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贾赦见其不语,面色颇为尴尬便又道:“叔叔这本月初十也没有两天,届时分宗还请您再去,那时当着族人,再将此事细说,看可否与今日说的有什么出入?如此也算是有了个见证!”
  贾代儒此时哪还有心思责怪贾赦,只是一门心思埋怨自己不该趟这个浑水。这等分宗大事,让荣宁二府当家人自己争斗便是,自己本就是个旁支,如今平白搅了进来,这回不管结果如何倒好似将两府都得罪了。自己何苦拦这样的差事呢!贾代儒心里忍不住埋怨起自己来了。忙寻了个由头匆匆离去,贾赦也不留。只是嘴上嘱咐着,若是其见了贾珍,再催其快些,这事耽误不得。
  送走了贾代儒,贾赦也没什么吃饭的兴致。想起贾珍、贾政自己觉得更烦。方才贾赦没对贾代儒提及,这回不光是要分宗,还要分家呢!自己是打算先分了宗,然后再分家。反正此回自己是瞧出来了,这贾珍和贾政关系甚密,其二人间又带着个王子腾,既然如此就不能先分家再分宗。等自己分了宗,任了这新族长,再分家便好办多了,这是贾赦的私心,自然是不能与贾代儒言明的。
  贾赦饮着残酒,闷头想事,却听见有人叫了自己,贾赦抬头一愣,忙起身相迎。来的人也算是旧相识了,竟是南安小郡王与宋仕朝。论理而言,这二人原先和贾赦都是颇为相熟,算得上是旧友,可后来贾赦慢慢听了史菲儿规劝,渐渐专注打理府中事务,又建了碑林馆等事,自然和这些旧友来往少了许多,不过这倒不是最直接的原因,几年前因蜀素帖一事,贾赦吃了官司就是拜旧友宋仕朝所赐。贾赦从此更是在心中与其画了界限。今日此时又遇此二人,也怨不得贾赦要多掂量掂量二人的来意了。
  待二人落了座,贾赦命人收了残席,又布了一桌好菜。朝二人道:“今日小王爷可是好兴致,怎么有空来此?既是巧遇,我自然要做东请二位喝些小酒了。”
  南安小郡王笑道:“今日也是凑巧了,本是在街面走走,在街面上逛着抬头便瞧见恩侯兄了。想着许久不见,自然要来叙叙旧,于是我二人便不请自来了。”
  贾赦点点头,自己在望江楼这个雅间一直都是靠窗而坐,让人瞧见也不算稀奇。便拱手道:“如此甚好,这相请不如偶遇。承蒙小王爷不嫌弃,今日我贾某定要做回东了。”贾赦顿了顿又瞅着宋仕朝道:“我瞧着宋兄如今健步如飞,应是全好了吧!”
  听贾赦如此一问,那宋仕朝脸色微微变了变,接着笑答道:“多谢恩侯兄挂念,早已好了,就是天气骤变还有些不适罢了。”
  贾赦听了连连点头,一脸关切道:“如此甚好甚好。那我便放心了。”宋仕朝也不知贾赦是故意提起旧事还是真心挂念,又谢了几句才作罢。
  三人许久未见,自然话也多些。起初还客套些,待菜过三道酒过五巡,这话也便多了起来。南安小郡王道:“如今恩侯兄已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了,如今这等军务大事都钦点了恩侯兄去做,可见对您之器重。恩侯兄日后还要对我等多多关照啊?”
  贾赦连连拱手道:“小王爷抬举了,向来只有您关照我等,断没有反过来的。您可不知,如今这差事可是将我愁坏了!”
  南安小郡王道:“为何而愁?不如说来听听,看我等能否为恩侯兄助力一二?”
