,慕千雪带着花蕊去了承德殿,刚到门外,便被张进拦住,“娘娘留步,陛下有旨,不许任何人打扰。”
慕千雪讶然道:“本宫也不可以?”
“请娘娘恕罪。”张进无奈的说着。
慕千雪阻止想要说话的花蕊,道:“既是这样,本宫就在这里等候陛下召见。”
张进为难地道:“外面正在化雪,天寒地冻的,娘娘还是回去吧。”
慕千雪黛眉轻扬,温和而坚定地道:“本宫不为难公公,也请公公不要阻止本宫。”
张进知道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那奴才进去给您通禀一声。”
“有劳了。”慕千雪点头道谢,张进倒也有心,让宫人端来一盆烧得正盛的炭火放置在慕千雪脚边,虽说起不了大作用,但多少能取点暖。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日,太阳从东到西再到西沉山后,那扇殿门始终不肯打开过,铜盆里的炭加了五六次,才不至于熄灭。
冬天昼短夜长,太阳一落山,这天就迅速暗了下来,寒风平地而起,在黑暗中呼啸,风中夹杂着被吹起来的积雪,越发寒冷。
花蕊缩了缩被吹得冰凉的脖子,小声道:“主子,天都黑了,不然咱们先回去,明儿个再来吧。”
“明儿个就来不及了。”慕千雪一动不动的说着,转头见花蕊冻得面色发青,心中一软,“你若觉得冷,就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花蕊连连摇头,“奴婢一点都不冷,奴婢在这里陪主子。”
在花蕊感觉要冻僵的时候,闭了整整一日的朱红殿门终于缓缓打开,张进再次走了出来,恭敬地打了个千儿,“陛下请贵妃娘娘进去。”
慕千雪暗自松了一口气,在道了声谢后,拖着僵麻的双腿走了进来,刚一进殿,便有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迅速温暖着冻了一整日的身子。
东方溯闭目斜倚在贵妃榻上,搁在小几上的紫铜博山炉正在徐徐燃着,不断从炉孔中飘出的氤氲白烟,令大殿充斥着沉香独有的宁神气息,只是因为燃得久了,香气已经变得极淡。
慕千雪走到香炉边,舀了一勺沉香添入博山炉中,香料在炭火的温热下徐徐化开,香气渐盛。
“何事一定要见朕?”东方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慕千雪欠一欠声,柔声道:“臣妾听说陛下想要御驾亲征?”
东方溯对她的话并不意外,坐起身子道:“予恒告诉你了?”
“征途艰险,又正值寒冬腊月,予恒难免担心。”慕千雪倒了一盅热茶递到他手中。
东方溯捧着温热的茶盏,淡然道:“朕又不是第一次亲征,有什么好担心的。”
“以往陛下龙体康健,自是无恙,如今病情未愈,实在不宜出征。”说到这里,慕千雪深深欠下身去,“臣妾恳请陛下以龙体为重,收回成命。”
东方溯静静看着她,半晌,忽地道:“朕的病,还有痊愈的那一日吗?”
慕千雪不动声色地道:“只要陛下静心休养,避免疲劳伤神,自会好转。”
“好转……”东方溯怆然一笑,眼眸充斥着淡淡的忧伤,“你打算瞒朕到什么时候?”
慕千雪眼皮微微一跳,茫然道:“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话音未落,东方溯突然握住她的手,突如其来的寒凉令慕千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东方溯自嘲道:“你也觉得很冷是不是,这殿里地龙、炭盆都烧着,张进他们热得冒汗,朕却还冷得慌,别人能烘一日的暖炉,到朕手里,连半日都撑不住。”
慕千雪听得心里发慌,听东方溯的语气……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勉强笑道:“陛下风寒未愈,自然比别人怕冷一些,等病好以后就没事了。”
东方溯抚过那张钟情了一辈子的脸颊,涩然道:“瞒了这么久,不累吗?”
“陛下别胡思乱想,您就是患了一些难缠的小症,看着吓人,实则并无大碍,您要是不相信,可以传纪太医前来询问。”
“不用了。”东方溯摇头,目光哀凉如水,“他的话定与你一样,只是千雪,朕自己的身子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是寒毒未清。”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令慕千雪一下子呆在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她急急道:“陛下想到哪里去了,寒毒早在您服下月见草的时候,就已经驱除的一干二净了,您……”
“千雪!”东方溯加重了语气,“你要怎样才肯跟朕说实话?”
这句话瞬间抽尽了慕千雪仅余的力气,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榻边,终归……终归是瞒不住了。
东方溯想要扶起她,却力不从心,寒毒正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人生在世,皆有一死,不过早些晚些的区别罢了,朕……”
“不会!”慕千雪激动地打断他,“陛下洪福齐天,一定能够转危为安,医十……医十已经去找药了,他一定会找到医治陛下的药,一定……一定会没事的。”
这些年来,她凭着过人的智谋,闯过一个又一个关卡,唯独生死,是她怎么都跨不过去的难关……东方溯淡淡一笑,“生死由命,朕早已经看开了,你也不必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