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众臣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当年的裴家,近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敢提及了,因为皇上不喜人提及,可是今天皇上却主动提起了被他举家流放的裴家来,毕竟今儿这件事,皇上在听见李大人一家遭灭门,杜将军昨晚派人截杀李家老奴一事时,都没有震怒,可是在听说了杜家豢养死士之事时,却龙颜大怒!可见对裴家当年的事情有多重视。这一层意思,就够在场众臣思前想后好几天的了。
杜将军吓得抖如筛糠,知道大势已去,脑中一片混乱,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解救。
皇帝直接传了禁军进来,将杜将军卸了官袍,脱了官帽,一身素服被戴上了枷锁,押到天牢,等候发落。杜家众人软禁府中,待杜将军审讯结束后,有了定夺,杜家再行抄家之事,到时候是流放,还是杀头,全都凭皇上一念。
杜将军被押到天牢去之后,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扶额叹息,众臣不敢出声,低头不语。薛党人人自危,全然没有了先前对云公良口诛笔伐之势,恨不得现在他们全都躲进一个地洞里面不要出来。
毕竟今儿这个脸打的挺疼的。
云杜两家的官司一直是众所关注的对象,开口的,不开口的,全都在等着看结果,到底是杜家行还是云家棒,可是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一个震惊人心的消息传了开来。
谁都没有想到,云家和杜家这场看似杜家占了绝对上风的官司,最后居然一面倒的把杜家给坑死了。
原因无他,因为就在这几日,大理寺查出了一桩陈年旧案,是三年前山东知府李仁义一家被灭门之事,大家只知道李大人之死蹊跷,却没人知晓为什么,更加没有人知道真凶是谁。
如今算是真相大白了。
杜家!居然就是三年前主使李家灭门案的真凶!
这谁能想到呢。
杜家好端端的在跟云家打官司,并且眼看就要赢了,人证物证全都指着云家要倒霉的样子,可谁能想到杜家却被迁入了三年前的大案之中呢。
第64章
杜家满门全都被软禁起来, 魏尧回到了定王府,就主动把自己的一个侧妃给献了出去。
周平让人架着杜侧妃出门, 杜侧妃疯了似的顽抗,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云招福跟魏尧站在那儿看着她,杜侧妃被押到魏尧跟前‘告别’时,哭着喊着对魏尧诉衷肠:
“王爷, 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您几年前在西北救的那个女孩儿啊。我爱慕你多年, 从未变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留在您身边而已啊。您不要赶我走, 不要赶我走啊。”
这样撕心裂肺的话, 魏尧没有感动,云招福倒是感动的要哭了, 拿起小手帕放到唇边挡着轻咳了一声,安慰道:
“杜小姐,你家出事儿了。你今儿要是不走的话, 明儿得连累你爱慕多年的王爷,我相信,你也不愿意你爱慕多年的王爷被你连累吧?赶紧走吧,你们杜家门第高啊,禁军最近都替你们家站岗去了,你赶紧带着休书回去,回头你们杜家要离了京城, 就没人知道你嫁过人的事情,你又是一条好姑娘了。乖乖的回去吧。”
魏尧眉峰一挑,周平嘴角抽搐,啊喂,你真的是在安慰人,而不是打落水狗吗?
杜侧妃果然听了云招福的话,整个人都像是丧尸要变异似的,面目狰狞的想要扑过来咬云招福,凄厉道:
“云招福!我杀了你!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要是没有你,我才是定王妃,你什么都不是!”
云招福无所谓的掏了掏耳朵,看着杜侧妃这样,实在痛心疾首,一声叹息:
“唉,你这么意淫有意思吗?你娘没教你不要老是惦记别人的东西吗?定王妃是我的,王爷也是我的,你充其量就是个死乞白赖倒贴进门的侧妃,人贵自知,你对自己的身份总是拿捏不准,这是病,得治啊。”
“云招福!”
杜侧妃咬牙切齿的喊着她,一副癫狂的姿态,魏尧挡在云招福身前,对杜侧妃道:
“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杜家这回遭逢大难,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因为谁?”