  第二百五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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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代儒见到贾赦一人在望江楼喝酒,因听贾珍说其要分宗, 自己又上杆子揽下了劝诫贾赦一事, 便气冲冲去寻贾赦。怎知听了贾赦细说一番因果后, 顿时哑口无言,寻了个由头早早溜走了。而贾赦自己留着继续喝酒, 可贾代儒一走,贾赦竟又遇到熟人,南安小郡王和宋仕朝又寻了来, 贾赦命人重新布宴, 与这两位旧友聊天吃酒。这话匣打开, 没几句便扯到贾赦这新差事上。南安小郡王道若是有为难之处,不如说出来, 说不定自己也能助一臂之力。
  贾赦捏着酒杯心里盘算, 今日按照与忠敬王爷商议对策, 是要表现出自己无心这差事, 好让众人以为自己无什么本事办不好差,麻痹大意, 从而好做些手脚, 再捉个正着。可自己是万没想到能遇到南安小郡王和宋仕朝, 这其中有几分巧合, 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让自己全然相信此番就是巧合,贾赦自己也是不信,毕竟自己差点因宋仕朝吃过亏, 这事不能转眼就忘了。贾赦笑笑道:“小郡王若是能出手相帮就是太好了,如今任了这军需筹备一职,我才知晓其中的难处,每日都在这军部和户部间受夹板气,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南安小郡王听了笑道:“若是旁人为此发愁,我是信的,可恩侯兄你则不该啊。上次西海沿子乱了,你可是明晃晃抬了几十箱银子来,还有宁国府,如此一来这钱立刻就有了。”
  贾赦一听,心里暗道,这回打仗还想让我出银子?那怎么能行?若是如此干脆户部收了银子也直接送到我府上去算了。岂不是省事。但这话自然不能如此说。贾赦笑道:“郡王如此说也太抬举我了。上次可是还银,归还银两也是我们府上节衣缩食省出来的,只是赶巧了,遇上这西海沿子乱了的事正好派上用场。此番我就算是有这心,怕也是没有这力了。”贾赦说完连连摇头,叹气不已。
  一旁的宋仕朝听贾赦如此说,笑道:“恩侯兄如此也是太过谦了。如今谁人不知这京中首富之家便是荣国府!依着小弟愚见,不如这次恩侯兄再拔个头筹出个大力,再领一份大功。”
  贾赦心说,你们这是憋着害我呢吧。四百五十万两让我出,当我傻吗?况且凭什么要我出啊。就算这差事没办好,该如何便如何也没有抄家的道理。这宋仕朝一张嘴便是直接将我贾府给抄了,你这是有多恨?不过这回贾赦倒是也有一想,昔日彭泺就曾跟自己提过此事,自己只觉得定不会成真。今日看来,不管皇上真有让自己出钱的心是真是假,反正这帮朝廷大臣中却是不少人会如此想了。这让贾赦有些寒,想起昔日自己拿下赖大,最直接的缘由便是自己府上缺钱了。贾赦捏着酒杯不语。
  一旁南安小郡王瞧见贾赦如此笑道:“仕朝兄此言差矣,这国之大事岂能如此。况且若是任个军需筹备便要自己从府上拿钱。那若是做了户部尚书岂不是收不齐税负自己来补了?仕朝兄就是爱爱玩笑。这等大事可玩笑不得,你瞧恩侯兄都愁成什么样了?”
  贾赦道:“我便知道仕朝兄与我玩笑,这等事如今我也是心急如焚。不瞒二位,若是真能如此,我倒也是愿意呢!”贾赦顿了顿又道:“不过当今圣上德才兼备,自然是不会准许的。况且我也是着实有心无力。”
  南安小郡王与宋仕朝对视一眼道:“恩侯兄有此心便是难得了。不过本王倒是有个主意,至于行不行的,恩侯姑且听听。”
  贾赦眯起眼睛,今日这小郡王上赶着给自己出主意,真怕是其中有诈。可自己也是好奇,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打算。忙冲其一拱手道:“还请小王爷赐教,贾某不甚感激。”
  南安小郡王道:“昔日先皇下江南,也是各省沿路接待,州城府县乡绅极力孝敬,此事虽和先皇出巡不可同日而语,但此事也可借鉴借鉴。”贾赦倒是不太明白南安小郡王为何会提及此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借鉴借鉴,忙开口问道:“那究竟是个如何借鉴之法?”
