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年级主任姓常,秀春交了自己的户口本还有小学毕业证。
常主任拿过来看了看,户口本确实是泽阳市城镇户口,毕业证却是底下农村小学的。
像秀春这种情况,也是足够特殊了,时下小学升初中,得进行市区内统一考试,考上了才能上,考不上的就此止步,反倒是上高中,不用考试,直接由学校推举。
秀春这样没经过统一考试的,有点难办,如果不是关系够硬,常主任压根不会给秀春开这个后门。
没参加统一考试不要紧,还可以补考,补考过了一样可以录取。
常主任把户口本和毕业证还给了秀春,还算客气道,“孙秀春是吧,给你两天复习的时间,大后天早上过来找我,先考试,考试通过了我才能给你录成绩批准入学,否则上面一旦检查,我也难办。”
能开后门就已经不错了,考试就考试,这两天她得抓紧时间好好复习!
临走之前,常主任借了秀春一本书,历年的考题都从上面出,秀春感激不尽,忙接过,走在路上都在翻看。
陈学功没收了她的书,“再看就该撞电线杆了!”
秀春又抢了回来,急道,“就两天复习,我得好好看,考不上可咋整。”
陈学功轻笑出声,笃定道,“有我在,还能让你考不上?先说好,考上了怎么报答我?”
秀春哼哼,“先帮我考上再说!”
秀春偏科,语文好数学差,这两天关在家里哪也不去,一门心思复习,陈学功下了班就过来给她辅导,哪怕中午短暂的午休也不放过。
午后暖洋洋太阳照进屋里,秀春坐在小板凳上,趴椅子上算数学,陈学功就坐在秀春旁边,他腿长,小板凳太矮,坐着有点憋屈。
再憋屈都没秀春憋屈,堂堂小将军,有天居然败在了算数身上!
秀春给憋的无精打采,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陈学功重重咳一声,秀春立刻正襟危坐,握着铅笔在算术本上专心研究。
陈学功忍着笑盯着她计算,看着看着视线就移到了她侧脸上,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中,臭小孩已经脱去了婴儿肥,长成了鹅蛋脸,皮肤像剥了壳的蛋,吹弹可破,睫毛长得像把小扇子,唇不点而朱,嘴角还有吃过饭之后没擦的酱油汁…
陈学功管不住自己的手,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手已经捏上了秀春的脸,跟他想象中一样细腻光滑。
正全神贯注做题的秀春吓了一跳,摸着自己的脸,反问道,“干嘛捏我脸!”
陈学功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中午没擦嘴,脸上还有酱油汁。”
闻言,秀春尴尬的赶紧擦擦脸,“还有吗还有吗?”
“没擦对地方。”陈学功光明正大的把手伸到秀春嘴角,用拇指一摸,再给秀春看,“你看,我没说错吧。”
秀春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自从初潮来之后,这半年多来,秀春敏感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了不小的变化,比如她的胸部开始长大,那里也开始长草,还有腋下也长了出来…
这一切的身心变化无不在提醒着她,这具身体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干瘪的豆芽菜了,虽然陈学功以前没少捏她揍她,可秀春从未想今天这样,有点形容不太好自己的感觉,心里像长了草一般,尤其在陈学功抹她嘴角那一刻,全身竟起了鸡皮疙瘩,这种感觉令人无措极了,她想来想去,想不到这种情况到底意味着什么…
捏脸又抹嘴巴事件,因为陈学功表现的太过正直淡定,秀春也不好说什么,总之就是揭了过去。
两天之后秀春大清早就去了一中,找到常主任。
常主任给递给她一张卷,指指他对面的办公桌,“一个小时,好好答,等会我过来收卷。”
叮一声上了发条,秀春高度集中精力,古诗词鉴赏、阅读理解、汉子默写,这些秀春都没问题!比例、倒数、长宽比,秀春竭尽全力!
数学不行不怪她,要怪就怪平时没好好上课,老师尽组织去劳动了,拔猪草、铲牛粪、养鸡放鹅,这下可好,底子没打好!
一个小时准时交卷,常主任让秀春稍等片刻,立马就能出成绩。
秀春刚舒一口气,立马又紧张了起来,在椅子里坐立难安,看着常主任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一颗心七上八下。
度时如年的时间里,常主任合上了钢笔盖,把试卷放到办公桌抽屉里,笑眯眯的对秀春道,“不错,开学准时来报道。”
秀春先是愣了下,而后止不住乐了起来,向常主任鞠了躬表示感谢后,脚下生风的往家走,太好,有学继续上了!
