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爷恕罪,奴家马上换车!”当顾渊看过来的时候,苏青慌忙起身要走,却听他淡淡道:“坐下,我有话问你。”
苏青:“……”
果然刚才堵住卢松雪的嘴只是为了家丑不可外扬,现在才是真正的审讯时间。
车队开始辘辘前行,顾渊靠着软榻微懒地闭上了眸,唇齿间落出三个字:“自己说。”
如果交待不满意,就让她有好果子吃。
苏青从三个字里品出了近一层的深意,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把当天的经过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边说边偷偷抬眼看顾渊脸色,见看不出什么端倪,心里难免更加忐忑不安,她暗暗咽了咽口水道:“奴家发誓,那日真的只是为了能不惹纠纷,才斗胆借用了卢学士的大名。但是,奴家绝对没有做有辱学士府门风的恶事!”
大庭广众下险些被公然调戏?顾渊的唇角很难觉察地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缓缓睁开眼来,道:“想来,那日收获不少?”
“那倒的确……呃?”苏青下意识点头答道,回神时候几乎要被自己蠢哭。跟顾渊对话实在压力太大,简直感觉自己硬生生被带回了八岁的智商。她的脸不由苦了起来,心塞地答道:“其实也没有多少,就是买了一些……珠宝首饰。”
顾渊垂眸看着她,也不说话,指尖在一片安静中轻敲着窗檐。
在这样的注视下,苏青心如刀绞地把行李拿出来摆到跟前,缓缓解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将那日新入手的首饰一件件摆出来:“这是金铺买的镯子,这是玉行买的发簪,这是……”
每拿出一样东西,总是感觉心头是那么痛。
苏青摆完最后一样,强忍住了眼角的泪,慎重地向顾渊表衷心:“老爷,就这些了。”她留意到顾渊的视线仍落在包裹上,慌忙一把捂住,真挚道:“剩下的都是奴家自己的!”
顾渊这才将视线收回。眸色掠过一地的珠光宝气时微微一晃,忽然抬手,金银珠宝就悉数被他卷去,直直地从车上如仙女散花般扔了出去。
“不要啊——!”苏青回神时候慌忙伸手去接,却只能看着它们消失在自己视线。
策马跟随在旁的蔺影冷不丁看到车中洒出一片珠宝不由一愣,紧接着被那声嘶力竭的嘶喊吓得他身子一歪,差点从马上摔下去。慌忙策马到车前,问:“老爷,出了什么事?”
“没事。”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透着一种比起平常还要浓烈的低沉。
几乎没有多想,蔺影当机立断直接一拉缰绳,本能地跟马车保持开了一段距离。默默朝众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顿时让他们打消了去捡珠宝的念头,目不斜视地继续赶路。
钱财与小命,很然还是后者更宝贵些。
车厢里,顾渊支着身子打量着苏青已经收敛起来的脸色,哂笑道:“别的男人送的东西有那么舍不得?”
苏青闻言,心头顿时警惕道,一脸讨好的笑:“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老爷想扔就扔,只要能博老爷一笑,奴家又怎会舍不得呢?”大不了,回去后做个小人好好扎一顿而已。
顾渊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眉梢不悦地一挑:“扔了你的东西,也不会亏你,回头想要什么只管说,都买给你。”
苏青心头仿似在瞬间停止了滴血,一双眼睛陡然亮腾腾的,口是心非地客气道:“让老爷破费,奴家怎么好意思呢!”
但这种勇于担当的精神甚是让人钦佩!
“……”顾渊在她过于炽热的视线下不由瞥开眼去,轻咳一声道,“高兴了?”
“高兴!”苏青语调真挚至极,“毕竟,其他人送的那些,怎么能跟老爷相提并论!”
摄政王送礼物,每件没有千百两银票怎么拿得出手!不然多丢面子!
