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

  青杏和乌朵发现自那日大公子离开后, 她们的小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前也很美, 现在看起来更美, 美得惊心动魄。
  原本如花似玉般的娇颜, 逾发的艳丽, 带着说不出的惑人, 眉宇间都是娇态,看得青杏犯了痴,被乌朵一推, 才清醒过来。
  怪不得大公子如此的上心,这般的美人儿,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连冷情如大公子都深陷其中。
  乌朵小声地开口, “三小姐,可是有什么喜事?”
  雉娘挑着眉斜睨她一眼, 当然是喜事, 历经两世, 她还能知道爱情的滋味,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她的眉梢都泛起娇羞, 抿着唇一笑,用手指轻轻地敲下乌朵的头, “当然是喜事,你们可别忘记, 今日可是大姐和二姐三朝回门的日子。”
  说完, 她含笑不语,乌朵心里纳闷,大小姐二小姐回门,有什么可喜的,出了那档子事,愁都来不及。
  堂屋内,赵书才和巩氏都在等着人报信。
  按礼说,凤娘和燕娘是赵家女,三朝回门肯定要来赵宅,怎么等到辰时都过,还迟迟不见人影。
  又等了一会,才看到凤娘和段鸿渐上门,赵书才的脸色好看一眼,还是凤娘知礼,想到燕娘,他又是一阵气恼。
  赵凤娘和段鸿渐向赵氏夫妇二人行礼,两人相貌相当,女的端庄男的英俊,站在一起很是般配。赵书才的心里又好受一些,受了两人的礼,巩氏拿出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他们。
  几人都有意避开之前的事,不提娶错亲的事情,凤娘虽然有些憔悴,看起来精神却还尚可,巩氏心里暗赞,凤娘这气度,真不愧是皇后教出来的,常人难及,可惜…
  眼看近午时,燕娘才姗姗来迟,平晁也没同行,她浓妆艳抹,珠玉满头,身上环佩叮当。
  赵凤娘眸色暗恨,这些首饰都是她的,可她嫁妆都归了燕娘,所有的东西自然也是燕娘的。
  赵书才的脸色沉下来,又不能开口训斥回门的女儿,黑着脸不说话。
  赵燕娘仿佛看不见众人的脸色,装腔作势地坐下来,嫌弃地看着桌上的茶水点心,“母亲,这女儿回门,你就用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来招待,哪里比得上我们侯府,下人都吃得比这好。”
  赵书才的脸色更黑,巩氏安抚他的手,轻轻地笑问,“燕娘,怎么平姑爷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赵燕娘脸色一僵,斜着眼看着对面的赵凤娘和段鸿渐,平晁根本就不见她,哪里还会陪她回门。今日她一早起就开始寻他,遍寻不着,下人们才说公子一早就进宫,不会回来。
  她无法,闹到郡主那里,郡主才让人备了回门礼。
  “夫君可是太子的伴读,一切都要以太子为重,哪里像段表哥,闲人一个,自然是有空陪大姐回门。”
  段鸿渐冷着脸,别过头不去看她的丑样。
  赵燕娘犹不自知,摆弄着手中的镯子,“今日燕娘起得晚,也是夫君心疼我,说我夜里太过劳累,让我多睡一会,想着都是自己的父母,哪会有人怪我来得迟。”
  她这话说得,又不害臊又无礼,巩氏都哑口无言。
  赵书才气得直喘粗气,死死地按住自己的手,就怕一个忍不住,将这逆女打死。
  赵凤娘起身,低着头,“母亲,女儿去雉娘那里。”
  “你快去吧,你妹妹十分挂念你。”巩氏松口气,让她去看雉娘。
  赵燕娘也站起来,“我也想念三妹妹,不如和大姐同去吧。”
  “那就一起吧。”凤娘笑笑。
  两姐妹一前一后地出门,赵燕娘昂着头走到凤娘的前面,“大姐,你可莫要怪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想来以前算命得说得对,我呀,就应该是大富大贵的命。”
  “我怎么会怪你,你说得没错,一切都是命。”
  赵凤娘平静地说完,便越过她,率先到达雉娘的屋里。
  雉娘早就听到她们的声音,出门相迎,“大姐二姐回来,雉娘欢喜,快快请进。”
  凤娘朝她一笑,燕娘却是撇着嘴,上下打量着,仿佛头一回来一般,不屑地道,“三妹妹,你这屋子真是小,在侯府里,就是丫头住的屋子,都比你这个要大。”
  “侯府是一品勋贵,哪里是咱们家里能比的。”
  赵燕娘面露得意,自己可是一品侯府的少夫人,以后的侯夫人,自陛下有旨后,梅郡主对她可谓是态度大变,还吩咐厨房里天天给她熬补汤补身子,那样的补汤,她可是从来没有喝过,听说用料都是人参鹿茸,寻常人家哪里买得起。
  “那是,不是我自夸,这侯府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得上得,以前住在段府里,就想着段府真大,现在住在侯府,段府可就有些不够看,也就大姐一直住在那里,想必早就习以为常吧。”
