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我们才不要这样的亲爹

  小川身子一僵。
  晴空惊呼出声,急促问道:“娘,是,是山下言家那个亲爹吗?”
  云杉:“……”
  小川:“……”
  你还想要几个亲爹?
  云杉听着晴空这童言无忌的问话,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点点头:“嗯,就是山下言家的那个亲爹。”
  晴空有些期待,有些紧张的咬着手指头:“娘,那我亲爹有大胡子叔叔高吗?”
  云杉睁眼望着屋顶不说话:我也不知道好吗?
  小川见妖怪娘沉默,很显然就是被妹妹问住了,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唇,差点就笑出声来。
  对于这个所谓的亲爹,小川心中没有半分期待,也没有半点好感,甚至可以说,简直恨透了言正轩,恨透了言家的人。
  说难听点。
  那言正轩,只是在那一夜负责播了个种而已,未曾十月怀胎孕育过他们兄妹,未曾养育过他们兄妹,也未曾庇佑过他们兄妹。
  一个刚刚和妻子成亲,便和家人一起变着法的掏空妻子的陪嫁去进学,这样的男人,你能指望他的品行有多高洁?能指望他配当人夫?配当人父吗?
  只是……
  明明都已经死了四年多了,怎么如今却又突然活了呢?
  小川眉头紧蹙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晴空没听到娘回答,于是默认了亲爹没有大胡子叔叔这个后爹高的事实,又问道:“娘,那亲爹有大胡子叔叔帅吗?”
  云杉看着屋顶,翻了一抹白眼:我还是不知道好吗?谁知道你亲爹长得像丝瓜?还是长得像冬瓜?
  晴空有些失望了。
  这亲爹究竟是怎么长的?
  既没有大胡子叔叔后爹高?
  也没有大胡子叔叔后爹帅?
  那……
  那究竟长得有多难看啊?又矮又丑?
  晴空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隔壁村子一个过来讨饭的乞丐,那乞丐满脸皱纹,胡子拉碴,身高居然与她和哥哥差不多高。
  一想到她爹居然是那种丑八怪,小晴空有些承受不来了,声音颤抖着继续问:“娘,那亲爹他有大胡子叔叔武功厉害吗?”
  云杉无语的望着屋顶:能当逃兵的人,能指望他有个屁的武功啊?真要论本事的话,只能说言正轩演技比较扎实。
  见娘亲还是不回答。
  晴空越发失望了,深深一叹,不死心的又问:“娘,那亲爹会像大胡子叔叔一样对我和哥哥好吗?”
  这个问题,云杉觉得她还是可以回答的。
  想了想,于是小心翼翼道:“嗯~你们亲爹,据说在战场上不敢去杀敌人,于是逃跑了,当了逃兵,现在已经被官差抓起来了,而且,他在京城也早就已经重新娶了个娘子,还和对方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一听这话,小川吓得心肝一颤。
  逃,逃兵?
  这被抓住了,可是死罪……
  而且,还会祸及父母,妻儿,以及兄妹们的。
  本就对又矮又丑又不会武功的亲爹满心失望的晴空,此时一听娘亲后面的话,当即就怒了,怒气冲冲,歇斯底里的崩溃哭吼叫了起来。
  “我才不要这样的亲爹,又没有大胡子叔叔高,又没有大胡子叔叔帅,还没有大胡子叔叔厉害,连坏人都不敢去打,胆小鬼,我不要胆小鬼的亲爹……而且他有了新的娘子,有了新的儿子和女儿,肯定就不会再喜欢娘,也不会在喜欢我和哥哥了,我不管,我才不要这样的爹,我只要大胡子叔叔这样的爹,也只要娘生的弟弟和妹妹……”
  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她才不要再回言家去过那种任人打骂,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晴空害怕的侧身紧紧抱住娘亲,哭得不能自已。
  小川咬紧后牙槽,也恨恨道:“我也不要这样的逃兵爹,他不配当我们的爹,反正他们言家都说我和妹妹是野种,既然我们不是他言家的种,管他言正轩和言家怎么去死?这都和我们母子三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好吧~
  云杉是真没想到,两个孩子对亲爹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这么排斥!
