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韩人素行玩狡,非权术实难有济。凯因假作宪威,必欲严究此事,而凯为韩调护,吞吐间若极难了局,并谆嘱洪谈不可泄。如宪查知,凯罪甚大,不但尊宪体制,并可相机布置。姑待先革朴职,再行究办,似不必遽令政府覆,恐韩以此局已结,数日后又授朴显官,尤损事体,是用一办一托法,方可操纵。至洪云王与妃悔前此疑凯,亦诱凯之术,凯姑作堕其术中,而促其先办朴案,后继以诚,似易为力。惟乞防金明圭伺察,谓凯诱王办朴,王易变卦。是否有当,乞训示,凯因此案棘手,参用谲术,有违训令,无任惶悚。
袁世凯用此手段,韩王果受其恫吓,治朴以罢职罪。光绪十六年七月,韩廷照会袁世凯,其文曰:
为照复事,照得十五年八月间,叠准贵钦差文函,查究驻美使臣朴定阳违章一案。适值该使抱病经年,未能面核,至延数月,日切惭恧。近来该使病痊,因详加查核,据称各节多涉支吾,概难凭信。惟坚称到美后,实不便遵照定章首端办理,且实值偶病,未能进谒张大臣等语。本政府据查该使至美,即不便遵照,自应电告本政府转启请咨,妥商改定。或进谒张大臣面商归正。敝邦仰荷天朝厚恩,无微不至,必有以妥为变通,全交际而息谣疑。
该使何得竟自擅违,并谓有病不进谒张大臣妥商办理,其在事体,岂容若是。已由殿下施以罢职之典。惟本政府约束无素,至生歧议,殊切悚愧。相应照复贵钦差,请烦查照,转禀北洋大臣鉴核。
韩廷受袁世凯之愚,治朴违章之罪。继其任者,皆裹足不前,或则藉故规避,或则中道而回,均以朴为前车之鉴。续派者亦然,至数年韩无奉使之人。韩受清廷之迫挟,至此可谓极矣。
韩之税关,皆李鸿章派西人征收,其薪工极贵,自数百元以至千元一月者。韩欠各西人之薪饷,积近数万元,财政又为清所把持,不能自主,窘不可言。适有一经理仁川税关之西人,契约届满,韩拟辞去,嘱我国代延英人尼信得。接充,并央尼由伦敦代募国债二百万元,以海关作抵,清偿积累。事已成议,袁世凯侦知,多方阻挠,破坏其议。且倡言韩之海关管理权属于清国,不能抵押。尼诘问韩廷,韩言并无其事。尼遂请韩廷印公债票,携往美利坚代募。袁先电告美使,谓韩廷发印之公债票,恐非出自韩政府,盖向来韩之货币皆用清历,此票独无,必韩有小人伪造。至韩之海关管理权本属清,不能承认其抵押借贷。此电一至,复有何人敢应募耶?至尼折回东洋,向韩诘问,韩因间袁。袁曰,贵国既不练兵,又不筹饷,何故贷此巨款?苟窘急所需,我可轻利代募,免受他人剥削。但须指出实在用项。若无正用而贷国债,窃为贵国不取。他人不计贵国存亡,为王代募,投千所好,凯则不忍为也。韩之募债,实即还清国及各西人之薪工,闻袁之言,亦莫可奈何。
是年九月,韩太妃薨。韩与清有一种礼节,凡韩皇族丧,讣告清廷,清派员行吊,韩王须出郊行郊迎天使礼。王思免此礼,先使人商袁世凯,以国库奇窘,无力供应,拟辞吊唁使。袁决然不许。盖袁正欲藉此示清国之威,遂答以上国与藩属,本有休戚相关之谊,所有礼节均载典章,数百年奉行无缺,焉有大丧不吊之理?韩知与袁商无益,乃遣使告讣,就便求清政府,恳辞吊使。政府商之李鸿章,李复电询袁世凯。袁复电云,揣韩此意,非求免唁使,在避郊迎礼。财政支绌固有之,但韩向储接待天使款,现积至数十万。无款实属藉辞,万不可许。在韩恐认藩属,贻各国羞;在我正宜证明藩属之谊。李遂据袁电直答政府。
