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因着是清明节，又逢伊小妮今年高考。江浙一带对祖宗供奉总有一种执念，尽管没有享受到多少血缘庇护的伊雅，思来想去还是带着伊小妮踏上了归乡的旅程。
  伊雅生在富县，却长在城郊奶奶家，听邻居们说，伊雅刚满一个月时，谢春芳便急不可待的把伊雅扔给了奶奶喂养，直至伊雅年满八岁，可以抵得上半个劳动力的时候，谢春芳这才阴着脸领着伊雅回了富县。对比在富县的打骂生涯，成效奶奶家是伊雅仅存的一丝童年幸运，可惜，奶奶走的早，早早的结束了伊雅的童年时光。
  青山戴白纱，公路环山腰，车小如蚂蚁，高楼踏脚底，奶奶的墓高高的落在山顶处，土路泥泞难行，又有草木横七竖八的在半道拦截，伊雅带着伊小尼二人带着大包小袋的水果香烛弃车步行，徘徊而上，偶在路旁见其野花野果，伊小尼定要停下采摘一番，到底还是童心未泯的孩子啊。
  伊雅和伊小尼虽是两姐妹，可伊小尼出生之时，伊家奶奶已患有腿疾，再也带不得孩子，故此伊小妮从小倒是长在谢春芳身边，母女两的感情虽说一般，但总好过伊雅与之谢春芳间苦大仇深。
  走走停停，嬉嬉闹闹戏戏，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伊家奶奶的墓碑缺了一角，瞧着像是被人用铁器击碎的，可谢春芳卻一口咬定是雷劈的。这话伊雅是万万不信的，奶奶一生和蔼亲善，不管是对伊雅或是邻里家的小孩总是善良以待，逢年过节得些瓜果点心，自己总舍不得尝上一口，总是挑了最大的一颗藏起给伊雅留着，其他的瓜果尽数散进邻里小孩的肚中，所以小孩总爱上伊家奶奶的门前晃悠，也使得伊雅这个外来人口得以完美的融进他们，并渐渐的成了孩子王，托奶奶的洪福，伊雅从小就得以培养领导能力。
  伊家奶奶的亲善，大家有目共睹，这也是诸多邻里对哑巴父亲多有照顾的根本原因，可惜伊家奶奶种的善果，皆被谢春芳一一打落，人人都道，伊家老太行了一辈子的善缘，卻偏偏遇上了个恶媳妇。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起谢春芳总是一片唏嘘，听说谢春芳第一日上伊家看亲时便不甚满意，也是，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哑巴呢？只是谢家家穷，又跟生猪仔一样生了十几个小孩，可惜赶上天灾人祸，最后就剩两独苗。姥姥姥爷不信邪，一大把年纪不寻思的致富，只一门心思的造人，越生越穷，越穷越生，直到姥姥断了经水这才怏怏作罢，最后穷尽一生，诞了近20个仔，最后只留存下了谢春芳还有一个智障老舅。
  谢家穷，为使得谢家血脉能得以延续，谢家老两口是早早的开始寻估好媳妇了，可惜有哪家姑娘乐意嫁给智力严重缺失的男子？寻遍了方圆百里的人家，总也骗不着眼瞎的。谢家姥爷甚至还打上了人贩子的主意，到处打听是否有黄瓜出售（我们那把拐卖来的少女叫黄瓜，妇女叫窝瓜），这黑沉沉生意自然不能放明面上，谢姥爷的到处打听反而着了人眼，有丢闺女的人家恨得这梆子人牙痒痒，见谢家姥爷一口一个黄瓜的，想起自己家幼年被拐的闺女，恨不得撕心咬肝的掰碎他的嘴，趁着谢家老爷落单之时，套上麻袋拉到坟地里打了一通才算解气。谢家姥爷上了年纪，身体又亏空的厉害，被打一次伤了根源，渐渐的开始起不来床，可娶儿媳妇的心却越发迫切，直到去年村上有个偷情被休回家的女子，年纪刚三十出头，正是生育的最佳年龄，他家里人嫌丢人，家都不让那女子进，最后还是大队出面，给她在村委里找了个容身之所。谢家姥爷拄着拐杖去看过，打扮的妖妖娆娆的，成日里只爱端着把椅子横在村委会门口，手里捧着把瓜子，不断的咔擦着秃噜皮，不过三五日光景，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堆瓜子皮。一双眼睛不断的在人群来回唆动，见谢家姥爷拄拐瞧她许久，轻轻的捋了捋头发，自认多情的朝谢家姥爷抛了抛媚眼，可把谢家姥爷气得够呛，这要是寻回家去，这谢家的子孙能不能出世不说，养的孙子是百家姓的概率极大。
  谢家姥爷还打算在寻摸寻摸，可自个的身子渐渐的使不上力气，自己只得最后一个儿子，总得见他成家生子才算甘心。况且，因着自个眼光总是放在寻摸儿媳妇这头等大事上，甚少关注的女儿居然频繁的趁夜跳窗出去幽会，这可是谢家姥爷的大忌。
  谢春芳的年纪，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应是二十有余了，换做寻常人家，没准孩子都已经下地了，如今向往男女之前倒是情有可原，可自己只所以留着谢春芳，迟迟不说人家，还是存了帮扶小儿子的想法，若是小儿子寻个寻常人家媳妇，聘金不过几尺花布一只肥猪，那自己就给谢春芳招个上门女婿，也好等自己百年以后，谢春芳夫妇可接过自己肩上的担子，继续照料自己的小儿子。若是寻一个聘金贵点的媳妇，指明要三转一响才可成事的话，自己便替谢春芳寻个殷实人家，把亲家开出的条件，再加倍开给谢春芳的婆家就是。总之，谢春芳的将来如何，全都仰仗于她亲弟未来的选择上，不可谓为可怜之人，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谢姥爷的身子每况日下，关于谢春芳的风言风语渐起，邻里间多有调笑，说是谢家姥爷藏着掖着不让谢春芳嫁汉子，谢春芳馋了，只得自己出门寻也汉子了，一个个流言炮弹击打着谢家摇摇欲坠，谢家姥爷没有别的选择，只得提了几盒糕点登上了村委会的大门。
  这个被休的女人是老王家的女儿，自古王谢一家亲，倒是在此时应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