魏尧平静的语气一下子就摆平了变异的杜侧妃,惊愕的表情盯着魏尧,久久不能自已,魏尧听不出起伏的声音继续说道:
“是你啊!若非你一定要嫁入定王府,杜将军又何至于为你对付云家?杜家人的手有多脏,用不着我提醒你,你也该知道吧,其他我不多说了,只想告诉你,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做的那些肮脏事,以为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吗?你爹如此,你亦如此。今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魏尧的话虽然很轻,但听在人的耳中却十分有威慑力,这就是语言的力量吧,云招福心想,纵然她并不能理解魏尧这番话里每个字背后的含义,但是也能听出来,其实他看杜侧妃和杜家早就不爽了。可是却一直憋着没有说,而且在当初杜侧妃死乞白赖要嫁给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提出明确的反对,尽管赐婚之事由皇上和皇后决定,但魏尧却丝毫不阻止,难道他就是等着杜家今日的结果吗?他早就知道?
杜侧妃怨愤的抬起头,眼中射出了怨毒的神色,对魏尧问道:
“所以,前天之事是你故意让我听见的,对吗?”
魏尧平淡如菊:“是。”
“你故意让我听见地址,故意让我回去杜家通风报信,故意让我爹派出死士去杀人,让大理寺一举成擒,是吗?”杜侧妃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吐出来的。
魏尧继续平淡如菊:“是。”
杜侧妃突然狂笑起来,一副天下所有人都对不起我的样子,云招福看不过眼,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要不然就凭魏尧这一口一个‘是’‘不是’的高冷调调,还真以为是他们陷害杜家的呢。
“你笑什么笑?没有谁对不起你好吗?我刚才都没好意思说,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你自作多情,魏尧没有对不起你,你们杜家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不可能只有你们杀人家,而不让人家杀你们的道理吧。那天你自己听墙脚,听去了消息,给你们杜家指错了方向,怪得了谁?我们让你偷听了?要点脸行吗?再说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你前前后后对付了我几回?第一回 差点把我推下池塘淹死,第二回差点被你砸死,第三回你又装神弄鬼,我说什么了吗?你有我委屈吗?”
云招福一番话,再次让一旁的魏尧和周平听得满头黑线。
总觉得杜媛媛被逼的要爆炸了,盯着云招福的一双眸子中淬满了毒,就像是一条盯住猎物的蛇,只听她用来自地狱般的可怕声音对云招福道:“总有一日,我要你云招福把欠我的都还回来!”
魏尧对周平看了一眼,周平便上前对那两个押着杜媛媛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明白,用力押着杜媛媛走出了定王府的大门,再送上马车之前,两人在杜媛媛背后,同时出手,捏向了杜媛媛的琵琶骨,一声惨叫感刚刚传出口,就被他们给推入了马车。
云招福回头一看:“什么声音?他们打她了?”
魏尧牵着云招福的手去花园,笑答:“她那身武功留着也是害人,不如废了好。”
云招福大惊:“你让人把她武功给废啦?这,这得多疼啊?”
魏尧伸手在云招福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还心疼起她来了。自己在她手底下吃了多少亏,说倒是知道说的,可你就只想说说吗?太不争气了。”
云招福揉着额头,嘟囔道:“我这不也没怎么样嘛,说实话,她算计我,每回却都是她自己不好过。”
魏尧拉着云招福走上了花园西侧的石桥,站在桥上对她问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那些计策全都成功了呢?若是你的运气没这么好呢?你被她算计了这么多回,能忍吗?”
云招福刚要开口,就被魏尧给阻拦了:“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说了也是气我。不管你忍得了忍不了,我反正是忍不了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算计我的女人,她就该做好这个准备,我留她一条性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反正,我是不会放虎归山,武功和命只能留一样。”
说完这些,魏尧便抓起了放置在桥墩子顶上的鱼食,抛了一把下水,云招福看着水面上十几条纷纷涌上来吃食的红鱼,又不时回头在魏尧的侧脸上看了又看,嘴角噙着笑,就是不说话,魏尧的目光回过去,她就立刻转头,不去看他。
这么来了两三回,魏尧不耐烦了。
将手里的鱼食全都抛下了水,趁着云招福回头的那一瞬间,他弯下身子,将脸靠近她,云招福感觉到有热气,便回过头来,正巧撞上了魏尧的嘴唇,下意识要往后缩,却已经来不及了,魏尧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脑袋,不容她逃避的亲吻起来。
云招福觉得他们站在桥上,就像是靶子一样,人家登高望远,他们是登高亲热,这样随便谁从园子里经过都能看见了,有些不安,魏尧亲了一会儿后,终于放开,云招福没有了钳制,立刻就后退两步,魏尧亦步亦趋,将之抵靠在桥墩之上,再次靠近,云招福吓得闭起了双眼,以为他又要来,可谁知等了一会儿,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触感侵袭而来,反倒是发髻之上有所感觉,云招福睁开双眼,正好看见魏尧的下颚,他正在自己头上捣鼓着什么。
云招福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髻:“什么呀?”