  小郡王道:“这行军本就是个府交替接应,虽说是有拨银子,但总是滞后。如此一来倒是误事。不如到各州府接应时,请当地乡绅富户拆借一二,补上空缺,如此岂不是好?等户部批银下来了,到时候补还即可。”
  贾赦听了摇头道:“这怕不好吧,若是得了个劳民伤财的口碑,怕更是要被怪罪。”小郡王听了笑笑道:“恩侯兄还是中正老实之人,这等事历来如此,只不过恩侯兄才办这差还不知。等你走上一遭便知晓了,怕是当地还有人求你如此呢!”贾赦听了更不解了,追问道:“怎么还会求着如此?”
  南安小郡王道:“这一来钱不过是有借有还,宽些时日。二来这些乡绅富户如此便算是和官员有了交情,若是日后子嗣举荐岂不是更有利。他们也都是聪明的。”
  贾赦听了点点头道:“若是万一这银钱拆借了还不上该如何?”南安小郡王道:“这也容易,选几个捐的多的,奏请圣上表彰。若是有幸得个一字半字的,他们更是乐意。如此比还钱还高兴呢!”贾赦听着倒是明白了几分,心里也是有几分无奈,怨不得这差事难做呢,自己连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均是不知。竟然还要旁人提点,不过也不知道这二人与自己说此事是何意思。
  贾赦道:“今日听王爷一席话,倒是如醍醐灌顶,明白许多。多谢王爷指点。我明日去找义忠亲王再好好议议此事。”
  南安小郡王道:“你我本是旧友,有难自然要与你分当。今日也是巧遇,正巧恩侯兄提及此事便与恩侯兄说说。若是日后有需要之处,恩侯兄直言便是。”
  贾赦自然又是谢了一场,三人饮宴一番才各自散去。贾赦想了想,觉得此事还是小心为妙,毕竟一个坑里摔两次可是傻瓜。贾赦想了想觉得今日还是不去找忠敬王爷了,等明日再说。因两日都未回府了,今日回府瞧瞧,看看贾珍又搬来谁当说客。
  哪知道回了府,一切照旧。并没有人听了风声而来,只有管家说贾代儒来过寻过自己外,余下的族人,就连贾珍也并未再次登府。贾赦心里也是奇怪,觉着莫不是众人还都盼着自己分宗?这贾珍竟然连自己父亲贾敬都没请动?不过这不来则是更好,自己好歹还能清静清静。
  毕竟两日都未与贾母请安,贾赦便换了衣服去见贾母。史菲儿这两日可是被烦死了,因贾赦要分宗一事很快便是众人尽知。贾赦不在府中,众人也不敢去劝,除了贾代儒这等死脑筋的,余下的都走了迂回战术,派着家眷接着给贾母请安的由头来探听口风。这非年非节的日子,族里的女眷都来瞧了贾母一番了。
  史菲儿这两日片刻都不能歇息,打算若再是如此,自己明日就说是身体不适病了,免得一群人跟眼前花一般在跟前烦。
  贾赦来时,正好才走了一批。史菲儿瞧见贾赦道:“若非我知你是有正事,若非如此我定要与你换换。这几日没人去烦你,都打发到我这边来了。”
  贾赦忙朝贾母做了长揖,口道老太太辛苦烦劳了。说罢又将这两日之事与贾母略略说说。史菲儿对这等事完全没有主意,毕竟为官之道自己丝毫不懂,也不敢乱说乱指点,怕引其去了歪路。只是听贾赦说到南安小郡王的主意时皱了眉头道:“这等事我虽不明白,但也觉得有些不合理之处。这一来国家之事虽能发动于民是颇好,但若此次如此,则民心未免不生埋怨。有朝一日爆发,处置的也是这办事之人。二来我怎么听着倒觉得他们好似专门为你这差事而来,也别怪我多想,这事你也多多在意。我反怕你不如此,反而会有人冒名如此做呢,最后反而还是你顶缸。”
  贾赦沉吟片刻:“老太太您思虑的不错。这事我本就打算明日去寻忠敬王爷议议。不过这分宗一事,我那堂兄也没个动静,倒叫我看不透了。此事也就余下三四日。也不知贾珍是如何打算。”
  史菲儿点点头,自己也有几分奇怪,自从尤氏来过一次后便再没来过,况且如朱夫人那样聪明的也没个动静,这让史菲儿着实觉得奇怪。莫不是他们已认定这一结果,死了心?