  赶紧伸手揉揉两个孩子脑袋瓜安抚。
  “好好好~快别哭了,也别气了,咱们不要那种渣爹就是,不认他就是了。”
  好说歹说。
  云杉急得一脑门儿汗,总算是把两孩子给哄好了。
  晴空抽咽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川则在妹妹传来均匀的呼吸后,这才颤声紧张“娘,他当了逃兵,我们,我们会被牵连进去吗?我听人说,当了逃兵的人,或祸及家人的。”
  秦熠知虽然是个县太爷,可……
  可逃兵这个罪名,可大了去了,秦熠知真的可以护住他们母子三人吗?
  小川心中很是担心。
  面对儿子的询问,云杉愣了一瞬:话说,这便宜儿子今年也才五岁多,怎么连逃兵的相关惩处律法都能知道?难不成,这家伙是个生而知之的人?亦或者是,天生就是个智多近妖的人?
  见娘亲还不回答,小川声音越发抖得厉害了:“娘,若是……若是……”
  若是那秦熠知护不住他们,他们母子三人就逃吧,逃到深山里去隐藏一两年,到时候正值三年饥荒之年,他们母子三人就能假装没了户籍的流民,灾民,到时候去了新的地方,遇上衙门重新登记人口安置流民时,他们就能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了。
  后面的话,小川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一方面是忌惮秦熠知暗中的人听到。
  另一方面,则是害怕透露了他重生一次的秘密。
  虽然他信任妖怪娘,也知道妖怪娘不会害他,可……可他真的不想再去回忆前世那悲惨的一生。
  云杉手臂越过中间的晴空,手掌落在小川的脑袋瓜上,慢慢的摩挲着,安抚着:“别怕,我们会没事的,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已经和言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现在不是言家妇,不是言正轩的妻,你们也不再是言家的孙,不在是言正轩的儿女,不管言家人要砍头也好,坐牢也好,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干系,而且……还有你秦叔叔在呢,他会护住我们的,相信娘,相信你秦叔叔,别怕……”
  “……嗯。”小川哽咽的应了一声。
  片刻后。
  小川紧抿着唇,声音无比坚定道:“娘,我长大了要当官,当大官。”
  ……
  雨,哗啦啦的下着。
  二十多天前。
  三河县各村的蓄水池,便全部挖掘完工,此时雨水顺着村中的沟渠,全部被引流到了大大的蓄水池里,这雨才下了两天两夜,蓄水池的水便装了四分之一,再下几场大雨,很快就能盛满了。
  虽说言家村靠近河流,但那河流的位置,却并不方便村中取水浇灌地里,因为河流在陡峭的三丈之高悬崖下,偶尔去钓钓鱼,洗个澡啥的还行,若是浇灌庄稼,挑一挑水,来回得花上三刻的时间。
  有了蓄水池,哪怕遇上了大旱之年,那大大蓄水池的水,也能缓解缓解全村的旱情。
  今儿雨势太大,没法去地里,很多人都窝在家里,难得忙里偷闲的睡个懒觉,亦或者是和左右邻居唠唠嗑儿。
  天刚蒙蒙亮。
  言蓉蓉和言珍珍,以及言有德,便被少觉的王氏给一人抽了一巴掌,压低了声音给吼了起来。
  “都给我滚起来,都多大天了还懒在床上?珍珍你去做饭,蓉蓉你去把家里的所有房间给打扫了,有德你去把猪草给砍了,这么多活儿不得要人去做啊?下次再看到你们和你们那好吃懒做的娘学,小心我手里的扫帚疙瘩。”
  王氏骂骂咧咧把三个小的吼了一顿后,手里端着拌了米糠的野菜,走去旁边的鸡舍,打开竹编的门放鸡出来吃食,一边朝地上撒拌了米糠的野菜,一边发出类似鸡咯咯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
  一听这要开饭的声音,八只母鸡争先恐后的挤了出来,不停的在地上啄食。
  王氏看看外面的天色,压低了声音嘀咕叫骂着,生怕声音一大,便吵醒了抄书辛苦的小儿子和的大孙子。
  “余氏这个懒婆娘,昨儿回了娘家到现在都没回来,若是今儿个回来了,没从娘家借到银子给有信读书,老娘扒了她的皮,今后再也别想借口回娘家去躲懒了。”
  言蓉蓉手里拿着扫帚,哈欠连天的一边扫地,一边偷偷观察,见奶奶还在专心致志的喂鸡,有德去背对着她正在砍猪草,而珍珍也已经去了厨房,心中一喜,把一条手帕在流淌着的屋檐水下浸湿后,捏在手心,轻手轻脚的迅速钻进了父亲的房间。