将他刚插好的东西从头上拔了下来,云招福一愣,然后才反应,指着手里的东西,吸气问道:“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不正是她那天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丢失了的簪子,因为这根簪子挺贵的,所以她弄丢之后,被范氏训了好长时间,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印象很是深刻,有时候做梦都梦见这簪子回来了呢。
魏尧勾唇说道:“我捡的啊。”
云招福不信:“你在哪儿捡的?我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丢的。”
魏尧双手抱胸,一副高深莫测,神神秘秘的样子,惹得云招福不断追问:
“哎呀,你倒是说呀。我是丢在什么地方被你捡到了?”
“池塘边。”魏尧将云招福手里的簪子取回,再次替她插在了发鬓之上,将那日的情形娓娓道来:
“我那日在假山上,瞧见你与杜媛媛争执时丢了簪子,后来与你在迎新宫相遇之后,我便离开了,想起你的簪子,便想去替你寻回,一时疏忽,被杜媛媛算计掉下了水,说起来,我会娶她,也是因为你。”
云招福听得云里雾里,还是不解:
“怎么又推到我身上?是你不察她在身后,被她推了下去吧。”
魏尧再次伸手按住了云招福的后颈,吓得云招福赶忙遮住了自己的唇,免得被偷袭,魏尧看着她说道:“她没有推我,而是让她自己跳下水,我察觉到的时候,手已经先一步伸出去抓她了,杜媛媛的武功不弱,想要抓我下水不是难事,归根结底,就是我不该去帮你捡簪子,别不承认了,就是因为你,这情我得让你承一辈子,还不清的。”
第65章
杜家的案子在大理寺火热开庭中, 杜将军和杜家大公子杜谦被罢免了一切职务,杜家上下所有人都暂时被软禁府中, 等待判决结果。
而云召采与杜家二公子的那桩公案,也还在京兆府中继续审理,不过这回,主审的人从晋王换成了刑部尚书赵畅。
赵畅将云召采与杜谦提审到京兆府大堂上,在审之前, 赵畅曾连夜去拜访过孙正辉, 毕竟云家和杜家的事情闹得太大了,谁能想到最后居然会是那样的结果,再加上杜家如今风口浪尖, 轻易不能牵扯上关系, 若非皇上亲自委派他审理这案子,赵畅才不想接呢。可既然从皇上那儿接了, 那就是皇命,一定要办好才行。
杜家二公子之前因为受伤都没有到大堂上问话,如今伤好的差不多能下地了, 赵畅既然主理此案,自然是要提审一番的,将之前晋王审理过的那些证人全部推翻,又重新提审了一批当时在场的,都说云家公子确实打了人,但有几个提出疑义,透露出一个比较关键的讯息来。
提出疑义的证人说是——从武学的角度来看, 杜家二公子看着并不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的步伐与身形不至于被踢一脚就伤的那样严重。
这算是个案件的重大转折点。
刑部尚书赵畅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想到了用一个方法来验证杜二公子到底会不会武功。如果杜二公子不会武功,那么云公子把他打得那么严重,的确是要判罪的,然而若是杜二公子会武功,结果就不一样了,就有故意设圈套的嫌疑。
可是在堂上,杜二公子坚称自己不会武功,而云公子也说不清他到底会不会,毕竟两人没怎么交手,当时云召采就踢了杜谦一脚而已。
这样审理下去的话,案件难以有进展,于是赵大人就想到了一个方法来试验杜谦到底会不会武功。
他命人将杜谦带到了京兆府的一座空置的大牢房内,赵畅就坐在牢房外头的椅子上喝茶,半晌都没有动静,杜谦靠在牢房木栏上,对赵畅说道:
“赵大人,如今就算我杜家落了难,你也无需这般耍手段整我吧。我不会武功就是不会武功,你无论怎么试,我都不会。若是你们想讨好云家,直接将我判刑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赵畅将茶杯放下,看了一眼杜谦,冷哼道:
“你会不会武功的,得试过才知道。空口无凭,我们也不是喜欢冤枉人的。”
杜谦转了个身,目光疑惑:“到底是谁跟你们说我会武功?云相吗?他想用这种方法,让他儿子可以名正言顺的从牢里出来?”