  贾赦与贾母正说话,便有丫鬟急匆匆来报说是朱夫人听闻荣宁二府要分宗一事,气得动了胎气,一口气撅过去了,现在府里乱成一团,尤氏请了大夫,现在请老太太过去呢!
  史菲儿心想,真是不经念叨,正说着呢,便来了事。史菲儿想请自己去又能如何?人病了还是先请大夫要紧,自己又不是大夫去了能药到病除。不过既然人家如此来请不去又不行,还是走一遭吧。
  第二百五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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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赦在外折腾两日,打算先将诸事放在一旁, 回府瞧瞧, 看看这分宗一事有多少人登府劝慰。没想到回府一问, 除了贾代儒来寻过自己,余下的皆没人来。贾赦倒是倍感吃惊,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得了清静,也是不错。贾赦去与贾母问安, 将这两日之事略略与贾母说了说, 还没说几句话, 便有丫鬟来报说是东府朱夫人知晓分宗之事,动了胎气, 昏过去了。现在尤氏急得不行, 来请贾母过去。
  史菲儿得了信, 和贾赦对视一眼, 史菲儿道:“还是我先过去看看,好歹两条命呢, 真要是有个好歹, 日后还是要怪到你头上去。我瞧着你今日还是继续躲出去为妙, 将事情料理好了, 再回府吧。”
  贾赦听了自然也是点头应了, 自己去和张夫人支应一声,瞧见贾琏又嘱咐了两句,便又出了府。贾赦琢磨了一圈, 现在这个时间回览书阁太早,想了想所幸直接再去找忠敬王爷商议对策吧。反正让自己办的事,自己也都办了。贾赦催鞭打马直奔忠敬王府而去,而这边史菲儿命人套车,叫上张夫人,又派人去给王夫人送信,去往东府。
  宁国府里现在着实热闹,丫鬟下人脸上都有些慌乱,尤氏听闻贾母过来,早早便立在二门处等着。见了贾母众人的马车,忙上前相迎:“孙儿媳妇着实不该惊动了老太太,只是我家太太口口声声念着要见老太太,我这才只好请了老太太过来。”尤氏边说,便上前将贾母搀住,朝屋里走。史菲儿见尤氏此事脸上焦急之情到不似佯装,便问道:“我且问你,你家太太可醒了?”
