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7

  伸手，为端木暄夹上一箸青菜，迎霜微微颔首。
  屋内，只传来碗筷轻微触碰的声响。
  她们二人，虽不曾言语，却透着别人无法理解的温馨。
  也是因为这份温馨，使得身怀武艺迎霜都未曾发现，就在她们主仆说话之时，端木暄口中的那个薄情王爷，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屋外。
  自然，他将她们的对话，悉数听进耳里。
  她说，她和他，没有以后。
  她，要离开！
  只一瞬间，愤怒，不舍，焦急，各种情绪在赫连煦的心中升腾而起！
  砰的一声！
  他抬手，将房门从外面推开！
  突来的声响，令端木暄和迎霜都是一愣！
  回首之间，对上赫连煦气势汹汹的眸子，端木暄心底咯噔一声，顿时周身泛起寒意。
  方才，她与迎霜，说了很多。
  却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
  “公……公子不是出门了么？”
  赫连煦的目光，犀利非常！
  且，一直都停驻在端木暄身上。
  这，让迎霜大感不妙！
  闻言，赫连煦冷笑一声！
  他巴不得自己出门了！
  那样的话，他就什么都不会听到！
  一路逃亡而来。
  他对她的态度，好的不像原来的自己。
  可，她呢？！
  是要离开他么？
  去哪里？！
  姬无忧哪里？！
  念及此，他的双眸，如鹰鹫般紧盯着端木暄。
  怒气腾腾的进入屋内，不等端木暄反应过来，他伸手扯住她的胳膊便转身向外走去。
  “公子！”
  迎霜急忙起身，想要护住端木暄，却仍是比赫连煦慢了一步。
  “赫连煦，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么？”
  短暂的怔愣之后，端木暄总算回过神来，用力挣了挣被赫连煦拉扯到生疼的皓腕，见无法脱身，她只得加快脚步，有些狼狈的跟上他的步伐。
  “态度好不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如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眉宇，一直紧紧纠结着，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话，赫连煦将端木暄带到自己房里。
  回转过身，见迎霜也跟了上来，他冷着脸，不等迎霜进门，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夫人……”
  语带焦急，迎霜用力拍打着房门。
  对门外的声音置若罔闻，赫连煦只冷冷的低眉看着眼前的端木暄，
  伸手，甩开他禁锢着自己的大手，端木暄正吃痛的揉着被掐红的皓腕，不忘对外面的迎霜说道：“我没事，你先去把我方才交代的事情办好！”
  方才，她曾吩咐迎霜收拾东西！
  念及此，赫连煦的心，不禁泛起一抹异常烦躁的情绪。
  在这种情绪的促使下，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弯曲，而后紧紧握住！
  在面对端木暄的时候，他的心里，已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绪。
  以前的时候，他未曾深究。
  但此刻，他明白的知道，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
  他以为，自那次心伤之后，便再不会爱上谁！
  却又不受控制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却倔强的一塌糊涂的女人！
  是的，喜欢！
  他喜欢上了她！
  可，可笑的是，这个女人心里，却没有他的位置！
  凝视他半晌，端木暄叹气：“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问完，她也就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了。
  因她的话，室内再次陷入死寂一般的静谧！
  静的，她可以感受到赫连煦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方才，她和迎霜的话，他悉数听进耳中。
  但，此刻，他所关心的，并非是她和赫连飏的关系，而是她日后的打算！
  望着她沉静的面容，赫连煦冷冷一笑，笑意却未及眼角，“我不想问你什么，只是要明白的告诉你，如今你我是一根绳上蚂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谁都别想离开谁。”
  人生，错过一次，已然够了，他不想再遗憾第二次。
  微仰着头，望进他海水般深幽的双眸，端木暄轻问：“王爷可还记得，进宫前一日时，答应过暄儿什么？”
  她不提，他倒给忘了。