顾渊瞥了眼她容光焕发的模样,淡淡“嗯”了声,眼里的沉色也舒缓了不少。
早知道她喜欢钱,没想到居然这么喜欢。不过也不错,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看来,以后可以考虑多送她一些好东西。等这趟回京,找机会理一理库房就是了。
松溪镇。到时,诸人都难免诧异了一番。
这里本该是个富庶的地方,却因那次匪子的扫荡显得一片荒凉。莫名来到的车队更是引起了镇民的警惕,周围的店铺一个个大门紧闭,一派死气沉沉的样子。
蔺影在路上想找人询问,不及开口就一个个见鬼一样跑开老远。他脸色一沉,干脆轻功一展将人一把抓了回来,不悦道:“我们就想问你两句话,跑什么跑!”
男人被他吓得脸色顿时一白,差点跪下:“饶命啊,这位壮士饶命!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
蔺影:“……我长得有这么可怕?”
“松手,你这哪是问人的态度?”步羡音轻轻拉开了蔺影,朝男人温文一笑,道,“这位大哥,我们只是想打听点事,并没有什么恶意,你别害怕。”
他的笑容格外温和,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无害且温婉。
男人稍稍定了定心,看了眼一行人明显身份斐然的装束,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说。”
蔺影被他截然相反的态度惹得忍不住冷哼一声。
步羡音问:“我们来贵镇是想找人,不知道近日可有其他外乡人来过?”
“有啊。”男人几乎想都没想,脱口答道,“前几日来了一对姐弟,还帮我们治好了不少乡亲的伤病呢!”
姐弟?步羡音与蔺影对视一眼,又问:“可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男人伸手一指:“呐,那个孩子就是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白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蹿了下来,此时正钻在一个小孩的怀里撒娇,蹭得他咯咯直笑。
旁边站着脸色难看的季峦,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的鼻子道:“不要用你的脏手碰小爷的狗!”
小孩乌润如墨的视线在季峦身上转了一圈,将小手往旁边一撒,无辜地道:“狗狗自己要粘着我的,怎么能怪我。不信你看!”
看着白糕一脸舒适地赖在他怀里的样子,季峦不由气得在心里暗暗吐了一口老血,怒道:“白糕你个死没良心的,到底谁才是你主人!”
☆、第25章 姐弟
小孩看着季峦皱了皱眉,道:“你既然那么喜欢,直接抱走就是了啊。”说着,抱起白糕递了过去:“呐,我比你大,作为哥哥让你也是应该的。”
季峦气结,怒道:“你说谁是哥哥?你从哪里看出比我大的?”
小孩左手抱着白糕,温吞地伸出右手来比了比他的身高,然后比了比自己的,就带着笑容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因为季峦没有他高啊!
季峦的脸色沉得铁青:“小爷我十三了,十三懂吗!你个小屁孩又是多大?”
“九岁。”小孩答道,乌黑的双眼还是看着季峦,一脸诧异,“你骗人,十三岁哪能这么矮!”
话刚落出口时,他感到身子忽然一轻,白糕呜咽一声从他的怀里逃窜了出来。待回神,整个人已经被季峦用一只手举在半空中,眼里不由露出几分惊叹:“小哥哥你力气好大啊!”
季峦只觉得胸口憋得甚慌,既说他矮,又叫他小哥哥,还夸他力气大?现在被他这样举着,这个熊孩子居然依旧一点都不见害怕!
必须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屁孩,也不犹豫,他一抬手就把人整个扔了出去。
小孩像个沙包一样向后掠去,直直下坠,最后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落在一个软绵绵的怀里,反而听到身下的人闷哼了一声。
他转头看去,喜道:“阿祖你来啦!”
话没说完,迎面而来一个暴栗揍在头上,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
被他当初软垫的少女穿了一身俭朴的粗衣短服,两根辫子捆在脑后,一双乌黑的眸子不悦地眯起,戳着小孩的脑袋骂骂咧咧道:“干嘛呢?这是干嘛呢!我平时教你的都是白教的不成!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都,你自己说说,丢不丢人?”