  “呼呼~呼呼呼~”
  言正文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块被面,张大了嘴,呼噜震天睡得很是香甜,言蓉蓉看着父亲,紧张的咽了咽。
  以前觉得父亲睡觉死沉不说,而且呼噜震天,吵得隔壁的她都睡不好觉,然而此刻,言蓉蓉却觉得父亲能睡得像一头死猪,是多么的令她感到欣喜。
  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绣花针,咬牙把针尖狠狠扎进了手指头,接连扎了三针后,从怀里摸出一张写着字的纸张,又从怀里摸出来一条干净的手帕,不断挤压指尖,让血珠迅速冒出并染红了手帕。
  直到手帕被血浸染得快湿透后了,这才把手帕打开,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把父亲放在床边的右手整个摁在染血的手帕上,待整个手掌都染上了血渍后,这才把纸张拿过来,握着父亲的手又重重的摁在了纸张上。
  看着卖身契上的红手印,言蓉蓉内心激动的不行,又用提前准备好的湿帕子把父亲手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后,把血渍已经干了的卖身契折叠好,藏在了胸前,随后又从荷包里摸出一两碎银子,藏在父亲平日里藏钱的床脚地缝里。
  做完这一切后,言蓉蓉这才握住扫帚,站在屋子里偷偷观察了一番外面,发现并没有有人注意这边后,这才握着扫帚走了出去。
  早饭过后。
  雨势小了不少,言正文带着斗笠,扛着锄头,如同往常一样去了田地里查看,平时是害怕庄稼被晒死,今儿却是担心昨晚雨太大,会把水田里的田埂给冲垮。
  言蓉蓉也借口出去割猪草,带着卖身契走了出去。
  到了中午之时,雨已经停了。
  言正文浑身湿哒哒的回来,回房去换了衣服后,便出来吃饭。
  言家一家分成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正吃着午饭。
  今年粮食减产,家里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在缴纳了夏税后,家里这点粮食,就只能勉强熬到秋收之时,万万不敢敞开了肚皮吃。
  成年男人和家里两个读书人,每顿还能吃上一碗有面疙瘩的糊糊,而几个不受宠的孩子,则每顿都只能喝半碗稀糊糊。
  言有信喝着碗里的疙瘩糊糊,神情有些焦急的看向他爹问:“爹,娘啥时候回来呀?”
  若是娘能顺利从外祖家借钱回来,那么,他就能很快去镇上学堂,就再也不用在家里吃着这难吃死的糊糊,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顶着烈日帮家里人去地里做农活儿了。
  种地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苦得他真的都快要崩溃了。
  言正清垂下的眸子闪了闪,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谁知道呢,若是你大舅二舅没回来,想要从你两个舅妈手里借出钱来,那是不可能的,若是你大舅二舅在家,指不定今儿就回来了。”言正文呼哧呼哧的喝着碗里的面疙瘩糊糊,头也不抬道。
  言传根看着心不在焉的小儿子,心里忍不住又是一叹。
  家里已经没有银子了,粮食也没有多余的可拿去卖钱,有信若能得到外祖家的帮衬,还能接着去读,可正清……他这个爹,真真是拿不出银子来了。
  如今家里就只有这座青砖大瓦房最值钱,以及十多亩地值钱,可这两样,却是轻易卖不得的,这可是他们老言家生根落脚,以及养活他们的东西,万万不能随意变卖的。
  言正清几口吃完碗里的饭,筷子一放,看向父亲道:“爹,儿子先回房去抄书去了。”
  言传根点点头:“嗯,去吧,把窗户打开,这样光线好些,以免光线太暗,长时间抄书对眼睛不好。”
  言正清刚起身还没走出屋子。
  忽的。
  院门口传来一阵狗叫声。
  堂屋里的男人们朝外面一看,便看到隔壁村有名的杨牙婆朝他们笑,身后还跟着两个高高壮壮的儿子。
  言家几个男人各怀心思的看看牙婆,随后又看看当家人言传根。
  不是说为了维护读书人的声誉,不会再卖家里的人了吗?怎么今儿个牙婆却亲自登门了?