  在那一日，她自讨休书。
  而他，则答应等她进宫见过纳兰煙儿，他便如她所愿，让她和姬无忧双宿双栖！
  “若本王说，本王反悔了呢？”
  俯下头，看着面色冷淡端木暄，想到姬无忧与她之间浓浓情愫，赫连煦脸色阴郁，唇角的笑意变得越发冷了。
  她的心，果真在无忧身上么？
  既是如此，又何必要来招惹他？！
  “王爷忘了我的身份么？”
  眼角的笑，弯弯的，却不达眼底，端木暄轻轻叹道：“王爷乃是胸怀大志之人，今时你既已逃出生天，想必，与皇上开战之机不远，曾经，我是皇上的女人，跟在王爷身边，无疑为你蒙羞……”
  从来，端木暄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于他意味着什么，但这些，从来都是他奚落她的话语。
  而她，从来都没有亲口说起过。
  不过现在，她亲口说了，不再像过去那样，将一切打碎了往肚里咽！
  “本王不嫌弃便是！”
  他的声音，略带几分急切，眸中的锐利，让她微微怔愣！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起来。
  室内，再次恢复到方才的死寂。
  许久之后，端木暄的口中，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王爷素来是爱美之人……”
  眼波流转中，她轻抬眸华，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瞳：“在我的脸上，覆有一张人皮面具，嫌不嫌弃，还请王爷揭下面具后再做定论！”
  心跳，鼓动如雷！
  说出这番话，端木暄神情肃穆的凝望着赫连煦，屏息以待！
  如今，她去意已决！
  并非真的想要他见到自己的真容。
  而此刻，她如此坦白，只是在……赌！
  赌赫连煦自尊使然，在知道她一直以假面示他，定会暴跳如雷，骂她是骗子！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因为，在短暂的怔愣之后，此刻，赫连煦的眸海之中，已然怒焰高涨！
  “你……这话什么意思？”声音，几乎从齿缝中迸出，赫连煦眉心拧起，脸色阴晴不定！
  视线，冰冷如刀一般的，在端木暄脸上来回游离。
  赫连煦的眸光忽明忽暗。
  细细凝睇着她平庸无其的脸，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在她的脸上，还覆有一张人皮面具？！
  也就是说，在过去，在他的面前，她和他，除了隔着心以外，还隔着一张脸！
  而他，竟丝毫无觉！
  她，从未与他坦诚相见！
  这个认知，让赫连煦愠怒的紧咬牙关。
  冷冷一哼之后，他十分失望的微闭了闭双眼。
  “我的脸，又老又丑，只得配戴上一张假面，即便是这样，侯爷都不曾嫌弃过我……”语气里，故意透着对姬无忧的依赖，迎着赫连煦被怒火烧炙的双眸，端木暄哂然一笑：“王爷，真的不嫌弃么？”
  “端木暄……”
  冷冷一讪，赫连煦看着端木暄的眼神，变幻莫测。
  眸底，碎星闪闪！
  轻轻转身，端木暄不再看他，只轻叹口气，故意语重心长的道：“就算王爷不嫌弃，那别人呢？我这个无盐王妃，出身卑微，若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只怕哪日一个不小心，会被王爷手下的兵士们拿来祭旗！”
  闻她此言，赫连煦不禁怒极而笑！
  她的容貌，本就不美。
  就算真如她所说有老又丑，又能如何？！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一再退步，可她，却铁了心要走！
  暗暗咬牙，他脸上的笑，渐渐泛起冷意，冷到让端木暄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想去找无忧吧？”
  语气，冰冷慎人，他又往前逼近一步。
  虽然，早已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
  但，真的听他又一次提到姬无忧，端木暄的心底，如针扎般难受！
  她想……
  她的心，无论多痛，只要痛过今日，便不会再痛了吧？！
  念及此，她眉梢轻挑，再一次倔强的仰起头来，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曾经答应给我休书，许我与他双宿双栖，但如今为了救你，我没了他的消息，如今你安全了，合着也该是我去寻他的时候了。”
  “你……”
  赫连煦怒目圆睁！
  “除了侯爷，曾经，我还是皇上的女人，若不是为了救你，说不定这个时候，我还在皇宫里，正伺候着皇上就寝呢！”不等他多做言语，端木暄继续火上浇油。
  她知道！
  赫连煦一向桀骜，断不会容她继续跟在他身边撒野的！
  但，她也知道！
  她对他有救命之恩，无论再如何惹怒他，性命总该是无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