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而庄凝的眼底却在洪宝低头的一刹那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然而很快又被尽数敛去。
“别人打你护住脑袋就够了?”身边的小厮都知道要逃,偏偏她还傻杵在这儿讨打。
洪宝撇撇嘴,心道,她是想跑,可是没有三六反应快,怪她咯?
当然也仅仅是心里想想罢了,这人救了她,她可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洪宝沉默了,庄凝也抿唇不语了,两个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幽长的小巷静悄悄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就在洪宝的小腿快要发麻的时候,巷口传来了三六的叫喊声,原是三六搬了救兵回来。
庄凝挑了挑眉,见洪宝丝毫没有动作,不由摇了摇头,捏着手里的玉箫转了一圈,淡淡地留下一句“以后自己当心”就纵身使着轻功离开了。
三六领着几个家丁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少爷蹲着地上一动不动,他立时就吓坏了。
这少爷要是有个好歹,他这条小命只怕也要交代了。
默默地脑补了自家少爷被人打得不省人事的后果,三六作为一个七尺男儿都差点没哭出来。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三六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三分哭腔。
小腿发麻的洪宝这会儿是不会感动的,她嘴角直抽,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再不扶我起来就有事了。”
三六闻言哪敢耽搁,连忙上前扶着洪宝站起了身,见自家少爷身上没有伤,他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少爷,你是怎么赶走了朱三的?”
朱毅杨带来的打手都是彪形大汉,三六实在想不通自家少爷这小身子板是怎么空拳击退他们的。
他话才问出口,就吃了洪宝送给他的一个大爆栗。
“你还敢提这事,刚刚谁让你一个人溜走的?”
“不是少爷你给我使眼色要我去先跑,然后去搬救兵么?”三六挠头,有些委屈。
洪宝:“……”
好吧,是他们默契不足。
见洪宝抿唇不说话,三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很可能是会错了意,那他岂不是成了抛下主子独自逃生的不忠不义之人了?三六心头一慌,当即就跪在洪宝跟前认起错来。
洪宝自然不会真的跟他计较算账,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扶了扶额叹息道:“算了算了,反正你家少爷福大命大自有贵人相助,不跟你这个没默契的家伙计较了。”
活动了一下腿,等酥酥麻麻的那阵劲儿过去了以后,洪宝抬头看了一眼黑瓦灰墙的上方,想起那一掠消失的浅色身影,又想起之前叫嚣着要揍自己的朱毅杨,洪宝咧嘴一笑。
她洪宝可不是一个乖乖吃亏的主儿,她总要这朱毅杨付出一点儿代价长点记性才行。
“三六你过来,待会儿回府后你就给我这样说……”
三六火急火燎地把洪家看门的几个小厮带走,动静闹得不小,自然是瞒不过洪筌的。因此洪宝主仆俩才进门就被候在门口临时看门的老管家带去了洪筌的书房。
洪筌本以为是自家爱惹祸的儿子又欺负了谁,都摆好了脸色准备好好教育教育洪宝,可当他看见跟在老管家后头进屋的儿子以后,一脸怒气顿时化作了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洪宝:怎么一个个都比我高,不服气!
庄凝: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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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最近在啃《传播学史》,因为抽空存稿,所以更新隔日,从23号开始日更~
给各位小仙女道歉,千万不要抛弃人家呀(>y<)
☆、诊治
洪筌一大把年纪就得了洪宝这么一个儿子,其珍视的程度自是不消多说。
当看到自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儿子一瘸一拐地由身边的小厮扶着走到自己的跟前,洪筌心里最初那点儿要教育儿子的想法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宝儿,这是怎么回事,伤到哪儿了啊?”推开三六,洪筌亲自扶着儿子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洪宝捂着腿不让他检查,只当儿子伤得严重不敢给他看,他当即肃了脸,扭头先是吩咐老管家去请大夫,之后又对着三六一顿狠批,“让你好好伺候主子,你就这么保护的?自己去领十大板!”
洪宝连忙拦住,急道:“是我让三六回来搬救兵的,不然就算三六留下来也没用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洪筌沉声问道。
洪宝看了一眼三六,后者记着她的吩咐,便一五一十地把朱毅杨找茬的事情回禀了,只是把主仆俩没默契的那一段省去换了个说辞,大概就是三六是奉命回府搬救兵的,只不过回去的时候洪宝已经被人救了。
三六说完后就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洪宝瞥了一眼一家老爹,见他脸色不大好,心里有点儿虚,低下头小声道:“这事真的不赖三六……”
“啪!”
洪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在洪宝和三六同时打哆嗦的时候,怒道:“这朱家居然敢不把我洪家放在眼里,简直可恶!”
洪宝松了口气,三六也悄悄地拍了拍心口。
“爹你别气坏了身子,那朱三也没伤到我呢。”洪宝温声劝道,“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划算。”
洪筌却摆了摆手,一张脸拉得老长,沉声道:“你放心,爹一定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朱家有权有势,他洪家也不赖,更遑论他家的宝贝儿子如今还娶了玉明公主的女儿蓁平郡主做媳妇儿,他这次还就要给这朱家老三点儿颜色尝尝!
洪筌说完也不等洪宝再开口说什么,吩咐了三六送儿子回蒹葭院休息后,自己就甩了甩衣袖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蒹葭院
做戏做到底的洪宝由着三六扶回了屋,躺在榻上就屏退了伺候的丫鬟,只说是想静养。
宜春走在最后,她一只脚才踏出屋门,就被洪宝喊住了。
“少爷有什么吩咐吗?”宜春收回了脚,朝洪宝福了福身子。
洪宝目光逡巡了一回,眨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为何不见郡主?”