多亏陈秋实夫妇帮她打听开后门,这个好消息得通知他们!
人家帮了这么大忙,总不能空手过去,秀春想了想,先回家背上家伙,去了趟郊区,绿油油的冬小麦已经长及小腿肚,溜达了一圈,再回来时背篓里多了一只野兔,一只野鸭。
毛也没拔,内脏也没掏,直接背着去市医院家属区,是新鲜吃还是腌上风干,全凭许淑华的喜好!
正赶上周末,陈秋实夫妇都没去上班,许淑华在打扫卫生,陈秋实看报喝茶,秀春之前已经跟他们说了,没瞒着自己天生大力,所以当她把野兔和野鸭给许淑华时,许淑华愣了下,然后乐得合不拢嘴。
“以前在上海的时候,苗苗她爷爷给我们寄过几次野味,说是别人送他的,就是春儿你送的吧!”许淑华笃定道。
秀春嘿嘿笑了,她从河坝上回来经过陈木匠家门口是,是时不时送陈木匠点野味改善伙食,没想到老人家舍不得吃还都邮寄给孩子们了。
“可是我不会给兔子剥皮。”许淑华犯难了。
秀春捋起袖子道,“我来我来,我会剥!”
许淑华端上瓷盆,拿上菜刀,和秀春一块去院子里,秀春突然想到来意,对许淑华道,“大娘,我考上一中了!”
许淑华不吝啬的赞许道,“春儿真厉害!”
秀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苗苗哥教的,今天周末,苗苗哥呢?”
许淑华道,“一大早就去图书馆借书了,估计一会儿回来,中午在这吃,我来炒野兔!”
秀春忙道,“不了不了,我奶还在家,她眼睛不好使,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听秀春这么说,许淑华也就没坚持挽留。
其实陈学功今早不是去图书馆,而是杨从华约了他见面,说有事对他说,正好,陈学功也有话对她说,他想结束这段关系。
因为他发现自己跟杨从华相处的这段时间,诸多观念实在大不相合。
倒不是说他多挑剔别人长相,相反杨从华在长相方面绝对属于中上等,初见她觉得还挺合眼缘,很乖顺不多话那种,可接触了几次之后,陈学功渐渐发现他跟杨从华相处不来。
比如在最基本的金钱观念方面,陈学功发现杨从华特别节省,节省本来不是什么坏事,节省太过头就让人无法接受了,像秀春搬家那天,陈学功委婉的建议过杨从华,第一次去别人家,还是在搬家的情况下,多多少少该提点东西,礼轻情意重,最起码的礼仪问题。
杨从华当时给他的反应是,“陈大哥你拎就好了啊,咱们是一块的。”
彼时陈学功很想提醒她,除非他们是夫妻了,才能说是一块的,何况他们还是在初级交流阶段,但顾忌杨从华的面子,陈学功并没有多说。
除却这点,衣食住行种种细节以及思想方面,相差太多,令陈学功无所适从,不得不认真思考他们的事,连夜给杨从华写了封信,用词有礼含蓄,但字里行间都表达出了自己的决心,以及对她的歉意。
他们约在涂山公园见面,杨从华仍是穿着上次秀春搬家的那身衣裳,远远的瞧见高大挺拔的陈学功,面上浮了一丝绯红,虽然她很想朝他奔来,但顾忌自己的形象问题,仍旧不紧不慢的向他走,要矜持,这是她妈告诫她的话。
“陈大哥,你等久了吧。”
陈学功道,“我也刚到,坐下说话吧。”
公园里有石凳,陈学功坐一边,杨从华坐另一边,中间能隔两个人。
“陈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杨从华疑惑道。
陈学功朝她看了一眼,正色道,“你先说有什么事吧。”
杨从华脸突然红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是我妈,我妈问你什么时候去我家玩玩。”
从肖主任介绍开始,两人认识了有两多月,见了不到十次面,都没有带对方回过家,时下能把对象带回家,那就意味着结婚的事是板上钉钉了,虽然杨从华一再暗示陈学功带她去见陈秋实夫妇,但陈学功一直没有行动,到底在犹豫什么,他心里隐隐冒出个念头,不敢细想。
杨从华的父母是保守派,尤其是杨从华的母亲,对杨从华管制的十分严格,平时不准她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从肖主任那里,杨从华的母亲把陈学功的家庭了解了七七八八,对陈学功的家庭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又听肖主任说陈学功长相人品具佳,心里更满意了,见了几次面之后,对方还不提见父母的事,杨从华的母亲有些着急,生怕错过了这门好亲事,咬咬牙,顾不得女方家庭的矜持了,让她闺女问问,什么时候能来她家看看。