  杨牙婆有点害怕拴在院子里的看家狗,便一直站在院门口,看着言传根笑盈盈的道:“言老哥,这会让吃午饭呀?最近身体可好?”
  厨房里的言蓉蓉一看到杨牙婆,心中一喜,端着碗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言珍珍一脸莫名的看向情绪异常的姐姐。
  言蓉蓉觉察到妹妹的注视,赶紧收敛心神,恶狠狠的瞪向对方:“看什么看?既然你吃饱了,那碗里剩下的就归我了。”
  言珍珍一听这话,脸色一变,赶紧端着碗就起身走开了。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虽然言传根很是不喜欢主动上门的杨牙婆,但还是起身朝对方点点头,语气不冷不热道:“劳您挂念,我身体已经好得差多了,今儿来,可是有事?”
  杨牙婆手中的帕子一挥,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看着言传根阴阳怪气的挤兑道:“哟哟~言老哥你这么办事儿,可就有些不讲究了,哪有客人上门,还把客人堵在院门口的理儿?这大雨的天儿,若不是有事,我带着两儿子跑你们这村儿来干嘛?”
  言传根一大大男人,自然不好意思和一个女人耍嘴皮子,当即气得一张脸通红。
  王氏手里端着碗走了出来,看着杨牙婆那张搽脂抹粉的老脸,满眼的鄙夷:“我说杨寡妇,你做的是买卖人口的勾当,咱们家不卖人,不买人,你今儿要白跑一趟了,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吧!”
  杨牙婆冷冷一笑,一脸懒得搭理王氏的神情,神情不耐的落在言正文身上:“我说言家老大,我的十两银子你既然已经收了,你大闺女的卖身契上,你也按了手印,现在你是不是该把人交给我了?”
  十两银子?
  卖身契?
  除了言蓉蓉,言家其余人全都被这话惊得傻住了。
  尤其是关乎自身名誉的言正清和言有信,脸色顿时就变了。
  言蓉蓉手里的饭碗,哗啦一声,便摔落在地,整个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声音凄厉而绝望,扯开嗓门儿便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爹,爹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你怎么能卖了女儿啊?我也是你的骨血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相距不远的邻居们,听到言蓉蓉这悲惨的哭泣声,一个个全都端着饭碗,三三两两的朝着言传根家这边走来。
  言传根家又要开始唱大戏了,免费的戏,不看白不看。
  言正文一脸懵逼。
  言传根侧头看向大儿子,恶狠狠的揪住对方的衣襟,咬牙切齿怒声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有没有为你四弟和你儿子将来的仕途考虑过?”
  “……爹,我,我没卖蓉蓉啊?我啥时候卖的蓉蓉,我这个当爹的咋不知道呢?”言正文又气又怒又委屈道。
  言传根目赤欲裂的审视着大儿子,见老大的神情的确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摸不准真相了。
  王氏是个护短的。
  既然儿子说没有卖蓉蓉,那肯定就没有卖,当即把手里的碗一放,就朝着院门口冲去。
  “你这个丧了良心,黑了心肝的老货,你给我滚~行骗居然骗到咱们家来了,真当我们家是任由你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杨牙婆也怒了。
  “你们一家子才黑了心肝,昨天你们家老大在村口遇到我,说你们家里这段时间日子难过,两个读书人学问很好,没钱去学堂,不忍埋没了,不忍耽搁了他们,这才找我说要卖了言蓉蓉去供两个读书人读书,还说蓉蓉性子刚烈,担心一下子接受不了被卖的事实,害怕她做傻事,特地央求我多给他一天时间,让他来说通言蓉蓉,我想着和你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这才破例没有当天就带走人,如今……今儿我过来了,你们一家子却不肯认账,真真是无耻,无耻至极……”
  言家人见杨牙婆说得有条有理,皆是半信半疑,一会儿看看杨牙婆,一会儿又看看言正文,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杨牙婆的儿子钵盂大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院门上。
  “咚——”
  院门当即就破了一个大洞。
  “把人交出来,要不然,咱们拿着卖身契县衙见。”牙婆大儿子恶狠狠的看着言家人道。
  “爹,我,我真没有卖蓉蓉啊,昨儿我只是送回娘家的余氏到村口,随后便回来了,我真没遇见什么杨牙婆,也没有卖过蓉蓉啊……”言正文急得一脑门儿的汗,一再的朝他爹解释。
  杨牙婆看到外面围过来的十多个村民,心中暗喜,做出一副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手指哆嗦的指着言家人。
  “你们究竟交不交人?不交人也行,只要你们把我的十两银子还回来,我立马走人,就你们这一家子丧了良心的人,谁和你们打交道,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围观的村民中,有些言传根家得罪过的人,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趁机起哄道。
  “传根叔,杨牙婆,你们一个说卖了,一个说没有卖,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看你们还是去县衙让县太爷断个清楚,断个明白吧!”