刚刚她一瘸一拐地回来,几乎惊动了整个蒹葭院的人,这郡主身边的春夏秋冬都来了,为什么郡主反而不见了踪影?
洪宝心里十分疑惑。
宜春迟疑了一下,心思一转就生出了主意,正准备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眉头微松,将到了嘴边的说辞咽下,只拿目光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洪宝下意识地望去,就只见身着绛红色撒花裙的庄凝脚步轻盈,款款而来。
因为门口的方向微微逆光,洪宝看着庄凝,有那么一刻差点儿以为自己见了之前搭救了她的那个人。
然而怎么可能是呢?
洪宝低首笑了笑,笑自己胡思乱想。
她扯了扯身下的被褥,听到脚步声近了,再抬头时,庄凝已经坐在了榻前的鼓凳上,目光幽沉。
“你在寻我?”庄凝似乎没有意识到洪宝的不自在,语气稀疏平常,只若是细心去分辨就可以发现这声音较之于以往少了几分疏远冷淡,多了几许关怀,“方才见丫鬟婢子进进出出,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没事,是她们小题大做了……”对着庄凝,洪宝糊弄旁人的话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应答。
庄凝蹙了蹙眉,凤眸半眯,目光缓缓地落在洪宝的小腿上,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小巷里的一幕幕,眉心深锁。
当时只当她是吓得站不起身,难道还受了伤不成?
庄凝的心头多了一丝淡淡的心疼。
他蓦然伸出手握住洪宝的小腿,惊得她差点儿没弹跳起来。
“欸,你,你这是……”洪宝一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
郡主大人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庄凝淡淡地扫了一眼洪宝,手里的动作不停,捏了捏她的脚腕,见她没有喊疼,只是红着脸往后缩,便蹙了眉:“不是伤着腿了,都不会痛?”
他目光如炬,仿佛看穿了一切,洪宝心里一慌:“可你捏的是脚腕呀。”
话音才落,洪宝就想自咬舌根,急忙拦住了庄凝预备往上移的手,握着他的手,干笑道:“郡主金枝玉叶,怎能让你纡尊降贵来替我看伤呢?还是等大夫来吧。”
她笑得太假,庄凝无心去管,垂眸盯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他愣了一下,随即扬了扬唇,语含笑意,说:“夫妻本是一体,哪里有什么尊卑之分?”
“呃……”洪宝语塞,一时竟不知道该何言以对,毕竟人家郡主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继续申辩,未免有不识抬举之嫌。
她呆呆的样子令庄凝心情莫名愉悦,手指微动,悄无声息地反握住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嘴角一勾,继续道:“你若是伤着哪儿,叫我心里也不好受呢。”
他一字一句说得半真半假,一边还不忘去观察洪宝的反应,凤眸盛满了戏谑的笑意。
洪宝果然被他突然间流露出的亲近之意吓到,一下子甩开庄凝的手,飞快地往后面挪了挪,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心里仿佛有一万匹骏马嘶鸣着狂奔而过。
这郡主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被这个想法惊吓到的洪宝,原本还微微泛红的脸霎时间变得一片煞白,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郡主,那个,这个,我,我,你……”从来没有预料到这一点的洪宝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而坐在鼓凳上的庄凝依旧是噙着笑盯着洪宝。
终于,姗姗来迟的大夫将洪宝从无措中解救了出来,当然,同时也让她陷入了新一轮的尴尬中。
她的腿好端端的,给这大夫一瞧不就全漏了陷?
虽说她家老爹不会跟她计较这些,可她还指望仗着腿伤少见机会自家二叔,少受几回摧残呢。
她眼珠直转悠想着怎么把这老大夫打发走,庄凝却自觉地给老大夫挪了空地出来。
之前在小巷里她就一直蹲在地上起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庄凝心里存着担忧,目光便带着几分殷切望向老大夫。
老大夫一路上被洪家的老管家催促着,进了门连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就被郡主大人又盯出了一身汗,老大夫表示,他也很莫名啊。
伸手捋了捋胡须,老大夫平复了心情,才坐到之前庄凝坐的鼓凳上,老神在在地道:“少爷请把左手伸出来。”
一句话就让庄凝蹙了眉。
人伤的是腿怎么要诊脉,这莫不是个庸医?
一念及此,庄凝盯着老大夫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探究与怀疑,直让老大夫后背冒出一大片的冷汗。
而榻上的洪宝听了老大夫的话就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有着和庄凝一样的疑惑,但是看到立在门口的老管家,心思一转也就明了了。
从小到大,她在外面闯祸,瞒得过她爹,却瞒不过老管家。洪宝想,定是老管家看穿了她的心思,才将错就错找了这个老大夫来把戏做全了,怪不得这次请的不是洪家惯用的陈大夫呢。
心里想明白了,洪宝乖顺地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
老大夫有模有样地诊了半天的脉,而后收回手又问了两句,站起身走到圆桌旁提笔写了药方,道:“这药早晚煎服即可,此外少爷这几日还是静养为宜。”
老大夫的药方还没递到宜春的手里就被庄凝截了胡,他盯着手上的药方看了一会儿,才冷笑道:“他伤的是腿,你却只诊脉,药只有煎服的而无外敷化瘀的,大夫您莫不是老糊涂了,嗯?”
老大夫被他眼底的冷意吓到,心知眼前这主得罪不得,可是老管家吩咐在前,又兼着好面子,老大夫顿时做出生气的模样,吹胡子瞪眼道:“老朽虽然年事已高,到还不至于成了庸医,要是信不过老朽,那就另请高明吧!”
说完竟然拂袖怒气冲冲地离去了。
老管家立刻就追了过去,出了蒹葭院见那老大夫候在门口,老管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吩咐他:“不许在外面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