时韩廷以国体所关,每于清施种种难堪之举欲掩饰,以防各困讥诮。而袁遇此等处独不将就。适韩使臣由北京电告清廷谕旨于韩王,有难堪字样。韩王私易数字,交外部备办供应清之吊唁使臣。袁阅谕旨不符,遂电禀李,谓韩告讣使臣擅改谕旨。李达清廷,诘问韩使。韩使请礼部向电局抄底,只字不错,不知系韩王所改。礼部复奏,奉旨责斥曰:李鸿章两电均悉。朝鲜告讣使节录谕旨电其本国,并无改易字句之处。袁世凯遽以不符电告,殊属冒昧。著李鸿章传旨申饬。袁既奉旨申饬,益加意难韩。清吊使至,韩廷预备供应由马山浦登陆。袁谓由马山浦登岸,欲避观瞻,不可。谓必由仁川。韩廷只得屈从。清使臣两人,随从百余员,即此一唁,韩廷费去数十万金。当此国库空虚,以唁吊浮文又费此钜款,亦可悯之甚也。
光绪十七年八月,袁世凯嫡母病,请假回籍。将启程,电告李鸿章曰:
顷韩王派郑秉夏来称,闻将归省,殊为怅念,未知何日起行,并盼速回。凯答以俟宪咨到,谒辞后行,韩无事可在籍稍久,倘生枝节,或中道折回。请王勿听邪说,务求安静,凯得抵籍展省,亦深铭感。郑又云,如居民知凯去必将骚动,纷逃四乡,请晓谕为要。凯告以不便出示,俟行时韩民来送,当面谕以不久必回云。
袁将行,遍谕各关员及电局人员,韩如派人接充,不可交代,言必须俟我回可也。把持之严,亦至于此。至袁应办事,均交唐绍仪代理。
是年十一月袁母即逝,因电请李鸿章代奏开缺。李商总理衙门,谓朝鲜交涉重要,袁世凯在彼十年,情形极熟,竟无人可派接充,可否请代奏,赏假百日治丧,假满仍饬迅回差次。现虽由袁派同知唐绍仪暂行代理,不可持久。总理衙门代奏,奉旨允准。袁在籍居丧百日,次年假满回韩。韩王赠奠敬千金,袁一再却之。并电告李鸿章。
时韩廷财政支绌,屡募国债,皆为袁阻,至是实不能支。议由我国商借银圆五十万元。将成议,袁回韩,告韩曰利息太重,不可。果需款,可由中国富商代借,利约六七厘。韩诺,袁禀李曰,韩贷他国款,以海关作抵,后患甚多,我宜设法借贷。既可全保护藩属之义,又可固关税管理之权。且有海关作抵,款虽巨亦不蹈空。我若不贷,各国争贷之,贻患方长。李乃准由政府公款内拨银五十万两,嘱袁假华商名为贷主,七厘行息。电复袁,袁告韩,韩知袁谋在吸收其海关管理权,不肯以海关作抵。袁又疑我公使指点,向我国使馆诘问,我使臣置之不理。衰与韩相持甚久不能决。适韩近臣郑秉夏出任转运御吏回韩京,袁使郑秉夏向韩王曲达,展转筹商,其议乃成。袁电告李,又告总理衙门曰:
袁世凯电,上月韩转运漕米御史郑秉夏自任回汉,力主贷华款议,迭谏王毋信邪说。王坚持不允由海关抵偿,令郑来商,另筹偿款,凯迭驳拒。顷来称已得请由转运御史出名贷款,仍由外署印押,海关分偿。请饬另具合同草,以便呈王核定云。查韩欠德商债,系运漕船值运员出名,亦无甚妨碍,即另具草交呈云。贷款既成,韩王转感袁甚。盖王素不亲朝政,日嗜玩乐,得此巨款,遂欲购西洋各种玩具。袁投其所好,谓何国之器皿精,何国之价值廉,及清之颐和园现购何物,如何陈设。王遂嘱袁代购,并请指点陈设。于是韩王宫中焕然一新。王由是信袁,倚之如左右手,袁遂乘机吸收韩之各种利益。