  “就是啊,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言传根气得直发抖。
  这些落井下石的小人,等着,等着……
  早晚有一天,等言家发达了,再狠狠的收拾你们。
  言正清深吸了了一口气,朝着杨牙婆走了过去:“你说有卖身契,那把卖身契拿出来让我瞧瞧?”
  言有信也反应了过来,黑着脸走了过去,冷冷的瞪着杨牙婆母子三人:“若是发现卖身契乃是你们伪造的,到时候看县太爷是打你板子?还是打我们板子?”
  杨牙婆才不虚呢,当即就从怀里摸出卖身契,但却没有递交给言正清,而是打开捏在自己手上让言正清看,两个儿子也一左一右的护在老娘身边,时刻提防着言家人夺走卖身契,毁了卖身契。
  “既然你们要看,就给我仔细的看,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言家用十两银子签下了死契,这上面还有言正文的血手印呢。”
  言家其余的老小,也齐齐涌了过去。
  一看那血红的巴掌印,尤其是大拇指处,那月牙形的印记,言家人脑子瞬间一片轰鸣。
  言正文看看自己的右手大拇指,然后再看看卖身契上的手印,随后把巴掌贴向卖身契上的手掌印,这一对比,言正文觉得今日真他娘的见鬼了……
  “不,不可能,我昨儿压根就没有见过杨牙婆,也没有见过什劳子的卖身契,怎么可能我的手掌印会在这卖身契上?”
  言正清脸色难看至极的看向父亲:“爹,是,是大哥的手印。”
  言传根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地上了:“混账,你个混账东西,你个糊涂的狗东西,你怎么能,怎么能办这种蠢事儿……”
  言有信也隐眼含怒意的看向父亲:“爹,钱呢?把钱拿出来,我们不卖蓉蓉了。”
  言正文这会儿快要气疯了。
  他压根就没卖过闺女,哪里去拿银子?
