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近乡情怯飘雪夜

  风吹得厉害,雪衣躺下许久,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最终,她只能缓缓起了身,披上外衣往外走去。
  夜青玄凝眉看了看她,“怎么了?睡不着?”
  雪衣抿唇浅笑,“我有点不放心将离和钟舸,去看看他们。”
  夜青玄正要起身,却被雪衣拦住了,“你先休息吧,这军营里来来回回都是人,不碍事,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将离聊聊。”
  闻言,夜青玄便了然地淡淡一笑,躺着不动了,只是不忘提醒道:“别太晚了,明天还要赶路。”
  “嗯。”雪衣抿唇一笑,拿了件斗篷出了门去。
  这些天的昼夜温差很大,入夜之后的气候越发冷冽,雪衣轻吐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的斗篷,似乎觉得麻烦,终究没有披上,而是缓步去了将离和桂妈妈的营帐。
  不想,她进了营帐之后,四处都不见将离的身影,一问桂妈妈得知,将离方才离开了,说是要去看看秦钟舸。
  雪衣便又折身去了秦钟舸的营帐,只见除了还在榻上熟睡的秦钟舸之外,并不见将离,雪衣心底没由来的一慌,连忙出了门,正好看到将离披了件斗篷,端着一只水壶快步走来,她低垂着头,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有将士上前来似要询问什么,雪衣便快步上前道:“水取来了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将离连连点头,“嗯,取来了。”
  雪衣便又冲那人淡淡一笑,“是我让她去帮我取点东西。”
  见是玄王妃,那将士便识趣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雪衣神色平淡地领着将离进了秦钟舸的营帐,而后拧了拧眉,问道:“你去哪儿了?”
  将离放下手中的水壶,抬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受伤的肩,勉强坐下道:“方才我来看钟舸,听到他好像说渴了,要喝水,正好这里的水没了,我就去给他打点水。”
  雪衣不由连连摇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让外面的人帮你,你尽量减少在军营中走动,毕竟,现在除了我们自己人,别人都以为你和钟舸已经出事了。若是让陆繁尧知道你和钟舸在这里,离洛会有危险。”
  将离连连点头,撅了撅嘴道:“方才一着急,就给忘了……”
  正说话间,身后的榻上传来一阵阵轻轻的咳声,将离顾不得自己的身上还很痛,连忙站起身走到榻旁,看着秦钟舸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轻声道:“钟舸,你醒了吗?”
  秦钟舸却始终紧闭着眼睛,只是咳了几声,而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见状,雪衣倒了杯茶递过去,将离接过杯盏,小心地给秦钟舸喂了杯水,看着他这模样,不由红了眼睛,哽咽道:“钟舸,你快点醒过来……”
  雪衣微微太息,走过来接下杯盏放好,“将离,你先别着急,钟舸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的伤比你的重,还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
  将离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和雪衣一起将秦钟舸放好,掖好被子,一脸懊恼,“他是因为我才会被刺了这一剑的,否则,中剑的人就会是我……”
  “别说傻话,钟舸中剑不是偶然。”顿了顿,她又道:“你先别管这些,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等你们身体都恢复了,救回了离洛,我再跟你细说这件事。”
  听她这么一说,将离便点点头放下心来,只是一看到秦钟舸的脸色,心中就忍不住一阵难过。
  细细回想,从他们相识到现在,一直都是秦钟舸在照顾她,谦让她,什么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任打任骂、任劳任怨,遇到危险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来挡在她面前,而自己却从未为他做过什么……
  越想心里便越觉得难过又懊悔,她终于绷不住情绪,低垂着头泪如雨下。
  雪衣明白她心中所想,见她这模样,不由觉得心疼,走过来将她轻轻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肩,“放心吧,你们以后的路还很长,以后一定要对他好点。”
  将离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地点着头……
  为了隐藏将离和秦钟舸的行踪,子冥以手臂受伤、不宜骑马为由,高高兴兴地占了辆马车,秦钟舸便安置在他的马车里,将离则跟在桂妈妈的马车里,由桂妈妈照顾。