先是,日国有小蒸汽船两只,行驶韩内河。袁欲夺日利益,要求韩王,由韩、华商人合募资本,组织内河小蒸汽船会社。王即谕外部与袁结约,并包载韩之饷项粮米,许二十五年为期,期内不得再许他国。约成,袁电李鸿章,李告总理衙门曰:
袁道电,小轮条规要节内载,同顺泰集华、韩股分,每股百元,限四百股。造小轮四只,作为韩接运局船。仍由同顺泰管理,不由韩节制。往内地各口及运漕换挂韩旗,韩官妥为扩助。每年运韩漕十万包,每包付脚力洋八分。不许再与他国定约接运,限办二十五年各等语。
鸿章查系因日本已有小轮行韩内河,故为此约。袁世凯智谋权术,韩入其彀而不知。一意扩张清驻韩之势力范围。录袁致李之密电以证之:
顷晤王及世子,情甚殷洽,嘱凯遇事指教,务期中东无稍芥蒂。现深知凯待韩甚厚,已往各事请毋介意,等语。近自两次贷款七十万,韩君臣感悦,凯乘机联络开导,与权贵闵泳骏、泳达、郑秉夏等均善。骏等迭谏王及妃诚事华,信待凯,以图自保。王、妃均渐感悟,倘能久定此见,东方事可望渐顺云。
韩王既得西洋各种玩物,乃招优伶数百人于宫中,饮酒纵乐,而军人饷项欠至数月不发。民怨沸腾,加以甲申乱党皆流窜他邦,袁因恫吓王曰,金玉均、朴永孝等阴结日本为外援,韩事岌岌可危,王何不虑及耶?王恐,因问计于袁。袁为画策,使饵以重赏,激近臣诱杀之。王如所教,致有洪钟宇刺金玉均于上海,其事后当详之。
光绪十九年,袁世凯驻韩又届三年期满。清廷以袁补浙江省温处道,暂免赴任,仍留驻韩。袁以次如唐绍仪辈,皆得褒奖。是年春,韩境人民怨声鼎沸,全罗道等处聚众数万,揭竿起事,韩廷派兵往剿。兵至则散,兵退则聚,久之兵亦间投于匪。韩王令地方自办团练剿抚,亦袁世凯之画策也。
光绪二十年,甲午春二月,韩廷遣宫内臣洪钟宇,由日本计诱金玉均同赴上海,至美租界日本旅馆刺杀之。洪为美界捕房所获。洪本与袁通声气,闻洪刺金成,袁遂代韩电求李鸿章设法救护是恐美领事以洪为妨害租界安宁秩序,不肯交中国。。李鸿章接袁电,遂电谕上海道曰:
袁道电,顷韩王遣赵秉稷来告,昨申刻有韩人洪钟宇在沪杀金玉均,洪为租界巡捕获囚。其志可嘉,乞饬沪道设法救护云。金系在韩谋叛首犯,来华正难处置,今被韩人在租界刺杀,罪有应得,可置勿论。外人如有饶舌,宜直告之。
上海道接李鸿章电谕,即委上海县往验金尸,向美领事索洪钟宇归案讯办。洪甫出美界,即乘以四人肩舆,并不以凶犯视之。旋与金玉均之尸送交韩。同时有韩人李逸稷、权东寿,亦宫内臣,至我东京谋刺朴永孝,不成。朴遂在我东京地方裁判所控告。司法警察往捕,李、权皆匿于韩公使馆。裁判所向韩公使理索,韩使臣以权、李均为官员,坚执不交。我政府以使馆有治外法权,莫可奈何。适闻金为洪刺,金尸载回,韩仍加以野蛮之剂,裂其尸。并不治洪罪,且将授显职。遂动我国民公愤,拥聚千人至韩公使馆,曳出李、权两人,交裁判所审讯。
第八节东学党之乱