  围观的村民看着言正文这神情。
  有相信这只是言正文在做戏的。
  也有说言正文昨儿指不定就是被鬼给迷了,这才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把他女儿给卖了。
  “十两银子,整整十两银子,我就不信你一晚上就能全部花完。”王氏说完,便冲进了言正文的屋子。
  众人听着里面王氏翻箱倒柜的声响,皆是觉得这言传根一家,真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心狠手辣,人面兽心,敢做不敢当,这样的人家,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杨牙婆把卖身契往怀里一揣:“现在你们没话说了吧?赶紧的交出人来,不然我们县衙见。”
  片刻后。
  王氏头发凌乱的从屋子里冲出来,手里捏住一两碎银子,咬牙切齿的冲到言正文的身前:“你说,这一两银子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杨牙婆眼皮子一翻,没好气道:“这不就是我给你们老大的那其中一两碎银子吗?上面还有我家老大留下的牙印呢,不信你自己看。”
  王氏和言传根一看,果然有牙印。
  言正文昨日本就去过村口,此时卖身契也有他的手掌印,而且还有这搜出来的一两碎银子,如此种种加在一起,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言正文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昨日脑子犯迷糊了,真的就给卖了闺女。
  于是乎。
  言正文被言家人又是打,又是骂。
  言蓉蓉在“撕心裂肺”的哭泣中,仇恨的看着言家人,抽咽着被杨牙婆带走了。
  言家村再次因为言传根一家,有了新鲜的探讨话题。
  ……。
  三河县。
  秦熠知提心吊胆的沮丧而去,满脸春风的归来。
  自从三天前从言家村回来后,那张脸上便成日的挂着笑。
  老管家松了一口气。
  云祁也松了一口气。
  雨过天晴。
  今儿艳阳高照,由于前几天下雨导致地面潮湿,此时太阳再这么一暴晒,人一旦站在太阳下,感觉就跟站在热气升腾的蒸笼里一般。
  秦熠知躺在云杉曾经睡过的客房里,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俊朗的脸上,挂着痴汉般的笑。
  现在她已经对他敞开了心扉,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松口答应嫁给他了。
  一想起她会穿上凤冠霞帔,坐在烛光跳跃的新房大床上等他,待他揭开她的盖头,她会微微对他笑,一起喝交杯酒,一起……
  思及此。
  秦熠知感到浑身一阵燥热,而鼻头也猛的一热,一痒,伸手一抹。
  娘的——
  幻想得太刺激——喷鼻血了。
  秦熠知嘴角抽了抽,手指紧紧捏着鼻子,随后翻身下床,在床尾边的冰盆里,摸出一块碎冰放在鼻梁上冷敷。
  夫人啊夫人……
  你究竟啥时候松口嫁给我呀?
  再这么憋下去,到时候憋坏了,成亲了你可就要守活寡了。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叩叩叩~
  “谁?”秦熠知捏着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不悦道。
  “……”云祁听着秦熠知这明显不对劲儿的声音,眉头一紧,随后猛的推开门,看着秦熠知满手鼻血的蹲在床边正用冰块敷着鼻子,再看看秦熠知此时处于亢奋中的地儿,笑得一脸猥琐:“啧啧~你这火气,有点重,得泄泻火才行。”
  “老子这叫年轻气盛,精力旺盛,老子这体格,可不是你弱鸡小白脸所能比的。”秦熠知毫不客气的怼着好友。
  被人身攻击的云祁:“……”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我还就不滚了你能怎么的?”云祁觍着脸一笑,坐在了椅子上。
  跟随云祁一起过来的暗卫,走到房门口半跪着低头抱拳道:“大少爷,老太爷给您的信。”
  “拿过来。”
  “是。”
  秦熠知松开了捏着鼻子的手,察觉到没有继续流血后,这才又弄了些冰水洗了洗脸,随后扯过布巾擦拭干净手脸,接过信对送信的暗卫道:“下去吧。”
  “是。”
  暗卫退出并关上房门后,秦熠知走到桌前坐下,扯开信封仔细查看起来,越往下看,脸色便越是阴沉得吓人,浑身释放出浓烈的杀气,冷得云祁不仅伸手搓了搓手臂。
  “这是咋的啦?”
  秦熠知寒着脸,把手里的信朝云祁一扔:“自己看。”
  云祁接过来一看,看得直接瞠目结舌了。
  “啧啧~女人狠毒疯狂起来,真她娘的是六亲不认啊,真是没想到,咋们查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就在隔壁县城。”
  “去云锦县抓人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云祁眼珠子一下就瞪大了。
  侧头看看外面这炎热的天儿,在不放冰盆的屋子里,人站着不动都热得够呛,更不要说顶着烈日去赶路了。
  这跑腿儿的差事,他才不想去呢,他苦夏。
  云祁看着秦熠知,妄自菲薄一番道:“……这,这不妥吧?我一个师爷,怎么可能带人去云锦县的地盘抓人呢?不如你这个县太爷亲自去吧,小的就留在衙门,帮县太爷搭理繁琐的公务如何?”
  “不如何。”秦熠知了冷冷的瞥了云祁一眼,道:“再等十天左右,叶新笙就会被押送到本县。”
  云祁耸耸肩,一脸的绝望:“行,行,我去行了吧。”
  “即刻去准备吧,傍晚时便上路,早去早回。”
  “是,是,县太爷,小的这就去准备……”云祁有气无力的回答着,眼珠子一转,舔了舔唇,同秦熠知讨价还价道:“等我这趟回来,你带我去言家村吃凉皮如何?”