  为了不让蓝若起疑心,君韶更是以将离不在为由,让蓝若到雪衣的马车里伺候着,如此一来,一切便可在他们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没有了千凝和陆繁尧的阻碍和骚扰,这一路走来颇为顺利,只是越往北气候越冷,将士们走起来就有不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半个月之后,大军已至云州边境。
  不出雪衣和君韶所料,云州及周遭,已经下雪了。
  北方的夜风呼啸凛冽,鹅毛大雪在风中四处翻飞。
  过了今晚,明天一大早,大军便要入君瓴国都云州城了,突然间,一切似乎都变得安静下来,静得像是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雪衣眯了一小会儿,醒来就发现已不见夜青玄的身影,侧身看了看,他的外衣都在还,雪衣不由摇头一叹,起身披上外衣,又拿了件厚点的外衣出了门去,果见夜青玄正立在不远处的木台上。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雪衣只觉得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像是能看到一层无言的沉痛笼罩着他,尽管他习惯了神色静淡、面无表情,尽管他习惯了对一切都漠然处之,然压在心底的伤痛却是无法消除的。
  又或者说,那是一个结,一个已经在心底藏了七年的结,如今故地重回,掩藏的一切都被重新翻了出来,那种心境,雪衣明白。
  也许算是,近乡情更怯吧。
  “阿玄。”她下意识地轻轻喊了一声,在夜青玄转过身来时,冲他淡淡一笑,而后缓步上前,轻轻弹去他肩头的落雪,给他披上外衣,“夜里很冷,别受了风寒。”
  说罢,她微微踮起脚,拂去他发间的几片雪花,动作细致轻微,正要放下脚的时候,夜青玄突然伸手,修长的手臂将她紧紧箍在怀中,深吸一口气,道:“你怎么来了?”
  雪衣轻笑,“见你不在帐中,便来看看你。”
  她边说边拍着夜青玄的肩,“既来之则安之,都已经到了这里了,就坦然去面对,也许你会发现,有些事情并非如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我会怕吗?”夜青玄挑眉,神色清傲,“我只是在想,此番回京,该是以怎样的身份,是夜朝王爷,还是……”
  雪衣断然道:“你是谁,就以谁的身份回京入城,只是,不管你是谁,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闻言,夜青玄不由盯着她平和却坚韧的神色看了半晌,而后咧嘴笑出声来,点头道:“好。”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封密函交到雪衣手中,“对了,就在你方才睡着的时候,城内送来了一个消息。”
  雪衣接过密函打开看了看,旋即变色,愕然道:“司颜佩她……怎么会这样?”
  夜青玄道:“送信来的弟子说,他们十天前就已经到了云州,不只因为何故,司颜佩和王后之间起初是多有争执,到后来就时常吵得不可开交,闹得常宁宫鸡犬不宁,没过两天,司颜佩便因为刺杀王后而被抓,王后曾有心放过她一命,千家的人却不愿,命暗卫潜入牢中杀了她,以绝后患。”
  “死了……”雪衣凤眉紧紧蹙起,眼底有遮掩不住的惊诧和不可置信,微微摇了摇头,“她们不是盟友吗?不是有心想要一起对付君上的吗?为何会突然反目,还闹到出人命的地步?”
  夜青玄沉了脸色,“查不出其中原因,似乎是有人在刻意隐瞒,又或者说是故弄玄虚,不让别人知道。”
  顿了顿,他垂首看着雪衣拧起的眉,“你是怀疑她没死?”
  “没那么简单。”雪衣抿了抿唇,沉吟道:“司颜佩是死过一次的人,她好不容易保住了这条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和自己唯一的靠山闹到这个地步?这段时间我们已经看到了她的手段和能力,看得到她是一个懂得周旋的聪明人,绝不可能把自己逼入到绝境里,这其中还有很多蹊跷之处,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迟疑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夜青玄,“可能要等明天进了城、进了宫之后,才能知道。”
  夜青玄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就等回去之后,我陪你仔细查个明白。现在时辰不早了,乖,回去休息。”
  说罢,两人转身缓缓走下木台,正要回帐篷,却抬眼瞥见不远处一道俊挺的身影正迎风而立,面对着云州皇城的方向,若有所思。
  “君上。”雪衣轻轻念道一声,看了看身边的夜青玄,两人相视一眼,缓缓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君韶回身看了一眼,淡笑道:“还没睡?”
  夜青玄没有应声,只是点头以应,君韶便又道:“既是睡不着,那就陪我下盘棋吧。”
  闻言,夜青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略一沉吟,对雪衣道:“你先回去休息。”
  雪衣隐隐有些担忧,然看到夜青玄冷静沉敛的眸光,便又平静了下来,点头道:“好。”而后转身缓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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