  尤氏轻叹一声:“方才着实凶险,还好身边这几个老嬷嬷护着才没出大事。现在已是醒了,只是气短胸闷,胎动异常。请了大夫来瞧,大夫说是气急动了胎气,这才会如此,开了两剂养气安神的药,还没吃呢,方才又见了红,我未经过这等事,这才慌的没了主意,劳烦请老太太来帮我做主。老太太您且随我去瞧瞧吧。”
  史菲儿听了略略点了点头,随着尤氏忙往里走。一路上史菲儿没开口,可心里琢磨着这朱夫人是唱哪一出?毕竟从几次和朱夫人打交道的过程来看,这位朱夫人倒是个聪明的,按理说这么大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若是动胎气也不至于偏偏在这两日贾赦回府时折腾,你说其中没有旁的事,史菲儿自然不信,可是将人都逼到用肚里的孩子来请自己过府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果然贾母一行重人进了屋,见满地狼藉,瓶儿、茶杯等物碎了一地,也没收拾。屋里的丫鬟婆子都被赶了个干净,朱夫人斜倚着,半靠在床塌上,面色苍白,手扶着肚子,一旁贾珍靠窗而立,面上窘迫。二人见贾母众人进屋,朱夫人挣扎着要起身与贾母见礼,贾珍瞧见了忙过来搀扶,朱夫人怒气冲冲一下将其手挥开,尤氏见了忙上前将朱夫人扶住,这朱夫人才直起了身。朱夫人还欲与贾母见礼,史菲儿见了忙止住了道:“你好生歇着便是,起来做甚。快别如此了,本来你年岁大了,怀胎便是不易。好生养着便是了,怎么还生起气了?莫为了些不相干的事害了自己的身子,这才是要紧。”
  朱夫人伸出手来,拉住贾母的胳膊,眼泪便流下来了,朱夫人抽泣着道:“还是老太太惦念着我。老太太能来看我便是我这侄儿媳妇的福分了!”史菲儿被朱夫人拽着,也不好挣脱,只好挨着朱夫人坐下劝解道:“你可莫要再气再哭了,若是真动了胎气可是不好。你昔日不是还与我说过瞅着我那两个媳妇眼馋么!若是能再生一女凑个好字不是更好!我替你问过了,你这一次定能如愿,所以别再动气,伤了身子,倒是真不好了。”
  朱夫人听了这番话点了点头,松开抓着贾母的手,一指一旁立着的贾珍道:“老太太来了府上,你还不赶紧跟老太太磕头认错。你气我也就罢了,再将老太太气着了,任谁都不能饶你。”
  史菲儿听朱夫人如此一说,心里倒是一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朱夫人与贾珍再并上尤氏,怕是今日要给自己唱上一出苦肉计了。史菲儿也不动声色道:“怎么好端端的,你又生起气来?珍儿又做错了何事?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懵了,我只劝你别再生气了,好歹想想你肚里的那一个。”
  史菲儿话刚说完,就见贾珍扑通一下便跪下,膝行两步到了近前冲着自己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道:“老太太,孙儿这回知道错了,还请您看在往日疼过孙儿一场的份上,和我叔叔说说情,莫要再言分宗一事了吧。若是真分了宗,那我日后可有何面目去见祖宗啊!”
  史菲儿倒是料到贾珍必有此番言论,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此事。唉若是此事,我怕我也是无能为力了!”贾珍听了这话,瞪圆了双眼,一脸不敢相信地瞧着贾母。史菲儿叹了口气,瞅了眼尤氏道:“前两日,你媳妇来求我便说了此事。我想着这等大事我自然还是要劝劝的,哪知你叔叔我的儿竟一连两日都未归府。我想着他这回是真生了气,本想等他气略略消了消再劝解劝解,哪知今日我我与他才说了个头,他便说了一大套话来,还让我不要再劝,现在怕是又出了府去呢!这一出府,还不知道又过上几日方才回来。”
  一旁的尤氏听贾母如此说,倒是心生感激,这回贾母倒是彻底给自己圆了场。可贾珍和朱夫人一脸难以置信瞅着贾母。沉默良久,贾珍道:“老太太,您在府里说话众人皆听。我那叔叔旁人劝可不听,您说他一定是听的。此番是孙儿做事思量不周,才引的叔叔如此生气,这俱是孙儿的错,孙儿愿意去负荆请罪求叔叔谅解。这分宗可是大事啊,老太太您可一定要拦着啊。”
  史菲儿心说你捅了篓子让你媳妇、你妈、你奶奶给你擦屁股,想的到不错。可惜这回自己种的苦果自己慢慢吃吧。这事我管不了了。史菲儿缓缓道:“这等大事,我虽是长辈,却又不能多言。珍儿,我且问你,这等大事你可问过你父的示下?他如何说?”