身为堂堂青庭之首,居然说被他欺负很丢人?季峦冷不丁听到这话,顿时被气乐了。刚想说什么,便听那小孩委屈兮兮地道:“阿宝没忘啊,阿宝刚刚都有照阿祖平时教的做了。”
“真的?”少女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与小孩齐齐转头看来。
两双如出一辙的乌亮眼眸,不知为何让季峦顿时有种不安的感觉。几乎与此同时,有一股禁不住的痒意从全身泛上,让他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挠。他的脸色顿时一沉,片刻间已经知道自己是中招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那个小屁孩手里!季峦心头羞辱的情绪刚冒了个苗头,来不及细品,已经剧痒难耐地扭动了起来。
少女看了一眼,很是失望叹了口气:“痒痒粉?你别告诉阿祖,前两天你鼓捣了半天就是在做这东西?”
小孩一脸期待地求表扬:“没错!阿宝厉害吧!”
少女无语凝噎。
季峦听着他们云淡风轻的对话差点岔气,身上的痒意片刻间已经汹涌腾起,让他忍不住地在地上打起滚来,气急败坏地叫道:“晏浮生!”
话落,一道身影翩曳而至时,发现纠葛的蔺影和步羡音也一道赶了过来。
奈何季峦的力气太大,没人能拉得住他,只能看着他忍无可忍地在地上痒地连连打滚,顿时一片尘土飞杨的一阵,就连身影都被彻底埋藏在了中间。
小孩在旁边看得拍手连连:“这位小哥哥真的厉害,连打滚都这么厉害!”
众人:“……”
步羡音与晏浮生交换了下眼色,缓步走上前去,微微施了一礼,道:“这位姑娘。”
少女显然对他们一行印象不佳,脸色不悦地哼了一声才抬头看来,神色忽然一滞:“苏莫?”不过也只片刻,又惊疑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苏莫是根木头,而且,他不能说话……”
步羡音在她莫名其妙的话语下温和一笑:“姑娘这是认错人了?”
少女上下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还逗留在“太像了”的震惊中,迟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轻轻一笑:“步羡音。”
晏浮生看着滚成一团的季峦有些焦心:“别聊了,快让他们给阿峦解毒!”
步羡音礼貌地道:“这位姑娘,你看……”
“阿宝。”少女叫了一声,一双眼始终没从他身上挪开,眉心微蹙地打量着。
饶是步羡音再喜怒不形如色,被这样露骨地看,脸色难免有些微僵:“我与姑娘的那位朋友真的那么像吗?”
少女点头:“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这位公子家中可有什么兄弟姐妹?”
步羡音唇角的弧度微微一滞,片刻间依旧笑得浅淡无痕:“没有。”
少女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去。
那边,小孩从怀里掏了些粉末朝那片飞扬的尘土上一撒。
不消片刻,季峦终于渐渐安分了下来。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怒火冲天地想要找人算账,然而此时身子已经脱力,被蔺影一把拦住。
小孩咧嘴一笑,跑到少女身边拉着她的衣角,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嘴角依稀可见湿润的口水。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场的人都是什么身手,都给听了个清楚:“阿祖,这些哥哥姐姐长得都真好看啊……”
赞叹的话早就听得很多,哥哥可以理解,至于所谓的姐姐……众人不由把视线投向晏浮生,却见他一副媚笑嫣然的模样,显然甚是高兴:“果然是个孩子,就喜欢说些大实话。”
众人:“……”
步羡音轻咳了一声,问:“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答道:“他叫宋宝,我叫宋软薇,我们二人在到处游历行医,前几天刚来的镇上。”
步羡音了然一笑:“真是凑巧,镇上那么多伤患,就恰好来了姑娘这样一位医者。”
宋软薇瞅了他一眼,阴测测地笑了起来:“虽然是医者不假,但比起救人,我恐怕对杀人更有兴趣点。不知道,诸位公子有没有兴趣试试啊?”
刚吃过亏的季峦闻言,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这两人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