是年五月一日阳历。,韩之东学党乱起。东学党之目的,在制官吏横暴。徒起于古阜全罗北道。,啸聚至数万之多,夺全罗道全州。韩廷派京华兵往剿,大败,器械尽为贼劫夺。官兵丧胆,势将及韩京。韩廷畏甚,一面防叛徒北上,一面具文求袁转告清廷调兵助剿。录韩致袁公文于下:
照得敝邦全罗道所辖之泰仁、古阜等县,民皆凶悍,性情险谲,素称难治。近月来附串东学教匪,聚众万余人,攻陷县邑十数处,今又北窜陷全州省治。前经遣练军前往剿抚,该匪竟敢拼死拒战,致练军挫败,失去炮械多件。似此凶顽,久之殊为可虑,况现距汉城仅四百数十里,如任其北窜,恐畿辅骚动,所损匪细。而敝邦新练各军现数,仅可护卫都会,且未经战阵,殊难用以殄除凶寇。倘滋蔓日久,其所以贻忧于中朝者尤多。查壬午、甲申敝邦两次内乱,成赖中朝兵士代为勘定。兹拟援案,请烦贵钦差迅即电恳北洋大臣,酌遣数队,速来代剿,并可使敝邦各兵将随习军务,为将来捍卫之计。一俟悍匪挫殄,即请撤回,自不敢续请留防,致天兵久劳于外也。并请贵钦差妥速筹助,迅赐施行,以济急迫,至切盼待。
袁世凯接韩廷求救文,即转禀知李鸿章。李会同总理衙门具奏清廷。清着李鸿章筹备,迅即调兵助剿。李奉廷谕后,即派直隶提督叶志超,率太原镇总兵聂士成,选劲旅三千,乘招商汽船由牙山登陆。六月七日,清公使汪氏始具清廷出兵之旨,知照日国出兵,盖依《天津条约》也。文内叙为保护属邦起见,日国十数年来与清对韩未解之问题至是遂起,盖日国认朝鲜为自主国,清必认为藩属,以及袁世凯历年在韩扶植清之势力,夺日权利。远因近因,一齐聚集,故尔时日国民均有跃跃欲动之势。清料日国必不能出兵,不知日国历年来整军经武,待之久矣。盖日政府于未接清知会前,六月二日已决定出兵。故清公使照会文内仍称韩为属邦,日外部遂严词拒绝,绝不承认韩为清藩属。日驻韩之大鸟公使时适归日,直乘八重由舰赴韩,本月十日抵韩京,十二日第五师团混成旅团之先锋部队千余人由仁川登岸,直捣韩京屯驻。继又渡马步炮工辎大队,陆续到韩。
东学党之乱,不数日即灭。袁世凯见日大兵源源至韩,屡谘商日大鸟公使,谓韩乱已平,依《天津条约》,二国均须撤兵。大鸟公使当时以局势未布,兵尚在途,遂虚与委蛇,而大军续渡仍不稍停。袁恐甚。择录其致李鸿章各电于下。
袁电一:
前与大鸟约订,华不加兵,日续到兵稍息即回。今卸完船回,兵将久驻。且韩余匪以数百兵可除,何须五千兵久驻?韩人迭以公法条约驳诘,各国员亦迭诘,均不理,惟称护馆,自属狡辩。各洋人亦谓华应预备,未可信日。乞筹备。但日知今年慈圣庆典,华必忍让。倘见我将大举,或易结束。否则非有所得不能去也。然前言俱食,后言何可信。况日廷意在胁韩,鸟自不能主,且日本图韩蓄意已久,恐非口舌能了。似应先调南北水师迅来严备,事机已迫,乞宪度迅赐施行。
袁电二:
迭据仁电,日大队陆续来汉。日间以自主革政告说,韩人颇眩惑,盼革政者尤多。察韩人语意,渐有携贰,如日队至汉后,骗吓均易著手。我以空口动韩,恐无济,势已未易挽回。日称扶韩自主,不但韩王及群小乐闻,即各国亦多默许。韩今特拔金嘉镑为内参议,金为附日之尤黠者,韩意已见一斑。
袁电三:
急电。日续来兵三千余,下岸加千兵来汉,鸟照诘韩系华保护属邦否,限明日复。据称备兵两万,如认属即失和。韩怯贰难持,乞速设法。
袁电四:
韩忽派金宏集为总理外务大臣,两日未遣人与凯商事,坐鼓中难知。韩意以华不可恃,将派金与日商改政,凯难干预。日在韩专忤华意。凯为使,系一国体,坐视胁凌,具何面目?如大举,应调凯回询情形,妥筹办法。暂不举,亦应调回,派末员仅坐探,徐议后举,庶全国体。日载兵十船,昨由日开,又遣电工数百,分抵釜,决无息和意。乞速示遵。
观袁各电,谓事已迫于眉睫,而李鸿章深知当时清之海陆军实不能与我抗,持和平了结主义,其意欲运动各国调停。故袁虽发种种急电,而李终嘱其笼络韩王,延时日以待调停。迨我兵麇集,韩之各要害皆已先得,清只叶志超之军驻牙山绝地。袁见事迫如此,复电告李鸿章曰:
日兵万人,分守四路各要害及我陆来路,均置炮埋电。每日由水陆运弹丸雷械甚多,兵帐马厩架备多处。观其举动,不但无撤兵息事意,似将有大兵续至。日蓄谋已久,其志甚奢,倘俄、英以力勒令,或可听;如只调处恐无益,徒误我军机。日虽允不先开衅,然削我属体,夺韩内政,自难坐视。阻之即衅自我开,日既以兵来,定不肯空返,欲寻衅何患无隙?叶军居牙山,势不能接济。日再加兵,显露无忌。应迅派兵,商船全载往鸭绿或平壤下,以待大举。韩既报匪平,我先撤亦无损。且滓约日已先违,我应自行。若以牙军与日续来兵相持,衅端一成,即无归路,乞速裁度。
李鸿章接袁世凯电,即转达总理衙门,时清总理衙门亦与李同意。李已运动俄、英等公使抵韩,邀各国驻韩使臣出为调停。先是日大鸟公使迫令韩廷改革,韩王已许诺,至是又行反悔,要求日先撤兵。原韩所以变而食言者,一则听袁大言哄骗,恃清援助;一则依赖欧美干涉。日大鸟公使得驻东京及北京之俄、英等公使出为调停,遂提出与清协力谋韩之改善案五款,交各公使转给袁世凯。如承认,限即日答复。袁得日之五款,遂电告李鸿章曰:
顷英、俄使交鸟议略。第一款(一)政府六曹,各尽职守,革揽权旧制,内府不得与闻国政。(二)外交以权重臣掌之。(三)政令去繁从简。(四)并汰地方各邑。(五)汰冗官。(六)破格用人才。(七)禁捐官。(八)增禄俸。(九)禁贿赂。(十)止营私。第二款(一)量出入,昭定制。(二)明会计。(三)定钱制。(四)丈地亩,定租税。(五)减冗费,增正用。(六)设铁路电线。(七)税司由韩自管,不容他国干预。第三款(一)法律宜详明参定。(二)裁判宜公正。第四款(一)兵官宜作养。(二)原兵概裁,量力新练。(三)各处设巡警。第五款(一)各邑分设小学。(二)再推广设中学。(三)生员游历。乞宪核速示。
提案五款交袁世凯,数日不复,日公使遂拒绝各国使臣之调停。仍以强硬之态度对韩,责其不信,促其确答,终不得要领。七月二十三日,日公使遂拥混成旅团一部,径赴韩之景福宫,击退卫兵,直入关内。事大派皆出奔,大院君由国王召入朝,与我公使议改革内政事。王允所请,并嘱日驱逐驻屯牙山之清兵。时七月二十五日也。
袁世凯见日兵势汹汹,量难了结,而华兵又不来援,遂藉病请假,乞李鸿章准其离韩。其电曰:
凯等在汉,日围月余,视华仇甚。赖有二三员勉力办公,今均逃去。凯病如此,惟有一死。然死何益于国?至能否邀恩拯救,或准赴义平待轮,乞速示。
右电后,又有唐绍仪致李鸿章电云:
现在汉城两署办公,只余二员。今闻南北进兵,均已逃去,无法挽留。仪一人译电办公,已难料理,而袁道病又须照拂,势急情迫。乞速示遵。
李鸿章接二电,即为具奏,奉旨允准。李鸿章即电袁云:
本日奉旨,袁世凯着准其调回。钦此。希将经手各事交唐绍仪代办,即回津。
袁世凯得电,即回天津。自此以后,清韩之关系遂绝,日清战事亦自此始开。
第三章 甲午战争之前后
第一节甲午之役
朝乱再起,汝昌欲至济物浦先攻日舰,将启行,总署电柅之。逮日舰纵横海上,海军始集大东沟、鸭绿江口。定远为汝昌座船,战既酣,击沉其西京丸一艘。已,致远弹药尽,被击,总兵邓世昌战死。自是连丧五舰,不复能军。汝昌犹立望楼督战,忽座船炮震,晕而仆,舁以下。汝昌鉴世昌之死,虑诸将以轻生为烈,因定海军惩劝章程,李鸿章上之,著为令。旅顺陷,汝昌渡威海,是时两军相去二百二十余里,朝士争弹之,褫职逮问。鸿章请立功自赎,然兵舰既弱,坐守而已。
逾岁,日军陷荣城,分道入卫。汝昌亟以木簰塞东西两口,复虑南岸三台不守、炮资敌,欲毁龙庙嘴台炮,陆军统将戴宗骞电告鸿章,责其通敌误国,不果毁。待援师不至,乃召各统领力战解围。会日暮大风雪,汝昌尽毁缘岸民船,而南北岸已失,日舰入东口猛攻,定远受重伤,汝昌命驶东岸,俄沉焉,军大震,竞向统帅乞生路,汝昌弗顾,自登靖远巡海口。日舰宵入口门,击沉来远、威远,众益恐。道员牛昶炳等相乡泣,集西员计议。马格禄欲以众挟汝昌,德人瑞乃尔潜告曰:“众心已变,不如沉船夷炮台,徒手降,计较得。”汝昌从之,令诸将同时沉船,不应,遂以船降,而自饮药死,于是威海师熸焉。《清史稿》卷四六二。
“抗争之动作,实由日大鸟少将所率之混成旅团发于龙山本营至牙山。自七月二十五日开始,在牙山冲丰岛附近,日舰队遇清舰。清突炮击日舰,日舰队应战破之。日陆军亦于成欢驿大破清兵。往驻牙山之清兵遂逃之平壤,日军尾之。见清兵全挂方布一片于枪之刺刀上而逃,其色非白非黄,日军人多不解其意。即捉俘虏而诘之,始知清人知败北挂白旗乞降之例,以白旗无觅处,遂代以包足白布。清兵之弱,于此可见。”
“日军三路进攻,由平壤直捣盖平,由旅顺陷牛庄、营口,辽东全部皆为日有。海军自击沉丁汝昌四舰后,黄海上之管制权亦均属日。翌年攻陷威海卫,丁汝昌乞降,仰药自尽。山东半岛亦为日有。”(〔日〕佐藤铁治郎《袁世凯》
第一章第六节)
时日谋攻台湾及澎湖列岛,又任小松宫彰仁亲王为大总督,将大举而北冲清京。清派李鸿章为全权大臣,诣马关议和。此日清战争之概略也。
“初,鸿章筹海防十余年,练军简器,外人震其名,谓非用师逾十万,不能攻旅顺,取天津、威海。故俄、法之警,皆知有备而退。至是,中兴诸臣及湘淮军名将皆老死,鲜有存者。鸿章深知将士多不可恃,器械缺乏不应用,方设谋解纷难,而国人以为北洋海军信可恃,争起言战,廷议遂锐意用兵。初败于牙山,继败于平壤,日本乘胜内侵,连陷九连、凤凰诸城,大连、旅顺相继失。复据威海卫、刘公岛,夺我兵舰,海军覆丧殆尽。于是议者交咎鸿章,褫其职,以王文韶代督直隶,命鸿章往日本议和。二十一年二月,抵马关,与日本全权大臣伊藤博文、陆奥宗光议,多要挟。鸿章遇刺伤面,创甚,而言论自若,气不少衰。日皇遣使慰问谢罪,卒以此结约解兵。会订条款十二,割台湾畀之,日本悉交还侵地。”(《清史稿》卷四一一)