  贾珍听贾母问及此事,心里连连叹气。若是真能请动父亲回府来规劝贾赦就好了。可是自己已去了三次,父亲都是那番懒得去管的态度,他是超脱了,将府里这一堆是都甩给了我。就连这种事都懒得出面,实在是指望不上了。
  史菲儿见其不语,追问道:“莫不是你父亲还不知此事?怎能如此,你快报与你父知晓!”贾珍见遮掩不过,方才答道:“我父亲已晓得此事,不过、不过……”贾珍支支吾吾。史菲儿心里猜出了七八分,可嘴上依旧追问道:“究竟如何,你直说便是!”
  贾珍长叹一声道:“我父亲称分宗那日他自会回府便是。”史菲儿听了这话道:“如此看来,你父亲便是已经认同此事,若是如此,珍儿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你虽有错,但是你叔叔也不必与你这个晚辈太过计较。”史菲儿转头对朱夫人道:“你也莫气,难不成分了宗连亲戚都做不得了?就算他不认,我还认呢。况且我今日听他说也说有苦衷,他说这趟差可是被人撵上架,应了的,应了后,才知道是要提头来办的差事。这差事怕是办不好了,还不如早早分了宗,少些牵连,这样就算见了祖宗,也不算是无颜相见。”
  朱夫人和贾珍对视一眼,史菲儿又道:“我见你已是好些了,既然已动了胎气,不如先好生养着,别再惊着了。我也不误你休息,你好生养着吧。”史菲儿说完,起身便欲走,正巧此时又有
  丫鬟来报说是王夫人到了。史菲儿点点头说:“你们妯娌间向来感情不错,让二太太陪着你说说话解解闷,我们便先家去了。这分宗一事,我等内眷也插不上手,你也莫要再累到自己了。”嘱咐完这几句,王夫人正好进屋,史菲儿点了点头,便带着众人离去了。一旁的尤氏想留也没有借口,只得将贾母恭送出门。
  王夫人倒是有点懵,这贾母急急地将自己找了来,怎么连话都没说两句就走了?自己这两日因宝玉染了风寒,也没太往贾母处去,难道是因为此事,贾母不悦了?
  说来也巧,这分宗一事,家府上下都有知晓,唯独这二房一因自己独院,贾政这几日事多早出晚归,王夫人忙着照顾宝玉,而贾珠去拜访恩师也不在府里,而李纨则是因为李府母病,贾母准其回府小住几日,如此这四位主子竟无一人知晓此事,可就算旁人知晓了,也无人愿意去告知这两位。何必自己去捅这马蜂窝呢?这种事可是躲都躲不及呢!
  第二百五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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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珍联合朱夫人使了一出苦肉计,史菲儿无奈去东府走了一遭, 瞧了瞧朱夫人, 好言宽慰一番后, 又点明贾赦分宗一事是为了宗族为好,既是如此也让贾珍不必太过在意。正巧贾母欲走, 王夫人姗姗来迟,贾母安排其多劝慰劝慰朱夫人再回,自己反而先回了府。
  王夫人不明所以, 不知道为何贾母急匆匆叫了自己来这东府, 等自己来了, 独留下自己劝慰朱夫人,虽然自己与其感情亲密不假, 但怎么瞅着此事倒是有些蹊跷。贾珍见到王夫人, 这才想起此番这分宗一事还未和贾政说过, 看王夫人如此, 说不定其也不知晓。果然便听王夫人问道:“究竟是因何事,怎么还生了这样大的气?如今这年月你自应是好生休养着。”
  朱夫人拉着王夫人的手摇了摇头道:“还不是你侄儿惹出的货。好端端地去举什么荐、签什么名?惹的叔叔要与其分宗。我家老爷去了道观何事不管, 我一个妇道人家, 如今有着身孕管着内眷之事便是辛苦, 还要操心这等事!我也真是命苦啊!”