  “成交。”
  云祁脸色一喜,苦中作乐的屁颠屁颠走出去准备了。
  秦熠知锐利的冷眸微眯,看着信纸,戾气冷冷的一笑。
  ……
  京城。
  三皇子步履匆忙的朝着御书房而去。
  此时。
  大乾的第二任国君——齐恒,正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后聚精会神的批阅奏折。
  明明已经五十岁的人了,可头上却连一根白发都没,脸上虽然有些皱纹,但却并没有什么老年斑,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三十多岁的健壮中年人一般。
  书案的下方,是一个面向敦厚,眉眼和善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便是皇后所出的皇长子——齐泰,八岁时就被封为太子,且至今已经当了二十二年的太子。
  父子两个颇有默契的批阅着奏折。
  御书房外。
  突的传来小声的交谈声。
  三皇子齐景一脸急切,对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道:“德福公公,我有万分火急的事儿要向父皇禀告。”
  德福手里的佛尘一挥,闪身挡在了三皇子身前,客客气气道:“三皇子殿下,还请稍安勿躁,奴才这便进去替你通传。”
  三皇子急得快要跳脚了似的,只得无奈的点头。
  御书房内。
  太子隐约听到外面死对头的声音,笔尖微微一滞,随后便继续批阅着手里的奏折。
  皇上也听见了门外三儿子的声音,不过却并未出声,直到德福公公走到他身旁禀报后,这才放下手中的笔。
  “宣他进来。”
  “是。”
  片刻后。
  三皇子一脸急色的疾步走了进来,眼中隐隐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儿臣拜见父皇,拜见太子大哥。”
  太子脸上带笑,朝三皇子微微颔首:“三弟。”
  “嗯,起来吧。”皇帝坐在上首,淡淡道。
  三皇子一点都没客气,当即就忙不迭的爬起来,咧嘴冲皇帝一笑,瞥了一眼一旁的大哥,随后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一件急事需要单独告知父皇。”
  皇上看向太子:“你批阅了这么久的奏折,去御花园里散散步,吃点东西活动活动筋骨后再回来吧。”
  “谢父皇关心,儿臣告退。”太子子揪着一颗不安的心,识趣的告退。
  太子去了御花园的凉亭。无表情的看着荷塘,心里难受不已。
  这二十二年的太子,当得他真真是如履薄冰,每一日,都活在心惊胆颤里。
  父皇生性多疑,尤其是伴随着几个皇子的成年,以及父皇身体的衰弱,越发的对他们这些儿子提防起来,尤其是对他这个储君,更是防备得严严实实的。
  为了以防他这个储君一方独大,父皇便扶持着老三来和他打擂台,来削弱他这个储君在朝堂的影响力。
  天家无父子,此话果然不假。
  太子垂眸的眼眸里,一片苦涩……
  待太子一离开,三皇子便一脸儒慕的看着皇帝,疾步走到皇帝身旁,凑近皇帝耳旁道:“父皇,不知你听说了没,三河县前段时间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道人’那道人居然能精准的预测未来二十多天的天气情况,三河县乃至三河县附近的县,都是因为那个神秘道人的缘故,今年的夏收才没出现重大损失。”
  “喔?真有此事?”皇帝先前还淡定的眸子,顿时一亮,眼底闪烁着痴迷与热切,忙不迭的道:“这消息可靠吗?”
  三皇子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
  “父皇,你想想看,既然那神秘‘道人’连天气都能如今精准的预测,指不定在炼丹方面也极其的有能耐,若是能找到那个人,便又能多一个人为父皇炼制长生不老之丹药。”
  听闻此言。
  皇帝顿时就激动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三皇子继续道:“父皇,还有一件坏消息,需要向你禀告。”
  “说。”
  “三河县这一次因为有神秘‘道人’的指点,这才让三河县乃至周边的几个县城减少了损失,奇怪就奇怪在,我听有些前来京城的商人抱怨,说三河县及其周边的几个县城,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商人,而且一下子把几个县城市面上的新粮全都给买走了,若是正儿八经的商人买走的,那么,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而且一买,就买走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皇帝一这话,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时就没了,阴寒着脸看向三皇子:“此消息来源可靠吗?”