“1895年4月,清政府派李鸿章到马关,与日本政府所派全权代表伊藤博文讲和。李鸿章与伊藤本是老对手。十年前的天津会议,李鸿章虽然吃了一场哑巴亏,但他跟伊藤形式上还是平起平坐,对等会谈。此时就不同了:一个是战胜国的全权大臣,一个是败兵之将;一个漫天讨价,一个哑口无言。谈判陷于僵局时,日本方面忽然跳出来一个冒失鬼,对准李鸿章打了一枪,打得他血流满面,这才激起了世界舆论的公忿,一致谴责日本不配称为当代法治之国。日本政府慌了手脚,不得不在形式上作出某些让步,与清政府订立了《马关条约》。”
“条约签定后,有人替李鸿章脸上贴金,说什么这位忍辱负重的老中堂,用了自己的鲜血,换来战胜国的宽大条件。这个条件究竟宽大到什么程度呢?请看,清政府在条约里承认日本对朝鲜的殖民统治,割让了自己的神圣领土台湾、澎湖和辽东半岛;在中国内地加辟了沙市、重庆、杭州、苏州四个通商口岸;中国允许日本臣民在中国内地开设工厂;允许日本船只在中国内河自由航行。中国赔偿日本战费二亿两,按照中国四亿人口计算,平均每人摊派半两银子。此外还有不少苛细项目,就不必一一列举了。”(《袁世凯演义》)
第二节李鸿藻举荐
袁世凯由韩归清,郁郁不自得,深怨李鸿章不用其谋,大不以李为然。虽有热血满腔,而大势已去。时清有太傅李鸿藻,为袁父执。袁往谒,痛陈时事。
“李鸿藻,字兰孙,直隶高阳人。咸丰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清史稿》卷四三六)
訾李鸿章旧制之军队腐败,道我军训练之精,并自言驻韩功绩。李重其才,遂向督办军务恭亲王前道袁韬略。恭亲王乃派袁充前敌营务处。时宋庆等已败至田庄台,望风而逃。清营旧制,营务处本无事之名目,加以前敌诸统将官职多大于袁数倍。清之政界,素以位高为尊,才能非所计也。咸轻视袁。依当时清军队之溃弱状态,及军械饷需之情形,虽任袁世凯以重职,亦无能为也。不特一袁世凯,即千百袁世凯又何从补救?故袁虽在前敌,亦无所设施。及日清和议成,清之兵队解散,袁世凯仍旧赋闲。李鸿章自此遂成全国之公敌,欲食其肉寝其皮者颇不乏人,即素知李之西太后亦为众口所惑,李遂去位。而袁世凯更无栖止矣。
光绪二十一年四月,日清和议成后,清全权大臣李鸿章与日全权大臣伊藤博文及陆奥宗光坐谈。李谓人材难得。伊藤问李曰:“袁世凯现任何事?”李曰:“小差事无足重轻。”伊曰:“以袁世凯之才,仅任无足重轻小事,无怪无人才也。”李之书记遂记入李日记中。岂知一语闲谈,遂影响于袁世凯者不浅。
“有人传说,马关议和时,日本代表伊藤博文曾向李鸿章问及袁世凯的近况,于是又有人替袁捧场,说什么‘日本人如此重视袁世凯,可见此人必有非常之才’。以上这些话题,在北京广泛流传,于是军机大臣翁同龢、李鸿藻、荣禄等也都称赞袁世凯‘通晓戎机,才堪大用’。随后清政府降旨叫袁留在北京,听候督办军务处差委。”(《袁世凯演义》)
第三节徘徊京津之间