  王夫人听得是糊里糊涂, 这都是哪出戏啊?好端端地要分什么宗?这都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这么大的事, 为何自己一点风声都不得?这可如何得了?王夫人心里一紧,攥着朱夫人手上的力道也多了几分,“这是何时的事?我竟是一点也不知?这等大事老太太定要管的, 不会纵容。”
  朱夫人摇了摇头,叹气道:“方才老太太将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我也瞧出来了此事怕是她也管不了。我实在也是无方,唉,听天由命吧!”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吃惊,此时也没心思多问了,草草劝慰了几句便匆匆告辞回了府,打算赶紧找贾政商议此事。而贾珍也是又劝解了自己母亲后,急匆匆去寻贾政,这几日奔波还未将此事告知与他,如今这个同盟自己可不能再丢了,况且那王子腾未署名一事,不知自己叔叔贾政是否知晓。
  这边贾珍忙着寻贾政先按下不表,单说贾赦出府去见忠敬王爷将今日之事一说,王爷倒是板起了脸。沉默片刻,忠敬王爷道:“若是下次他们再说请乡绅富户筹款一事,你便佯作应了。”
  贾赦听了一愣,怎么还真能应了?忠敬王爷这话到底靠不靠谱?上次还说自己讨来了银子不会被义忠亲王所骂呢!结果还不是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通,贾赦这些话自然也只敢肚子里嘀咕嘀咕,哪里敢真说出口!忠敬王爷倒是瞧出来贾赦眉宇间的犹豫,便说道:“为今之计第一要务便是要让其先出了京,这样后面的事才好办。出了京若是这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便是一抓一个准了。”
  贾赦并不太明白忠敬王爷这话其中的深意,只知道自己只是这场博弈中一颗棋子罢了。如今和忠敬王府关系甚密,自然想要摘是摘不掉的,自己又并非是权臣那一派,想要知晓个事情始末也是不能,只能从这只言片语中去揣测,犹如盲人摸象一般看不得个真切。但即使贾赦再愚钝,也知晓如今可是紧要关头,自己早已将自己这等将军府和忠敬王爷绑到了一起。做棋子也罢,只要不是颗弃子便好。除此之外,贾赦心里自然还有些小期盼,如今忠敬王爷在朝中揽着大权,况且圣上年事已高,太子又早逝,这位总要传不是么?至少目前看着忠敬王爷的胜面不小。最好是能如自己所愿了吧。
  贾赦想了想道:“如今这名册中申报了四百五十万两,才批了十二万,还差了好些,怕是如此并不能令其出兵。虽说各地州府都有接应,但缺口甚大。”贾赦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微臣不擅长此事,还求王爷赐个方儿。”
  忠敬王爷想了想道:“若是总拖着也不是办法。这样明日你先去兵部探底。摸清其拿了多少银两才能出兵?倒时我再想些办法。不过如今户部着实艰难,我也是跟你交了实底,你心里也要有个数。”贾赦见忠敬王爷脸上着实有了为难之色,也不好再多言,只得点头豆应了。忠敬王爷见其应了,也不再多言,只是略略又叮嘱几句,末了问贾赦还有何事,贾赦想了想道:“如今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态势,我也着实气恼我这兄弟子侄如此行事,虽说分宗一事本是家事,不该惊扰王爷,我我也怕万一中间又有什么变故,这事还请王爷也捎带手帮我琢磨琢磨。”
  忠敬王爷笑道:“平日里倒不觉得你性情急躁,怎么这事会让你气成如此。此事也好办告辞离去。你只管去办你的事便可,我帮你就是了。”
  贾赦心里倒是想问个明白,可琢磨着此事又不是什么敞亮的事,还是安心等王爷帮自己给个结果吧。于是二人又说了几句,贾赦告辞又回了览书阁休息。