赵畅失笑:“云相可没这么闲,事实上就算你不会武功,云公子打伤了你,顶多也就是在京兆大牢再关那么十几日,民事纠纷罢了,可只怪你杜家最近风头正劲,若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我也没法在皇上跟前儿交代,只好委屈你试一试了。若是今儿试了你确实不会武功,那么下午就派人送你回杜家去了。”
杜谦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这大牢之内听到了几声杂乱的犬吠,两个官差从门口走入,手里拉着几条绳子,拴着后面的东西进了牢房,赵畅比了个手势,那两个官差就把四头凶恶的猎狗给牵到了牢房门口,杜谦大惊,拍着木栏对赵畅喊道:
“赵大人是想要我的命?”
赵畅摇头:“不是不是,就看看你会不会武功罢了,若你会武功,赶紧使出来,这牢房困不住你,若是不会,一两块肉估摸着是要舍出去的。”
杜谦看着赵畅那笃定的笑,咬着牙往旁边看,官差已经将那四头半人高的猎狗送进了牢房里,杜谦不住后退,眉头紧蹙,那四条猎狗凶性十足,将杜谦围在角落,獠牙掀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牢房的门再次上锁的声音仿佛刺激了那四条猎狗,全都开始对着杜谦狂吠起来,杜谦抓着牢房的木栏,目光阴狠的盯着这几条扑上来的狗。
赵畅在牢房外面看着,京兆府尹紧张的连茶都不敢喝了,想要对赵畅问两句缓解缓解紧张的心情,却见赵畅目光如炬盯着牢房内,对京兆府尹比了个‘别说话’的手势。
牢房里杜谦已然被那四条狗给扑到在了地上,手脚并用的做着挣扎,一条腿已经被狗咬住,一条胳膊也即将落入狗嘴,京兆府尹见了不免肉疼,对赵畅道:
“赵大人,估摸着是不会武功的,若会武功的话,早把狗给踢了。”
赵畅却不说话,继续盯着在牢房里垂死挣扎的杜谦,京兆府尹怕闹出人命,赶紧站起来去喊官差,嘴里对赵畅说道:“赵大人啊,再等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我京兆府的大牢里只能死囚犯,不能死这些无辜的人。”
赵畅起身走到京兆府尹身边,那些官差得不到赵畅的命令,就什么都不敢做,京兆府尹自己要去放人,却听赵畅冷静的说道:
“马大人是杜家大公子的大舅子,怪不得如此心疼杜家二公子了……”
其余的话没有多言,京兆府尹的脸色就变了,再不敢往牢房的门口去,杜谦在里面好不容易将腿从狗嘴里拔出,一瘸一拐的在牢房里躲避,然后再被狗围困。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杜谦已然伤痕累累,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受了很严重的伤,脸上身上布满血痕。
赵畅这才缓缓抬起了手,官差在牢房外吹响了一声兽笛,那四条疯狂追着杜谦咬的猎狗就停了下来,官差开了牢门,将四条猎狗牵出,再进去两个人,将满身是血,浑身狼狈的杜谦给架了出来,送到赵畅面前,赵畅将之上下打量一圈,杜谦被血溅入眼眸的双眼往上翻起,与赵畅对视。
只见赵畅勾起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杜二公子……果真不会武功,现在你自由了。本官立刻派人送你回杜家去,望杜二公子好生养伤,等令尊的案子审判结束之后,说不得杜家还要举家流放,你这身子若不好,流放途中就有苦头吃了。”
杜谦敛下目光,要紧下颚,没有说话。
赵畅说完之后,一摆手,官差便拖着杜谦出了牢房,杜谦所经过之处,地上皆是血印。
赵畅将杜谦放回去之后,从京兆府出来,就屏退了左右,独自骑马去了集市,在集市中左拐右拐好几回,来到一处幽静的宅院外,敲了两声门,门内有人来开门,见是他,便请他牵马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