袁世凯自日清战后随营解散,徘徊于京津之间,无所事事。适李鸿章马关议约回,李书记辈编李与伊藤、陆奥之谈词以闻,清各报亦多载李日记。清之朝野上下睹我伊藤氏答李鸿章之言,皆以袁世凯为一时人杰。于是袁世凯三字遂振振有声,留心人才者咸欲一睹其人。
袁知负时名,遂干当道名公,希有建白。
清方大挫之后,二三老臣为国求贤,于两宫前保荐袁之才略。旋奉旨召见,详询时事,袁奏对多中肯要。自负必可得志,即旁观亦谓袁必邀异数。不料召见后即交军务处差遣,袁大为失望。由是日奔走于王公之门,亦无效果,久之军事已毕,军务处亦不能存立,尚有何差可任?袁心灰意阻,加以数月来奔走酬应,支绌异常,债负累累。时西洋人贸迁中国,尚不甚久,尝以言语不通,情形不熟,多雇用清人为经理。业洋行者又须运动官场,方能发达,凡充西人洋行经理者,清人曰买办。清所需军装器械,皆仰给外人,盖不善制造故也,即今尚然。充买办者常居间收利,有暴富至数百万者。袁世凯以不能迁官,即求治富,颇羡买办业。适有西人欲开军装洋行于天津,拟聘熟习官场人为买办,盖知清此次之败,海军战舰、陆军军装器械全数告尽,势必再置。置则必须仰给外人。西人以有大利可图,故争先恐后设行以图招揽。袁欲应聘充买办,奈须保证金数万元,时两袖空空,无从措手。
第四节受诏督练新军
先是袁充前敌营务处时,与奉天举人王英楷结莫逆交。王本巨富,其人为野蛮中之最开化者。与袁畅谈时事,两情相洽,引为同调,至是途穷路迫,遂将其志愿作书告王,乞其援助。王得袁书,遂挟重金北上,晤袁于天津。责袁曰:“君何不志甚也?”袁曰:“欧人国务大臣退位后,以充当工商业会社经理为荣,君何责我不志也?”王曰:“是乃自谋其本国之生业,有独立性质。若买办者,乃外人雇佣,君又不通西语,且买办手段在奔走官场,狗苟蝇营,皆非君所能。君盛名倾中外,方王师败绩,正朝廷梦醒之时,君不思乘时兴起,大展长才,乃欲谋此奴隶事,非不志而何?”袁曰:“区区微名,虽达当轴,奈不用何?”王曰:“当此时世,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徒以空言诘纳,焉能成事?君其继以金钱,敢必有济。”袁曰:“奈赤手何?”王曰:“君如以鄙言可采,当代谋以成君伟业。”袁曰:“惟命是从。”于是王英楷侦知袁从人中有河间赵姓者,与阉宦李莲英系属戚谊,王付以资,授以意,嘱其入都代袁结纳李氏。李以袁本各大臣保荐之人才,简在帝心,舟行顺水,遂满应之,嘱赵告袁静候时机可也。自此以后,宫庭动静,大臣奏对,皆随时密报袁知。数月后适清两宫命筹饷练新军,袁得报,遂密遣人告李莲英曰:“兵事我所最稔,子曷为我图之。”李乘机说西太后,西太后于召见大臣时,遂问:“袁世凯知兵否?”拟命其与聂士成各练三十营劲旅,各大臣均赞成旨意,遂诏命袁督练新军。
“方袁世凯之为军务处差委也,奔走权门,所费不赀,而事率无效,床头金尽,遂灰仕进之心。因忆关外旧友奉天举人王英楷者,巨富也,欲向之告贷,以作外商之买办。事为英楷所知,悯其穷,即赴天津劝袁,以资购大官,己愿为之助。袁乃遣人赴京师,以巨万之金结纳于慈禧太后之宠嬖李莲英,由是宫庭之动静,大官之对奏,皆由李莲英密告。不久,而任北洋练兵大臣矣。”(《袁世凯轶事》)
第四章 练兵大臣之时期