  翌日一早,贾赦先去了户部,和方中正扯了几句闲篇儿,这才拍马又到兵部,见了兵部侍郎宋法宪上前一步抓住其衣袖满脸愁容道:“唉,宋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如今可是快跑断了腿了,今日磨了半天,那方大人都将账册拿来与我看了,可就是没钱啊,你说我该如何是好?不如明日我奏请圣上,索性直接至了我的罪算了,如此日日煎熬,倒不如来个痛快的。”
  “贾将军这是哪里话。我知晓此事着急,但也不至于如此啊。你且先坐下,我等再想想办法!”宋法宪一旁劝解道。
  “还有何办法?不瞒宋大人,昨日我都回家翻了家底了。连地带人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勉强能凑合四五十万两,若是过两日户部还是不批银两,所幸我直接将府捐了算了。”
  “贾将军您这忠心可表,但实不可取啊。若是传扬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你且莫急莫急,再想想办法定会有主意。”
  贾赦也不接话,只是在其面前长吁短叹一番,沉默半响道:“宋大人,我也是略有耳闻,这征战一事的银钱军需本是由临近州府共同承担,若是真如此,那能否摊派下去,这样走一路筹一路算了。我瞧着户部不是有意为难,而是实在拿不出,如今收的税款还在各州府手中,不如省得再送京城了,直接将税银和摊派一并拿出,这样行事也算简便。”
  宋法宪听贾赦如此说,也点了点头:“这朝廷也是怕州府左进右出,才下了严令不得如此。不过你也知道这令行不达也不是没有,就得有个人作保才行,要不然这州城府县的地方官哪里敢如此行事?”
  贾赦心里叹气,这兵部让自己顶缸做押,那南安小郡王还想分一杯羹,不过也是拿自己当棒槌顶缸用。贾赦心说我虽不擅长,但不是真傻,也不再吭气,只是垂头丧气,在这宋大人面前叹个不停。宋法宪也只好作陪,呆了一个时辰义忠亲王又到,见贾赦自然是要问上一番,贾赦便又将户部无银可批之事说了一遍。义忠亲王板了脸道:“你若如此办差,明日我定去殿前参你一本,治你个督办不利之罪。”
  贾赦听了心中大苦,宋法宪也忙打圆场,劝了好一通才让义忠亲王略略平了怒火,贾赦道:“王爷如今真不是微臣我不尽心办差,着实是这户部没银子,就算有个批条也提不出钱来啊。不如您告诉我个数目,必须得多少数目银两才能出兵,微臣实在无方了自己将府里物件都典当了去。”
  义忠亲王瞧贾赦说得格外认真,沉默片刻道:“怎样也得五十万两。”贾赦听了,连连点头道:“微臣想办法凑这五十万两去,万不可耽误了出兵。”义忠亲王点点头道:“你可莫要再耽误了。这可是十万人生死活命的钱,少不得。”贾赦自然是连连称是。
  这方套出了义忠亲王出兵的底儿,贾赦松了口气,忙写了个便条命自己随身小厮给忠敬王爷送去,自己则又去了户部寻方中正。
  可此事未平,又生一事。次日便有御使参了一本,称其在职不务正事,每日都只顾着饮酒宴客。这本折子圣上看了,还专门将贾赦叫来斥责了一番,贾赦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啊,在自己家开的酒楼里吃两顿饭招谁惹谁了?就这还值得上折子?而且还害得自己被斥责。这还不算,过一日,义忠亲王手下又在朝堂上发难称如今军需筹备还是未有多少,怕是要影响了出兵日程。圣上大怒,叫贾赦于殿前立军令状,若是因此误了出兵吉日,直接治罪,不但如此还要好好查查贾府上下。贾赦吓得胆都要破了。待出了大殿,有个不认识的小太监悄悄走到贾赦近前低声道:“贾将军,如此一来,怕是有人求着你赶快分宗了。”
  贾赦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忠敬王爷的法子也太毒辣了些吧。这哪里是帮自己分宗啊,简直就是要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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