杨从华说完之后,脸上通红,恨不得藏起来。
陈学功态度明确,对杨从华道,“抱歉,我不能跟你去你家。”
第57章 18号二更
当陈学功坚定的说出不去她家时,杨从华就愣了,她不傻,不去她家就意味着陈学功要结束他们的关系,换言之,她被甩了。
杨从华向来是自尊心非常强的姑娘,这是她头一次恋爱,竟然以这种结局收场,这个事实让她无法接受。
“陈大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杨从华忍不住红了眼眶。
陈学功不知该如何对她说,难道要把事情演变成互相揭短?陈学功受到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想了想,他将昨晚写好的信搁在石凳上,向杨从华表明了歉意,而后明确立场道,“我们就此打住吧。”
说完,先起了身,礼貌道,“我送你。”
“不用。”杨从华立刻回声,抓着石凳上的信几乎落荒而逃。
跟陈学功交完两个多月,杨从华一直谨记她妈的话,年轻姑娘子家在处对象的时候一定要矜持,什么事都要端着点,坚决不能因为对方哄骗几句就把自己交了出去,跌了脸面。
杨从华她妈说的时候,她想到了他们单位的蒋兰花,跟她一个时间进的一钢,同样是厂里远近闻名的花美人,蒋兰花就一点不自重,结果沦落到嫁个二婚的男人,还被连累的丢了工作…
但自从她和陈学功相处之后,杨从华时不时会疑惑,她太过端着,要如何跟陈学功加深感情,为什么他们相处两个月了,还像陌生人一样?
杨从华曾将自己的疑虑说给了她妈听,她妈跟她的看法大不相同,并且告诉她,对付男人要吊住了他的胃口,摆足了姿态,这样以后陈学功才能对她死心塌地。
可现在结果竟然变成了这样?!
杨从华心烦意乱的回家,刚进门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大哥刚下班,脏兮兮的裤子就往她床上坐,那是她前几天才刚洗干净的床单!
杨从华拿着手里的包就往她大哥身上招呼,要把她从陈学功那儿受到的窝囊气全发泄在她大哥身上,“起开起开,别坐我床!”
杨从华上有一个大哥,下有一个弟,父亲在街道的棉麻厂上班,母亲没工作,家庭主妇一个,在家洗衣做饭外加伺候两个老人。
二十多平的小房子,挤得满满当当,看着就心烦意乱!
心里不痛快,下手愈发重,没轻没重的往她大哥脑袋上招呼。
一个大男人这样挨妹子揍,杨从华她大哥鼻子差点没气歪,“不坐就不坐!看你那坏样儿,谁敢娶你!”
杨从华刚被甩,哪里听得这种话,当即红了眼眶,冲她大哥吼道,“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咋啦咋啦!”杨从华她妈从外边进来,把杨从华她大哥撵开,“走走走,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妹妹,一边待着去!”
杨从华她大哥哼了一声,家里没法待,干脆出去喊两个要好的,去厂里食堂喝小酒去!
撵走了杨从华她大哥,杨从华她妈挨着闺女坐了下来,问道,“小华,咋样了?跟陈教授家的儿子说了吗?定了哪天过来?妈赶紧把家里收拾收拾!”
杨从华终于止不住飙泪,大声哭了出来,“不干了,他不干了!”
杨从华她妈先是一愣,随后大惊,忙道,“好好的,咋还不干了?!小华,你跟妈说实话,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你有没有吃亏,有没有…”
杨从华只顾着哭,压根没心思搭理她妈,她妈见自己闺女哭成这样,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子,气得立马起身,嚷着去找肖主任他爱人。
仗着家庭条件好点就能这样欺负人么!
相较于杨从华天塌下来一般的难过,陈学功处理好杨从华的事情之后,觉得神清气爽,心里没了负担,走路都轻松了许多,这一刻他才真正想明白了,如果勉强自己去试着喜欢一个没有感觉的姑娘,还不抵继续光棍来得自在!
想到秀春的考试结果应该出来了,从公园出来,陈学功回家,而是往秀春住的地方去。
陈学功到的时候,秀春刚好从市医院家属区回来,两人在胡同口碰了面。
远远的,秀春看见了陈学功,小跑到了他面前,笑眯眯道,“苗苗哥,你从图书馆回来啦。”
“我去图书馆?”
秀春点头,跟他并排走,“我去你家了,大娘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