  赵凤娘依旧不恼,笑着道,“可不是吗?我自是住得惯的,还能承欢在姑姑膝下,以后为她养老尽孝,于我来讲,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还是大姐通透。”雉娘由衷地夸赞,不说其它,赵凤娘这气派,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燕娘不屑地冷哼,赵凤娘失了县主之位,竟然还在装腔作势,她就看不惯这假模假式的样子。
  “大姐不怪我真是太好了,我嫁入侯府,还得了那么多的嫁妆,都得感谢大姐,今日看见大姐和段表哥夫妻恩爱,我这才心里好受不少,想来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赵凤娘对着她一笑,笑意带讽,并不说话。
  雉娘也装作没有听见一般,转过头让乌朵去看席面备好没有。
  赵燕娘见没人理她,哼了一声。
  一家子人,各怀心思地吃过饭,赵燕娘就以要回府喝补汤为由,好一番炫耀,然后得意地告辞。
  赵凤娘听到补汤二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赵燕娘却一无所知,她迫不及待地要回侯府,今日她已经在凤娘的面前显摆过,以后她是侯府少夫人,走到哪里都能压凤娘一头,想想就让人开心。
  日子很快就到腊月十七,赵家在京中除了段家,并无亲友,之前凤娘和燕娘成亲时,就没有办添箱宴,轮到雉娘,自然也不会有此一举。
  谁知这一日,久未见面的方家两位夫人带着女儿上门,还有方家的那位姑奶奶也带着自己的女儿,蔡家的两位姐妹也随行。
  巩氏虽有些诧异,但来者是客,将她们都请进来,急忙让兰婆子去安排席面。
  方家的大夫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拉着巩氏的手,不停地夸赞着,“还是你有福气,我头回见你,就知你不像是我们方家的人,我们方家哪里养得出你这般的姑娘,还有雉娘,看面相就是好命,也是我们事情太多,一直不得闲,明日雉娘就要出嫁,说什么我们也要来一趟。”
  巩氏笑笑,“我知道你们事多,故而并未去打搅,你们能来,我万分感谢。”
  方大夫人介绍自己的姑子,方家的那位嫡女,胡大学士家的长媳。
  胡夫人长得一脸的福相,银盘脸细柳眉,和方老夫人长得极为相似,她含笑地望着巩氏,自责道,“都怪我,以前想着我是长姐,你是妹妹,眼巴巴地等你上门,却一直未见你带着雉娘去大学士府,生生地和你错过。父亲来信,不日将和母亲来京,你我虽不是亲姐妹,却也是有缘。若是你不嫌弃,我依然将你视为亲妹,以后在京中我们相互扶持,这也是父亲的心愿。”
  “不敢当胡夫人这声妹妹,方先生对我们母女有恩,怜秀铭记在心,以后必会报答,两位方夫人,胡夫人请坐吧。”
  方家两位夫人对视一眼,脸色不变地坐下。
  巩氏不认她们,也在意料之中,胡夫人也面不改色地坐下来。
  方大夫人对着几个姑娘道,“你们不是一直念叨雉娘吗?不用在这里杵着,去找她吧。”
  巩氏也点头,让人将她们引去雉娘的屋子。
  除了胡家的姑娘胡灵月,其余几人都是相识的,方静怡分别介绍胡灵月和雉娘,几位姑娘便开始说起话来。
  方静怡带头将自己的添妆礼送给雉娘,其他几位姑娘也照着做,雉娘一一感谢。
  胡灵月好奇地看着雉娘的屋子,这屋子摆设虽然简单,却透着一股雅致,只不过眼见明日就是婚期,怎么好像并没有见到赵家在外面摆放嫁妆。
  方静怡姐妹俩和蔡家姐妹俩却是知道赵大人以前就是一个七品的县令,前头刚嫁两女,轮到雉娘,嫁妆肯定是不多的。
  “二表姐,这赵家怎么如此寒酸?”胡灵月小声地问方静然,方静然挤下眼睛,没有回答。
  雉娘却是听见了,这几个人不请自来,还说她家寒酸,也真是够可以的,在进京时,她们都是相处过的,各自是什么样的性子,她一清二楚,方静怡对大公子有意,故而看她不顺眼,处处针对。
  现在却巴巴地来添箱,不过是因为娘是皇后的嫡妹,她们想趁机巴结而已。
  可她不想和这几人周旋,自然谈不上什么热情,但胡灵月和方静然挤眉弄眼的,看起来让人实在是不喜。
  她想了想,笑着开口道,“胡小姐说得没错,我们赵家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我父亲之前也不过是七品的县令,也是胥老夫人抬爱,聘我为孙媳,姨母怜惜我,早早就言明,嫁妆什么的就不用家里出,她在宫中已经备好,只不过是家中实在是地方小,放不下东西,明日才会从宫中送出来。”
  几人面色一僵,尤其是胡灵月和方静然,脸色尤其难看。
  雉娘才不管她们,她们根本没有诚心相交,她又何必给她们脸面,既然不能成为朋友,何苦演那些个虚情假义。
  方静怡先恢复过来,“还是你有福气,有皇后娘娘替你备嫁。”
  雉娘笑笑,看着她。
  方静怡有些不自然,略坐了会,便起身离开,雉娘也不挽留,等她们离开后,让乌朵将几人的添妆收起来。