  三皇子沉着脸点点头:“父皇,儿臣游走市集之时,的确亲耳听到两拨从三河县来的商人在酒楼抱怨此事,至于是否可靠,这得父皇派人前去暗中调查了才能知道。”
  皇帝脸色难看的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
  若是正经商人,压根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若不是正经商人,却暗中大量收集粮食,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对方必有谋反之心,这才会暗中广积粮。
  不行。
  这事得派个可靠的人前去查探一番才行。
  “景儿。”
  齐景心底一喜,面色却不显,咚一声半跪在地,抱拳道:“儿臣在。”
  “替朕寻找神秘‘道人’以及调查购粮者这两件事,朕便交给你去办,希望你别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齐景抬头看向父皇,怔楞了一瞬,随后紧皱着眉一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儿臣必定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
  皇帝回到座位上,沉默了片刻,随后写了一道密旨,并盖上了大印。
  “这道密旨你收好,到时候去了地方上可能会用得上。”
  三皇子心底一喜:“谢父皇,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去吧,早去早回。”
  “是,父皇。”三皇子按耐着内心的窃喜,转身退了出去。
  皇帝坐在龙椅上,紧锁着眉头陷入沉思中。
  太子为人纯孝,敦厚,务实,虽然会成为个好的守成君王,但有时候,却不知变通,也不怎么讨人喜,尤其是针对他寻找长生不老之药一事,太子反对最是激烈。
  有时候,说实话是招人恨的,比如太子这样的实在人。
  他何尝不知道人不可能长生不老?
  但是,只要能多延续他二三十年的性命,他便死而无憾。
  他是大乾的第二任君王,从父皇手中接任大乾后,大乾的国土面积便没怎么扩张出去。
  他不想死后,在历史上籍籍无名。
  秦熠知,便是他手里的一把利刃,只是,这把利刃这些年一直过于锋芒毕露了些,不仅在百姓和朝中的威信甚高,就连在敌国的威信也很好。
  甚至隐隐已经有点盖过皇室的征兆。
  所以……
  他这一两年,找了个由头把秦熠知打压了下去。
  本以为。
  三河县那边山多地少,又不是处在边关的军事要塞,这才答应了让秦熠知过去胜任三河县的知县,为了安抚他,还给了他一把御赐的宝剑,没想到他这一去,才刚刚半年而已,便闹出了这么多事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先是砍杀了地痞流氓。
  又开始新修水利。
  前段时间,更是剿除了马贼。
  如今……
  那神秘之人在堂堂战神的眼皮子底下,收购了那么多粮食。
  秦熠知究竟是真不知道?
  还是装不知道?
  亦或者是……
  那个暗中收购粮食的人,就是他秦熠知?
  思及此。
  皇帝眼眸一寒。
  “熠知……希望这事儿与你无关,如若不然……你这把利刃,朕便只有忍痛舍弃了……”
  ……
  三皇子出了皇宫后。
  乔装成行商,带着六十多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朝着三河县疾驰而去。
  三天后。
  三皇子一行人,终于追上了要被押送到三河县的叶新笙一行人。
  押送叶新笙的官差认出了三皇子,吓得心里一抖,忙不迭的下跪。
  “拜见三皇子。”
  其余十二人一听这话,当即也齐齐下跪。
  “都起来吧。”三皇子懒懒道。
  “谢三皇子。”
  “你们都走远点儿,本皇子有些话,要和这囚犯说说。”
  “是。”官差们识趣的走远。
  三皇子带着随从走到囚车前。
  “弄点水泼醒他。”
  “是。”
  囚车里的叶新笙,因为身上的伤口没有处理好,再加上天气炎热,以及连日的奔波导致伤口有些发炎,此时高烧得整个人都迷糊了,感觉好似置身于烈火之中一般的难受。
  突的。
  一股凉意从脸上传来,吃力的睁开眼,入眼便看到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言正轩,本皇子就问你一句话,你想活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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