  东西都不差,却也不是很好,乌朵让雉娘掌下眼,雉娘淡淡地道,“先收着吧,放在一边。”
  乌朵将东西放在一个匣子里,单独搁在一处。
  腊月十八,正值胥良川的生辰,也是大婚之日。
  一大早,宫中就将雉娘的嫁妆送出来,将周家巷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赵家的宅子里也放着不少,御卫军们把守着,不让人靠近。
  赵氏,凤娘和燕娘都来送亲,燕娘看着那一抬抬精美的嫁妆,眼红得恨不得撕了雉娘,她酸酸地对凤娘道,“以前总说皇后娘娘抬举大姐,现在看来,再怎么抬举也比不上亲外甥女。”
  “燕娘,小心祸从口出,娘娘也是你能私下议论的,凤娘是你的姐姐,以后你们姐妹还要相互扶持,你能嫁入侯府,也是你姐姐相让的,你不能忘恩负义。”赵氏低喝。
  “我说的是实情,有些人恐怕被娘娘厌弃了吧,我能嫁入侯府,是我的福气,是我天生的富贵命。”赵燕娘挑着眉望着凤娘,凤娘面色平静,并不理会她。
  赵燕娘哼了一声,就她会装,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赵氏气结,这燕娘就是个白眼狼,指望她提携段府,帮衬凤娘,不过好在燕娘有把柄在自己手上,以后真有个什么事,不愁她不帮忙。
  三人朝雉娘的屋子走去,雉娘正坐在妆台前,天未亮就被挖起来,昨夜里娘进来说了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然后神神秘秘地塞给她一本小册子,她心知是那压箱底的东西,等娘离开后,独自一人挑灯夜看,看得她满脸通红。
  虽然前世里她听过看过不少,却并未亲生经历过,初听这些,又事关自己,心肝不由得乱跳。
  脑子里都是那些个小人儿交叠的样子,想着自己和大公子会不会也是这般,又羞又臊。
  大公子那般冷清的人,肯定不会行那般之事,若是…
  她胡思乱想着,等到丑时,才强迫自己睡去,今早一起,哈欠连连,坐在梳妆台前,眼皮子直打架,一点精神也没有。
  巩氏心急,可是昨夜里她说的那些话,将雉娘给吓着了,所以才失了觉,她自责不已,又不知如何圆话,想着女子都有这一遭,索性狠下心,用凉水浸湿的帕子拍着女儿的脸。
  雉娘被冰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娘手中的帕子,有些幽怨。
  “雉娘,你且忍忍,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真的犯困。”巩氏心疼不已,安慰女儿。
  雉娘现在心里半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她只想有张暖暖的床,让她美美地睡一觉,管她什么成亲,什么男人。
  赵氏满嘴都是喜庆的话,直夸雉娘有福气。
  “福不福气的现在哪里看得出来。”赵燕娘斜着眼,看着雉娘娇艳的脸蛋,一脸的嫉恨,“就像大姐,以前贵为县主,谁不说她有福气,转眼间,什么都没有,如今谁还说她有福气。世事难料,现在说雉娘有福,还为时过早。”
  巩氏气结,“燕娘,这屋子小,你到我的屋子去等着吧。”
  赵燕娘撇下嘴,正好,她还不愿意呆在这里呢,看着雉娘那张脸就来气,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青杏跟在她的后面,小姐可是有令,今日她无论如何都要看好二小姐,防着对方再出什么阴招。
  果然,赵燕娘并未去前屋,而是想绕到屋后,不知做些什么,青杏跟着她,看着她往后门走去,打开后门。
  “二小姐,你做什么?”
  赵燕娘回头,不在意地道,“没什么,院子里太闷,我想透透气,你一个丫头,管得还多。”
  青杏将门关上,瞄见到闪而过的男子身影,气得想杀人,这二小姐怎么如此下作。
  “二小姐,方才奴婢瞧见有个男人,是不是和二小姐您有约在先,若是这样,那就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开门,让您和他见面。”
  “你这死奴才胡说什么,我哪有和人有约,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你和三妹妹一个德行,就会招蜂引蝶,可惜你这长相太过寒碜,要不然,以后给胥大公子当个通房什么的,也好过当奴才。”
  青杏“哐”一声将门闩好,“二小姐,青杏虽是一个奴才,却也知礼义廉耻,不是那种水性扬花的女子,婚前失贞,还大言不惭。”
  赵燕娘脸上青白交加,认出青杏,想起婚前一日,跟在雉娘身边的就是这个丫头,这个丫头定然清楚当天的事情。
  她气急败坏地转身,朝前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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